3、倒霉的葫芦 ...
-
深津看见绘理站上出发台，往这边瞧了一眼，赶忙移开目光，兜了一圈又落回绘理身上。和一排男生站在一起，让人想不关注她都难。绘理入水的一刻，深津就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他今晚肯定会去墓地了。
她的姿势太标准，一看就受过专门训练。别人早浮出水面，她却潜泳至泳池中间才冒出来。划水动作优美流畅，转身后彻底将众人甩在身后，堪称一骑绝尘。
最后结果，绘理拿了全班第一。
绘理一定早预料到自己会赢，摆明了故意捉弄他，深津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女生何止狡猾，简直就是奸诈。
他们正在往墓地的路上。绘理坚持要来，说要亲自监督深津，免得他耍赖。可笑啊，她居然还怕别人耍赖。
“所以呢，小林老师带我去找二年级的丹羽学长，逼我加入游泳队。”绘理的话打断了深津的思路。
“我们学校有游泳队嗳？”深津问。
“看看，你都不知道。”绘理直摇头，“我们学校的泳池一年只开四个月，游泳队的训练也只这四个月。更关键的是，游泳不是山王的强项。”
山王的篮球很强，深津想。只是想想，他不是喜欢夸耀成绩的人。
“总之，小林老师说，因为我长期没有系统训练，所以暑假的全国大赛别想了，狠狠练一个夏天，秋天的国体可以拼一拼。”
“拼冠军嗳？”
“冠军？怎么可能，能进前八就不错了。”绘理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目标只是前八啊，深津暗自感叹，看来游泳竞争激烈，本来以为绘理已经游得够好了。
聊着聊着，两人来到墓地的入口。看着面前黑黢黢一片，深津的气都快溜光了，真倒霉，又来了。绘理则喜笑颜开，递过来一支手电，说：“喏，这个给你。我提前在里面放了一样东西，你要找到了才能出来。”
“还有任务嗳？”
“当然啦。”
深津无语至极。当然，他平时就很沉默，真无语的时候别人也看不出来。
“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嗳。”
“一个本应该在地下，却跑到墓上的东西。”绘理还在卖关子不肯明说。
剑菱这家伙，搞这么神秘。深津拭了拭电筒，临进去的时候回头说：“你是不是要进去吓我嗳？”
“我有那么奸诈吗？”绘理瞪大眼睛。
是的，就有这么奸诈。她绝对会进去，藏在某个地方等着跳出来吓人的，深津想着，走进墓地。
两侧都是半人高的墓碑，紧密整齐地排列开，延伸向远方。深津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下来。这里埋葬的都是普通人，白天经常有人来祭奠，有什么好怕的呢……
哇靠！那是个什么东西？！
灯光所及之处，一个盛放祭品的瓷碗像是刚刚被人打翻，原地转动几圈后掉下祭台，当啷一声倒扣在地。深津大气不敢出，手电的光牢牢钉在瓷碗上。
一定是绘理！
刚要开口问，只见墓碑后两只绿色眼睛一闪而过。只听到墓碑后面窸窸窣窣几声，绿眼睛又冒了出来，远远地盯着深津。深津和绿眼睛对视半天，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只浣熊。贼眉鼠眼的东西，一定是来偷吃祭品的，可把人吓得够呛。
懒得理它，深津加快脚步。有些墓碑上印着死者的照片，对着路过的深津咧开嘴笑，令他心头发毛。一方面，他得时刻留神，谨防绘理突然跳出来吓他，另一方面又得特别注意不能挥舞手电，不然砸了绘理，还得送她上医院，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跟绘理打了几天的交道，他连输三次，比打篮球还输得惨。不过话虽这么说，这几天，尤其今天是本学期他过得最波折、也是最有意思的几天。可惜，今晚过后，他和绘理大概就要回到过去那种不相闻问的日子了。
说到底，他们不是一类人。性格、兴趣、成长背景都不一样。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相交的时候。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阵幽幽咽咽的女声。
“把我挖出来吧。”
深津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笑容。绘理虽然奸诈，但吓人的本事真不高明，居然就这么暴露自己了。
“喂，剑菱，出来嗳。”
那声音不受深津喊话的影响，仿佛在哭，又道；“把我挖出来吧，求求你。”
都知道是绘理了，还怕什么呢。深津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手电指着绘理藏身的墓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说：“剑菱，出来嗳。”
一阵静默。
忽地，一具骷髅从墓碑后跳出来，扑向深津，嘴里大喊：
“混蛋，让你把我挖出来！”
深津抱头一闪，正好躲过骷髅的死亡拥抱。心脏剧烈跳动，像在胸中擂鼓，他被吓得不轻，差一点就叫出声了，真的只差一点。
“哈哈哈。”
墓碑后传来笑声，绘理拍着手走了出来。深津拿手电照她，以示不满。
“被吓坏了吧？”绘理指指深津，一脸坏笑。
“完全没有嗳。”深津的声音无一丝起伏。
“还说没有，你的脸都吓白了。”绘理走到跟前抱起骷髅，抓着手腕朝深津挥手，“说谎可是会被鬼敲门的哦。”
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地，深津告诉绘理，自己早料到她会藏在某个地方等着跳出来吓人了。
“知道还被吓成这样，是说明我的本事大，还是你的胆子小呢？”
深津无语，扭头就走，懒得再多看一眼那狡黠至极的微笑。绘理屁颠颠地跟上，还在后面挤兑深津。
忽然，绘理安静下来，停下脚步叫了深津一声。深津回头，见绘理看着别处，表情大变。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深津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
哇！绘理尖叫一声，丢掉骷髅撒腿就跑，连路都不看直接撞到深津背上，疼得捂着鼻子哼哼。深津连忙拍拍她的肩，提醒她别停下。两人一阵狂奔，估摸着差不多跑远了，才慢下脚步。
“哇，好险啊！”绘理边回头边说。
深津正想提醒她好好走路，已经没必要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踢到一块石头，扑腾一下摔了个狗啃屎。
“呜呜，我好像摔到脸了，破相了没？”
深津拉她起来，从头到脚照了一遍，不算破相，就下巴和膝盖蹭破了点皮。真够倒霉的，深津想，我万般小心不去砸她，结果她还是受伤了。
“小伤而已，我自己去买块创口贴就行。”绘理摸摸下巴的伤，表情陡地一拧。
“最好处理一下，我还是陪你去好了嗳。”
“真是抱歉啊深津同学，给你添麻烦了。”绘理画风突变，态度温柔顺从，竟让深津有点不适应。
两人找到一间24小时药店，店员帮绘理处理了伤口，非常负责地替她缠了几层纱布，下巴的伤口用一块厚厚的药棉盖住，这下绘理看上去真像个重伤员了。绘理又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给深津。深津开始不要，绘理硬塞给他。两个人吃着冰淇淋，慢悠悠地往车站走。绘理问道：“深津同学，你说刚刚的婴儿哭声会不会真的是鬼？”
不会的，那片墓地现在是学校社团试胆大会的热门，就算有鬼也被这么多学生吓跑了，那婴儿哭声八成也是哪个社团搞的鬼。想了这么多，深津只用一句话概括其意：“肯定是假的嗳。”
“我就知道是假的！”
那你怎么还像脚底抹了油似地，跑起来连路都不看，撞得我现在还疼，深津心中念叨。
“你的骷髅还在里面嗳。”
“明天再去拿一样的，留在里面正好吓吓别人。”
绘理弯弯膝盖，自嘲般地笑笑说：“没想到第一天加入游泳队就要缺席训练了。丹羽学长一定会被我气死的。”
“你可以告诉他实情嗳。”
绘理扑哧一笑：“我才不要呢。好了别光说我，你呢？篮球全国大赛也在暑假举办吧，你们篮球队准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球队前几年拿过冠军、亚军，进过四强，全国大赛的几个宿敌实力强劲，赛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另外，他现在只是个一年级生，说话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于是，深津回答道：
“应该可以进全国大赛嗳。”
绘理一口冰淇淋差点喷出来。
“全国大赛？哈哈哈，深津同学，没想到你也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啊！全国大赛有那么好进吗，别骗人了。”
听了这番话，深津顿时有种对牛弹琴之感，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
“秋田县要选拔几支代表队？”绘理问。
“一支嗳。”
“只选一支队伍，竞争这么激烈，你还说‘应该可以进’？”
对牛弹琴，对牛弹琴……深津默念。
“这样好了，”绘理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如果真得打进全国大赛，我就去车站给你送行。”
深津怔住了，而且是长时间地怔住了。他一下想到很多细节性问题：会不会被队友看到，被看到的话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误以为他和绘理是情侣关系，他们会不会拿这件事开他玩笑，会开多久的玩笑，等等。他这里还在脑海中天人交战，那边绘理见他停顿太久，先一步说道：
“哈，看看，怕了吧？我就知道你是说大话。”
真想到时候看看绘理窘迫的样子，到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深津想通了，那些细节性问题先不管，先答应绘理再说。
“就这么定了嗳。”
绘理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好像觉得“你居然还真答应”。
“好，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倒霉的葫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