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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周末并没有埋头在图书馆抄书,他还是搭上了飞往美国西雅图的航班,以美籍华裔的身份。
      顾白从一箱子的身份证、护照里翻出他的递给他时,周末克制住了自己的惊讶。“不用感谢我,你爷爷准备的很充足。”顾白对他耸了耸肩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大卫·伯恩之类的人。”周末确是有考虑过顾白背后的组织是间谍机构什么的,说不定整个顾家都是。
      “我们手眼通天,你爷爷没和你说过吗?”
      “他只告诉我,法律这种东西天生就该被某些人踩在脚下。可是在我生命的近二十年里,他没有一次要求我那样做。”顾白平淡地说。
      “某些人里包括你我,他是在教你要心中无所畏惧,而做事要小心警惕。末末,他很爱你。”
      周末看着顾白的眼睛,琥珀色,没有那只爱闲逛的黑猫的眼睛那么亮,却在说最后一句话时饱含深情,他不确定顾白是不是又戏精上身,还是真的深有感触。想的太远,以至于连顾白叫他“末末”这种小名都没有太在意。

      周末躺在头等舱的躺椅上,隔壁座位上的顾白闭着眼睛,戴着白色的耳机,一身白衣黑裤的西服打扮,乱糟糟的头发已经用啫喱水固定, 浑身上下都透着上层社会的精英味儿。
      在他穿着这身衣服,坐上飞往西雅图的航班的时候,顾白不是顾白,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他是夏初。

      千里之外的江城,海外海餐厅在购物大厦的顶楼,夜晚,客人们可以透过落地玻璃窗欣赏绚烂的江城夜景。
      服务生领着杜晚生和茉莉往里走,杜晚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是的,男人,成熟稳重,严肃锐利。他可以把茉莉叫做小姑娘、小女孩,却不能轻佻小觑这个和茉莉同龄的人。他和他,人生相隔八个春秋,时历54个昼夜,交手十次,飞过半个地球,在中国江城上空不超过一百米的位置,首次相见。

      杜晚生停下了脚步,并没有靠近,他看着那个男人,男人的背后是以江城的夜景为装饰的落地窗。
      他停下来只是出于习惯,千金之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因为职业本能以及在中东的生活习惯,他不坐窗边。
      男人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餐桌附近的一大片桌位都被清空了,面前的桌上摆着杯咖啡,以及一束茉莉花,翠绿的枝叶和白嫩的花瓣,摆在黑色的桌布上,尤为好看。
      服务生已经识趣地离开了,茉莉错开身子站在杜晚生的后面,忍不住伸头望去,眼睛被窗边的男人吸引着。什么感觉呢?杜晚生说是她弟弟惹了他,会为她而来。好像没什么感觉,心里只是有点空落落的。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面容,却不是那个穿着病号服,脸色略显苍白,笑起来眼中带着水光的男孩,倔强,勇敢,让人心疼。
      这个不是,茉莉有种感觉,像是面对另一个杜晚生一样,让她想逃。想逃?怎么会?这也是她弟弟,杜晚生说,她的亲弟弟会来接她走。

      杜晚生还是走过去了,年轻男人也站起身来。
      “夏初。”他拿出金色的名片。
      “杜晚生。”他接过对方的名片。
      没有生意人虚伪的握手拥抱之类的装模作样,他和他,简单直白,各报身份。
      “手还好吗?”夏初望向茉莉。女孩穿着米白色的无袖小礼裙,黑色的长发编成了公主辫,右手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很是显眼。
      茉莉只是略有些可怜的眼神朝杜晚生飘去,夏初的目光也跟着移过去。杜晚生在两人的目光中依然保持着无动于衷挺拔的站姿,无视两人,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
      鲁迅说,他从来都不在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而杜晚生要说,他从来不在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女人。女人要恶毒狠厉起来从不比男人差,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
      茉莉的小心思,连揣测这种高深的词汇都用不上,简直是赤裸裸出坦率。
      出门之前,女孩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梳了漂亮的头发,结果却故意找借口问爱丽丝要了长绷带,很毁形象地把自己整条胳膊吊在脖子上。他明白,这是小姑娘知道撑腰的人来了,要给人看看自己所受的“非人待遇”,好给自己报仇。
      幼稚。杜晚生当时二话没说把绷带一扯,特地拽着她受伤的那只手,出门走了。
      “坐里面。”杜晚生没有给茉莉踌躇犹豫,选择坐哪边的机会,他从来不会冒险把自己置于枪口之下。
      他递给对面一张卡片,是生日卡片,与那个恶作剧炸弹一起送过来的。“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初看了看卡片,“生日快乐,爱for爱,by夏初。”
      沉思了一会,“我没寄过卡片,有人假借了我的名字。”
      “炸弹不是你找人送的?”
      “炸弹?”夏初心里一惊,顾白没告诉他,他送了炸弹。
      “是恶作剧炸弹。”杜晚生观察对方的表情,虽然很细微,但好像真的不知情。难道是茉莉惹的麻烦?
      夏初一听是恶作剧的,放下心来,这是顾白的风格。
      “不是我做的,你都来江城了,茉莉也在你手里,我没必要做种没有好处的事。”对夏初没好处,对顾白有。
      夏初觉得在自己踏入江城时,有些东西的运行轨迹在偏移。
      “我没想到会是夏家的人。”刚才杜晚生看了金色的名片,寰宇通信公司,美国知名的通讯设备研发销售一体化公司,主要做军方生意。杜晚生知道这个公司的控股人是姓夏,军火生意这些年也一直都有涉足,只不过他们和杜晚生的AK集团从未有过交集。
      “这次的事情只是私事,和夏家没关系。”
      “没关系?你可是用了不少力气把我引到江城啊。”
      “夏家不会卷进来,是我个人希望你来江城,来见清明。”
      “为什么,我们从不相识,没有任何联系,你让你LOL组织闲着没事就骚扰我,找我麻烦,只是为了让我来江城见清明?”杜晚生又接着说,“清明我见了,然后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初沉默着,他想干什么,他用十年的时间还没弄明白顾白想干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纸上黑色的水笔印记都有些糊了。他把东西递给杜晚生,是那张被从钱夹里偷出来的纸。
      “因为这个?”杜晚生问。
      “这是杜子规,你父亲从周家得来的。上面是密码,打开周家最后遗产的密码。”
      杜晚生攥着纸的手一紧,内心如惊涛骇浪在翻滚。
      这张薄薄的纸片,躺在他的钱夹里有八年,除了那一次,之前从未遗失。它上面居然是密码,周家的密码。周家,所有事情的源头,那份遗产里,会有那个谜题的答案吗?为什么杜子规要那么对他,为什么他会被认为是半成品,成品是什么,他们究竟要造出什么样的成品?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杜晚生盯着夏初琥珀色的眼睛,锐不可当。
      “凭我是个局外人,我没必要骗你。”
      “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八月八号是周末,希望有人救他。”夏初复述了那句话。他汉语不差,琢磨了这句话良久,今年的八月八号不是周末,是周二。后来看了那张纸条上一连串周家人的名字时,明白了,周末不是时间,是人名。那么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八月八号时,周末希望有人救他。
      夏初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语气里带着不属于他的轻佻随意,甚至嘴角还上挑,那是顾白的笑。
      杜晚生一开始对那句话没特别感觉,只是夏初在说那句话时表情动作,像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很细微。
      交流到现在,夏初给杜晚生的感觉是个很稳重严肃克制的人,他眼中对茉莉的关心是真的,但他没有盲目去接近她。他很沉稳。杜晚生在怀疑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做出扔恶作剧炸弹这种无聊的事,怎么会不厌其烦地使用低能手段骚扰他。
      可是对方眼中一闪即逝的疯狂,让他讶异。
      他品味着那句话,他知道“周末”是谁。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江城这池清水需要个局外人来搅浑,这是机会,你的机会。我这次来主要是带我姐姐离开这里的,之后事情是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了。”
      杜晚生打量着夏初,他长得和茉莉有八分相似,杜晚生看不懂这个人,但有点他很确定这个人和周家人相识。周末和密码都站在杜晚生这边,他可以拿到那份遗产?密码只有周有谦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没有周家人的帮助,解出密码几乎不可能。
      杜晚生凝视着纸片,突然心中猛地一跳,周末让他救他,为什么不提周有谦,为什么告诉他这是密码,这只有周有谦知道。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周末脱离了周有谦的掌控,又或者,周有谦已经无能为力了。什么会打败这头老狮子,只有时间啊。
      要去趟这趟浑水吗,攥紧纸片,周末在邀请他担任周有谦的角色啊!他从未觉得自己会离那个秘密这么近。清明、江之铭、庞氏、还有那些大大小小饿狼般阴险狡诈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杜晚生犹豫了,他们这种人从来不缺胆量,但能活到现在靠的是智慧与警惕。
      杜晚生需要更多的信息。他黑色的瞳孔眯起,盘算着。

      夏初没有再和杜晚生说话,叫了服务生点餐,和茉莉说着家常话,提出要带茉莉去美国先住一段时间,要去拜访茉莉的养父母,希望茉莉考虑去国外发展,如果呆在国内,他愿意定居中国照顾她。夏初说的每件事都井井有条,甚至有些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都是实际可行的,未来充满温暖光明。
      他和她,是最亲近的陌生人,说起生活、学习,夏初是个完美的倾听者,说话聊天点到为止,让人很舒服,可是聊得再多也不够,还是少了一块,最重要的一块,两人默契地没有谈及另一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他们最小的弟弟,那个在他们享受正常家庭的温暖幸福时,被束缚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时而温柔,时而癫狂的小弟弟。他被选择,留在原地,受尽苦楚。那是两人共同的伤疤,时间也抹不平,那是命运割下的。因为命运,夏初愿意替顾白承担责罚,所以来了江城,因为命运,茉莉接下来会不计一切代价,把夏初留在这,留在江城,直到顾白完成在美国的工作。
      茉莉看着夏初温柔的琥珀色眼睛,很漂亮,比杜晚生的灵动多了。对不起,我要帮他,他什么都没有,我要帮他,母亲也是会对弱小的孩子更多些偏爱,不是吗?所以她当初因为我是女孩没有选我,因为你是最后出来的,没有选你,所以现在我们才会一致把他看做最小的,所以你会原谅我的吧。

      杜晚生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耳边是茉莉和夏初的交谈声。女孩清脆的嗓音,男人温柔的话语。俩人谈天说地,完全无视他这个人的存在,也没有任何邀请他加入的意思,当然杜晚生更没有话家常的心情。他不尴尬,虽然现在场面看起来他是个大大的电灯泡,或者说是个头顶上顶着绿帽子被人撬了墙角的傻瓜。但是,谁在乎呢?
      然后他就看到侧过身子,要从挂在椅子上的西服口袋里拿照片给茉莉看的夏初,被撂倒了,茉莉手上还拿着餐桌上的装饰花瓶,白色的瓷瓶身上还印着血迹。
      杜晚生有点懵,事情发生的太快,或者说太出人意料,他没看清茉莉的动作,她是怎么做到的。
      动静太大,保安和服务生都在往这边来。
      茉莉绕到对面,边用纸巾给晕过去趴着的夏初止血,边嘴里大喊:“巴斯,巴斯......”
      巴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跳了出来,如一道闪电,放倒了急速奔来的夏初的保镖,拦截一众保安,简直是秒杀全场的英雄。
      杜晚生看着巴斯敏捷的身手,对全场的掌控,从来没觉得巴斯像现在这般好用过。问题是,他到底在听从谁的命令啊!
      他看向一身白裙,声音还带着颤抖的女孩,白色的绷带,白皙的小手,沾染的全是血迹,红得刺眼。
      “他不是我弟弟,我见过照片,很像,但他不是。”女孩笃定地对他说,脸颊上是泪水流过的痕迹,黑色的眼睛里溢满晶莹的液体。

      杜晚生沉默地看着她,又去看满脑门是血的夏初,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
      事情,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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