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出轨记》人青草西

2、山鬼

　　“见过后土娘娘。”身穿白袍子，头戴白束冠的年轻男子，两手交握推出，给元槐深深鞠了个躬。“我家天帝有意与后土一族交好，望能够与之结为姻亲，特命臣来提亲。”

　　“提谁的亲？”元槐径自问。

　　“后土娘娘您的。”男子直接道。

　　元槐听后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开口，“后土一向与天族交好，并不需要依附姻亲才能维持关系。”

　　“娘娘说的对，但我们家天帝的意思，是想更好一些。”男子唇边挂着客套的笑，与她解释。

　　“可是我……”

　　可是我并不想嫁。元槐原想说这句话，但她话未说完，便被乐枫打断了。

　　“天帝若诚心与我们后土交好，那就该知道，成亲是大事，总要给时间让我们家娘娘考虑的。而且天族和后土联姻是两族的事情，这已经不是仅凭娘娘个人的意愿就可以的。仙官你莫不是现在就要我们的答复？”乐枫上前挡在元槐身前，面上带着笑，神情却冷漠的很。

　　乐枫一向脾气好，鲜少对人说什么重话，更不会轻易给人摆出冷脸。今日这般，也是实在是因这小仙官说话太过直接。

　　天族与后土本是两族，平日并无交集，也不需有什么交集。昊天大帝与后土娘娘同为洪荒神，但一个执掌苍穹浩宇，一个负载山川大地。本没有身份尊卑之分，这小仙官说话却是如同下达命令，实在是乐枫生气。

　　“这位是……？”仙官不回反问。

　　“我姨母。”元槐淡然道。

　　“小仙见过上神。”仙官听到元槐说她是她姨母，立即行了个礼，“我家天帝并不是要娘娘现在回复，只是派小仙过来表明心意。我们家帝君是真心想娶娘娘，娘娘嫁过去便是帝后，还希望娘娘能考虑一番。此次前来有所唐突，若惊扰到娘娘，实属小仙的不是，还望娘娘与上神莫要怪罪。”

　　“是挺唐突的。”白竹听了来人冠冕堂皇的说辞，忍不住躲在元槐身后嘟囔了一句。

　　“仙官的意思我家娘娘已经明了，但需一些时日考虑，所以还请仙官先回去吧。”乐枫微微颔首，冷声回道。

　　“小仙明白，娘娘要考虑多久都不是问题。”男子恭敬道，“若娘娘考虑好了，可以托神鸟给小仙回个信。”

　　“一定。”元槐点头应了一声。

　　得了元槐的应允，仙官便领着身后几位天兵模样的人出了庭院。

　　“乐枫，你说天帝为何要忽然向我提亲？”仙官走后，元槐问乐枫。

　　“不知道。”乐枫摇了摇头，“我以前在书上见过，太古时天地初蒙于混沌，第一任后土娘娘与昊天大帝结为夫妻，后来两人闹了矛盾又和离，自此天族与后土族便再没有过联系。我想，今次天帝过来求亲，定有所为。”

　　“能有什么所为？我听说，那天帝年纪一把，有好几位天妃，孩子都好几个了！怎么，如今还想娶我们娘娘去帮他镇压后宫怎么地？帝后又怎么样？我们家娘娘要嫁，当嫁三界中举世无双，一心一意的！”白竹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回道。

　　元槐听了白竹的话一时缄默，倒是乐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话糙理不糙。”

　　“那……我直接拒绝？”元槐试着问。

　　“也不行。”乐枫摇了摇头，“他既派人来提亲，想必六合九州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贸然拒婚，会损了他颜面。天上的人，最是顾忌脸皮这种东西了。”

　　“那怎么办？”白竹着急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真要让我们娘娘嫁过去？”

　　“得有一个合理的说辞。”乐枫沉声道，忽又有些心疼地抬头看着元槐，“要是我们阿元有心上人就好了，早早定了亲，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元槐将乐枫的话想了又想，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前些日子做梦，梦到自己成亲了，没见到与我成亲的人，但是看到一个奶娃娃，他叫我母后。”

　　乐枫听了元槐的话，神色一怔，“他叫你母后？什么样的奶娃娃？”

　　“没看清，还不会走路，被人用布兜裹着抱在怀里。”元槐轻轻摇头。

　　“娘娘的梦是有什么指示吗？”白竹疑惑问道。

　　“不清楚，去问问湘萝。”乐枫提议。

　　湘萝是这里的山鬼，活了很久，比元槐的爹娘都久。元槐并不晓得它的年纪，只知道它一直住在这里。

　　她们三人随即动身，要去湘萝那处询问意见。但是刚推开庭院的门，就见刚刚那位仙官正站在门外，身形鬼祟，举止慌张。

　　他在听墙根儿？

　　当时她们三个这么想。

　　“娘娘，小仙刚刚忘了将这个给您，特来送上。”未等她们先开口质问，仙官率先解释道。

　　元槐闻言低头朝他手中看去，她看到那人手上提了只青鸟。他将青鸟的翅膀并到一处提在手里，活像拎了只大鸭子。

　　仙官刚刚说让元槐考虑好后给他送信，却忘了将神鸟留给她。元槐她们倒也没觉得奇怪，只管着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送信的神鸟？”元槐与他确认道。

　　“是的，娘娘考虑好了，托神鸟告知小仙即可。”仙官边说边将青鸟递给她。

　　元槐伸手去接，鸟翅在她手里扑腾扇了两下，然后被元槐轻轻拍了拍便立即安静下来，“我知道了。”元槐轻声回道。

　　“这神鸟性子疲，娘娘可找个笼子装起来。”仙官交代她。

　　“会飞走吗？”元槐低头看了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神鸟担忧道。

　　“不会，但是若不关起来，会在屋子里乱飞，可能……还会啄东西。”在说到“啄东西”时，仙官语气略显慎重。

　　“我明白了。”元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仙官送完了神鸟便回去了。这回是真的回去了。

　　元槐提着青鸟，反身往院子里一扔便出了门。青鸟撒开翅膀好一阵扑腾，但就是不飞出院子。

　　“娘娘，你说我们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吗？”白竹看着仙官离去的方向，小声问道。

　　“嗯，应该是听到了。”元槐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白竹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心一下子攥了起来。

　　“不慌，就算听去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该如何说，我想他有分寸的。”乐枫拍了拍白竹的肩头安慰道。

　　乐枫总是将人想的跟她一样聪明，但其实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个脑子，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般通情达理。

　　她怕是想都都想不到，她们今日这番话传到天帝的耳朵里，变成何种模样。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她们当下是要找到湘萝。

　　湘萝居无定所，常在山谷间出没，元槐唤出地灵指路才寻到它的踪迹。

　　山野茂林中，只见湘萝穿着一身青色长衣，跟个瘦竹条儿似得，坐在一条小溪边。背对着她们，脖子弯曲脑袋低垂，不知是在洗脸还是洗头发。

　　“湘萝。”元槐远远喊了一声。

　　湘萝未曾理睬，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湘萝。”元槐走近了，站在它身后抬手拍了拍它的肩头。

　　湘萝这回总算是有了反应，元槐站在后面就见它极其缓慢地将脖子抬起来，然后伸出玉葱纤手拨了下两鬓的碎发，再悠悠转过头来。

　　但见他柳叶儿似的弯眉下一双盈盈脉脉的桃花眼，唇不点而红，口不语而媚。

　　“今日的我，与昨日相比如何呀？”清朗的声音响起。

　　元槐心里有准备，但在他转过面来时还是吓了一跳。她搁在他肩头的手哆嗦了两下，随即被她收回来藏到身后。

　　她余光瞥到一旁的白竹此时面容异常红润，绷着脸全身不可抑制的在发抖。

　　“今日、今日、今日比昨日更英俊了。”元槐说话时倒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就是有些结巴。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竹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笑，一会儿抬头仰天，一会儿弯腰捂肚子。

　　另一边的乐枫脸色也不太好，时儿红时儿白时儿还铁青。

　　元槐算是修炼的比较到家了，只是说话有点结巴而已。

　　“撒谎！”湘萝指着元槐的鼻子嗔怪一句。

　　元槐这回终于不淡定了，抬着后脚跟打算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几步，却冷不丁被湘萝从身后缠住了身子。

　　湘萝似一阵轻雾朝元槐的身体飞来，在碰到她的身体时四散开，又在她身后化出人形。他用一只手攀上她的细长脖颈，另一只则用手背贴着元槐的侧脸轻轻抚。“小元元什么时候也会对我撒谎了？明明你昨日都没有见过我，怎么就知道我比昨日英俊了？嗯？”

　　“我……我觉得，应该如此。”元槐还在假装保持镇定。她拿一只手搭在湘萝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臂膀，试图让自己脱离他的缠缚。

　　湘萝倒也配合，被她一拉便松了胳膊，却又要来拉她的手，忽地被白竹猛地拽了过去，“我家娘娘的手也是你摸得的！”

　　“脸都摸了！撒开！”湘萝瞥了一眼白竹死死揪着自己衣领口的手，转头瞪着她。

　　白竹同样反瞪着他，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