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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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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速之客
亲爱的奥菲莉亚:
我很想告诉你,昨晚上伦敦的星星真美好,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在伦敦看到这样的夜空了,我原以为它是不会出现的。说真的,奥菲莉亚,它让我想起来那些日子——我们一起躺在池塘边的大月桂树下面,透过枝条,远眺星空。
事情是这样的,白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园子里的玫瑰开了,我盘算着趁着园丁不在时,我要剪一束花回来插在我房间的花瓶里。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晚饭结束一段时候后,我独自走近园圃,但是很快我就被叫住了。
“先生,你是来赏花的吗?”
我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张望过去,我吓了一跳,竟然是爱德华勋爵!他躺在苹果树下的草地上,拿着望远镜。
放下望远镜,他瞥了我一眼,说。
“今天晚上不起雾,能看得到星星,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
我想他说得对。
因为当我像他那样躺下来后,一抬眼,就能看到夜空又低又阔,上面满是星光闪烁。奥菲莉亚,你一定会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在伦敦算是顶难得的啦。
而且,当这位善良的勋爵将他的望远镜借给我之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就更美啦。我几乎能准确地看到由天琴座、天鹰座和天鹅座组成的夏季大三角。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好极啦,爱德华勋爵,真谢谢您的望远镜!”
“你认为这很漂亮吗?”
“是的,是的,我觉得棒极了!而且,玫瑰和苹果树都开花啦!”
“噢,我觉得一般,实际上我不是很喜欢看星星。”
“为什么?它们简直像天鹅绒上缀着的宝石一样!我想伦敦玛里特珠宝行里也买不到这样的珍品!”
“也许是这样。”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放下望远镜,这位年轻的勋爵已经坐起来了,他仰望着夜空。我突然注意到,在夜色中,他那双蓝绿色的眼眸简直比星星还会发亮。这使我不得不重新拿起望远镜,将视线投向深邃的夜空中。这一会儿有初夏的凉风拂过,几瓣洁白的苹果花落到了我脸上。奥菲莉亚,我亲爱的小鸽子,我得承认,那一瞬间他让我想起了你,我的胸中顿时充盈了对你的回忆。
“你是在找夏季大三角吗?”
“是的,爱德华勋爵,而且我已经找到了。”
“这些可怜的星星!每年夏天它们都会固定出现在同样的位置,接着按照同样的轨迹偏移。”
“我看它们必须如此行事,不然它们就会撞成一团。”
“也许,噢,实际上,我一直觉得它们一点儿也不自由。”
“……”
因为这句话,我不由自主地又向这位年轻的勋爵望了一眼,不过这位勋爵注意到了,很快他改变了话题。
“我的两个弟弟怎么样?”
“我认为我能胜任这份美妙的工作,勋爵。”
“噢,目前看起来你干得不坏。不过我得提醒你,我那两个好弟弟在六个月内赶走了十二位家庭教师,你得担心不要成为第十三个。”
“我竭力而为,而且我相信,十三绝对不是什么好数字。”
“祝你好运,”这位勋爵停顿了一下,又将视线投向天空,“不过实话说,我不怎么喜欢我那两个弟弟,他们很难缠。”
“噢,我认为他们只是有点儿……呃,有点儿顽皮,您知道的,小男孩都这样,爱德华勋爵。”
“得了吧,我可不喜欢他们!只有我父亲顶宠爱他们俩!”
我感觉到我的好奇心突突在跳,我故意表示惊讶:
“可是他们是你的亲弟弟,爱德华勋爵。”
“得了吧,他们俩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那末他们的母亲……”
“谁知道呢?那时候我父亲一个人去大陆旅行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就多了这两件麻烦的行李。”
“在英国呆久了的人,是会想在大陆多转转,脚踏实地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以前也经常心血来潮一个人去旅行,按古希腊希波克拉底的话说,他属于多血质。不过那一次他去得比往常都要久得多,而且走了很多地方。因为他不断从不同的国家寄信过来给我和道格拉斯先生。”
“我猜准是一段美妙的旅行,一场艳遇。”
“谁知道呢?”这位勋爵吹起了口哨,是门德尔松的春之歌,“对啦,你读过布莱恩特关于宗教起源的著作《神话》吗?”
“我读过,勋爵。”
“好吧,‘论证异教的传说’,你对他怎么看?”
“我认为是这样的,有时候即使我们断定某些人的念想是荒谬的,但见识荒谬有利于发现真理。”
“好极了,”他眨眨眼睛,说,“真不巧我的论文是关于这个小问题的,我想你也许会有兴趣看一看。”
“我荣幸之至。”
“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做过编辑?”
“是的,勋爵,我在《妇女乐园》和《伦敦早报》都干过,不过……”
“既然是这样,你也许能不吝于指正我文笔上的缺点和错误。”
“我,我……”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很荣幸,我会尽力而为,勋爵。”
“好极了,”这位勋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站了起来,“我相信你总能干得很好,先生。但是你要注意,不要让我的父亲和道格拉斯先生察觉到你在帮我这个小忙。啊,说起来我注意到你经常在写信,但我倒是很少看到你出门寄信。”
勋爵离开后,我本来打算再多待一会儿。可是,当我将望远镜稍稍往下挪移后,这时候我惊讶的发现,镜头里面,我那两位可爱的学生——他们从卧室里探出头来,也正拿着望远镜往我这边看。
我一回到房间,女佣人就将爱德华勋爵的论文手稿送进来了。我大致拜读后,得出的结论是,它离一份大学毕业论文的要求,好比是从苏格兰高地到布莱顿的距离,即使如今通了火车也要好些天的路哩!勋爵要求我在四周之内交给他,我看如果我要把它“润色”成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论文,每天至少要工作三个小时。这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幸亏勋爵暗示我他会酌情付给我报酬,但愿他不要食言。
另外,奥菲莉亚,我要再跟你讲讲今天早上的遭遇。早上的时候我起得很早,你一定会奇怪于我昨天很晚才入睡,为什么今天还要这么早起来,对不对?事实上是,自从正式开始教我那两个学生,我就深刻明白了拥有一个强壮而灵活的身体的重要性。因此我决定每天早上在花园里慢跑三十分钟。
由于这个家庭的主人德沃特公爵并不是一个贪早的人,因此佣人们也大多不肯早起忙碌。我在清晨的薄雾中散步,除了枝头的知更鸟,一切都既静谧又美好。
但是这个早晨,庄园的大门外站了一位拿着行李箱的客人。我想作为客人,他来得似乎太早了些。
我好奇地停下来,向他张望过去。他将帽子取下来,捏在手里。他可能不是很确定我的身份是园丁还是看门人。因此犹豫了一会才向我说话,不过他的语气倒很礼貌。
“您好!请问您能帮我通报德沃特公爵吗?”
我对他说:
“我可以帮你去叫男管家,先生。但是您不觉得现在太早了些吗?我得告诉你,公爵很少在九点之前起床。”
“噢,这个我知道。但是公爵特别吩咐我早些来,因为之后他还需要接待一个尊贵的客人。”
“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可以直接打铃叫男管家。”
我注意到他生得很漂亮,上帝待他不薄,整张面孔像是用象牙雕出来的。他要是看起来不那么疲倦、憔悴,应该还会更漂亮些。他身上穿着的塔夫绸衬衣和双排扣外套搭配得很得体,也很讲究,可惜有点儿旧了。
“好的,可是……可是现在的男管家是哪一位?”
“他叫做马丁•格拉姆。”
“谢谢您,”他停顿了一会,又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德沃特公爵家是不是在招募一位家庭教师?”
我几乎是不加思考并且直接了当的回答他,不是。紧接着我就回我的房间里了,并且坐在这里为你写这封信,我亲爱的奥菲莉亚。
我感到脑子里有点清晰了。
实际上,真正选择我的是爱德华勋爵和道格拉斯先生,只是在我英勇地从烟囱里救出了利末勋爵后,德沃特公爵才对我表示了兴趣和满意。再进一步想,当初爱德华勋爵考虑我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等到他父亲回来再做决定,但是他急急忙忙地吩咐我搬了进来。这个意图很明显。
但是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是谁来和我竞争,我也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我亲爱的奥菲莉亚,你也会为我祈祷的,对不对?
你忠诚的,阿尔培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