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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碰瓷的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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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命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他身下是一块薄木板做成的床,门上的封印涌动着紫黑色的魔气,这些物件无一不昭示着他已经落入敌人之手。
周遭没有半点儿灵气,他体内枯竭的灵府变得更加暗淡,肩头的伤口没有半点儿愈合的趋势,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没有光线的黑暗让他逐渐放松下来,这是他最习惯的环境,闭塞的空间带来强大的安全感,让他即使身处敌营仍然昏昏欲睡起来。
傅命谨背靠在墙上阖着双眼,会很快就要坠入一个很长的梦中。然而刺眼的光线唤回了他的神志。傅命谨睁开眼,在模糊的光影之中看见了戚纵如的身影。
“终于舍得醒了?”,戚纵如手中拿着一条皮质的长鞭,他垂下眼看着傅命谨苍白的脸,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你最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当年戚家的事的来龙去脉,这样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傅命谨略眯了眯眼睛,过强的光线刺激着他的眼睛,戚纵如像是融化在光团里的一片枯叶,是在惨白的光明里唯一能让他注视的暗色。
“戚……”傅命谨重复了一遍这个音节,他的眼珠略有些滞涩的转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很厉害。
戚纵如看着傅命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又很快垂了下去,就在他以为傅命谨会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面带茫然的摇了摇头。
被戏耍的愤怒几乎在瞬间吞没了戚纵如的理智,他挥起鞭子,翻涌的魔气如雷电一般滚动,带着要将人撕裂开来的力气挥打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屏障却瞬间拦在了傅命谨面前,它并不坚硬,反而像是一团柔软的雾,裹挟在长鞭
周围的魔气之上,迅速地将鞭上残留的力量吞噬殆尽。
于是这条鞭子被卸去了大部分威力,变成了一根凡俗间常见的刑具,只在化神境的傅命谨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冯鱼,你做什么?我现在没有心情让你开那些低等的玩笑。”戚纵如看见那雾团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愤怒和痛苦几乎让他颤抖起来,他双眼带着狰狞的血红,呼吸焦灼而急促。
冯鱼举起双手,他缩了缩肩膀,脸上带着可怜兮兮的表情:“尊上,真不是我有意给您捣乱,这几天您没盯着傅命谨,是真不知道这家伙的状态有多糟糕。”
他试探性地靠近了戚纵如两步,眨眨眼挂上谄媚讨好的笑:“我这不是怕您这一鞭子又让他晕过去,倒时候可就难把他弄醒了。”
这话并不是毫无根据,他们现在正在回到魔域的途中,在这段路程里,灵气会变得越来越稀薄可贵,对于傅命谨来说这样的环境无异于雪上加霜。
戚纵如找回了一些理智,但他却不能完全冷静下来,明明他马上就要达成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一切仇恨都能带着因果埋进土里,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接纳了成为失败一方的可能。
可一切却朝着他不曾预料的方向发展,傅命谨带着那些沉疴制成的锁链扼紧了他的咽喉,将他带进更深的深渊。
冯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戚纵如的状态,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兴致勃勃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尊上,我觉得这个傅命谨应该是被什么人暗害了,他现在脑子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你什么意思?”戚纵如顺着冯鱼的目光看向傅命谨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眸没有任何波澜,但在平静的更深处却好像并不是强大的心神,而是空荡荡的,没有承载任何爱恨的灵魂。
冯鱼似乎来了兴致,他看向戚纵如的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尊上,我突然有一个特别棒的主意,一下就能试出答案。”
“去吧。”戚纵如没有分给冯鱼半点儿注意力,他实在太迫切地想要更接近真相,不管冯鱼想到了多烂的招数,他都不介意花上一点儿时间试试有没有用。
得到了准许的冯鱼立即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然而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反而像是憋了满肚子坏水,打算拐卖儿童的怪叔叔:“小阿谨,是不是肩膀很痛啊?让我帮你治治好怎么样?”
即使戚纵如已经和冯鱼认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还是刚刚才有幸见到冯鱼如此恶心的一面,这让戚纵如皱紧了眉,满是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傅命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是以同样的姿态坐在原地,他的眼睛慢半拍地转动了一下,将视线放在了逐渐逼近的冯鱼身上。
冯鱼摊开右手,用魔气捏了只小兔子,它很快动了起来,轻轻飘荡着的黑气像是软乎乎的绒毛,看起来竟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小兔子在冯鱼手上左右看了看,然后欢快地踩着空气跳到了傅命谨的肩膀上,浅淡的金色透过雾气亮起,像是它睁开了眼睛。
裹挟在魔气里的金丹缓缓转动,小兔子的绒毛也逐渐变得莹白,被转换好的灵气徐徐地流入傅命谨的伤口,那片本应坏死的皮肉贪婪地吸收着灵气,很快就变得鲜活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
治疗到一半的时候,冯鱼突然停下了动作,小兔子站在傅命谨的肩膀上抖了抖耳朵。冯鱼露出一个相当不怀好意的笑:“小阿谨,你看我这么辛苦,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感谢我一下?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汪’一声,我就继续,是不是很划算?”
傅命谨略微歪了歪头,他似乎也意识到身体重新被灵气充盈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模仿着冯鱼的声音发出了一声略带低的“汪”。
戚纵如被这声半点儿不像的狗叫钉在了原地,事到如今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只能承认傅命谨的确出了些事故,以至于连认知和智力都受到了影响。
冯鱼遵守诺言治好了傅命谨的肩膀,小兔子被消耗殆尽,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金丹还在慢悠悠地转动。
傅命谨对这个变幻着的玩意儿有点好奇,他小心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金丹的表面,正在转动的金丹停滞了半秒,然后像是断了气一样向下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傅命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瑟缩了一下,迟疑而又可怜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在金丹摔在地面上的前一秒停住,冯鱼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他动动手指,那金丹就像是只听话的宠物一样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冯鱼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正想用自己的发现向戚纵如讨赏,就发现自家尊上已经陷入了某种压抑而痛苦的情绪里,他周身的魔气已经变得有些焦躁,正不断地在戚纵如的身体里窜入钻出。
戚纵如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翻搅的情绪却让他烧红了双眼,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甚至无法思考目前的局面意味着什么。
破坏欲充斥着全部思绪,百年来的挣扎和修炼像是一场荒诞的笑话,所有仇恨和痛苦在一个傻掉的傅命谨面前被迫走向无疾而终的结局。
戚纵如刻意将体内流转的魔气逆行,剧痛透过血脉冲击着神经,他借由这些廉价的感觉强迫自己走出过于激烈的爱恨,用尽量平和的态度去面对目前的状况。
“尊上,您说您老折腾自己干嘛?要是您心情不好,可以去玩傅命谨嘛。”冯鱼不甚真诚地建议道,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板上,略微转过头去看傅命谨,后者依然是懵懂的样子,坐在床板上抓扯着自己的衣袖。
没有人说话,四周突兀地沉静下来,戚纵如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下决定。留下傅命谨,继续追查当年的真相,或者杀死傅命谨,让一切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
“先回魔域。”戚纵如抬手捏了捏眉心,让冯鱼把门关好。
“好嘞。”,冯鱼从墙上起来,反手关上了门,他甚至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禁制,就笑眯眯地凑到戚纵如旁边,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关好”这个任务,“尊上,你说傅命谨会逃吗?”
戚纵如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完全没有认知能力的傅命谨是无法逃跑的,而一个化神境的修者没有理由让自己陷入目前这个境地。
冯鱼摸着下巴,正想给出自己的猜测,戚纵如已经走远了,只留给对方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真是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儿幽默精神。”冯鱼半真半假地叹着气,猜想着戚纵如估计又会去修炼,觉得自己实在是经常因为不够努而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戚纵如回到了飞舟里属于自己的房间,这里没有任何漂亮的装饰,甚至连摆放在里面的家具都称不上舒适,除了有些光亮意外,乍一看和傅命谨的那一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一株浅黄色的向阳花放在窗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花瓣。戚纵如坐在床板上合上双眼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好像目前只有这件事,能够让他完全从阴谋和现实里逃开,进入一个虚伪但美好的谎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