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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口红怨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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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李一帆右手两根手指并拢成剑状,伴随着口中咒诀,在空中画出五横四竖,右手最后一次高高举起,从空中落下,在老妇人天灵盖正上方戛然而止。原本凶神恶煞的老太太忽然停下了动作,身上的戾气渐渐退去,走廊里的风也停了下来,空留满地狼藉。
“此剑落下,你便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李一帆说完,却忽然将右手收至左腰,如剑归鞘。“但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杀你。”
两行清泪从老妇人眼中滑落,浑浊的双目逐渐清澈,她又变回了年轻美貌的模样,双腿一软,哭倒在地。“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太老了,太丑了,七少爷才不要我了……”
“我会去寻找你先生的转世,带来见你一面。作为条件,你不能再偷胭脂,也不能再在阳间现身。见完这一面,你就要了断念想,去阴间投胎。”李一帆说。
女人哭着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若能见七少爷一面,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不回家,我便再无他想。”
“好了,去吧。我会再来找你的。”李一帆将女人从地上扶起,女人行了个万福,退回1801漆黑的门中。
借着地上唯一一支没有熄灭的蜡烛,李一帆将纸人引火烧了,又抓了一把明黄的纸钱,点燃后扔向空中。邹浩心都揪紧了,随时准备解裤腰带,避免火灾。说也奇怪,纸人和纸钱在空中燃烧片刻,火花细细落下,却都在接触地面之前倏然消失。
邹浩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帮李一帆和周韵玲将满地的香灰和米粒打扫干净。两人将垃圾用袋子装好,如数带走。
虽然还沉浸在剧情带来的感动和震撼中,在电梯里,邹浩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帆总,你们排的这出戏,打算什么时候演啊?就算排戏,也不该偷同事的口红吧?”
“邹浩啊邹浩,你还真是无可救药。”周韵玲皱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李一帆勾起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到邹浩面前:“你也辛苦了,吃片口香糖吧。”
道别二人,邹浩嚼着口香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百世大楼,骑着自行车稀里糊涂地回了家,到家才看到手机上陈三岩的消息:“排班临时又有变动,你明天白班也别上了,先休两天假再说吧。”
邹浩还没来得及回复,陈三岩又发来一条:“带薪休假,工资照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邹浩回了一句“谢谢岩哥”,美滋滋地琢磨下半夜是去看包场电影还是去网吧通宵吃鸡。
不到两公里外的高档电梯公寓里,李一帆也彻夜未眠,坐在灯下翻了整夜的典籍,试图找到寻找转生之人的方法。
周六上午,李一帆照旧要去师父家中打坐半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清云便发现他心不在焉:“一帆,你气息混乱,心有旁骛。有事便说吧。”
李一帆睁开眼,檀香的青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鹤发童颜的长者在对面盘腿而坐,双目轻阖,面容慈祥。
“师父,弟子这几日遇到一个女鬼,说是前世与夫君失散,怨念极深。弟子想找到她夫君的转世,与她相见,了却因心愿,才好安心转世投胎。可惜弟子学艺不精,一时没有头绪。”李一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祝清云略一点头,缓缓开口:“超度亡魂,自是善事。你可知道她夫君前世的生辰姓名?”
“她夫君名叫周玉航,生于己未年,四川灌县人。”查了一夜,李一帆早已烂熟于心。
祝清云左手手指微屈,大拇指在其余几根手指上轻点,很快算出了结果:“此人今年21岁,前世因头部中枪而死,因此左眉有一处断裂。你沿河北上,去繁华至静处寻找,一日之内便可寻得。”
李一帆弯下腰,深鞠一躬。“多谢师傅。”
“徒儿不必多礼,”祝清云轻抚长须,微微一笑,“还有一事,我猜你尚未察觉。”
“师父说的是何事?”
“你的命数略有波动,应当遇到了某人,与你的前世有关。”祝清云笑道。
“我的前世?”李一帆微微一怔。这些年,他降服过的孤魂野鬼不说上百,也差得不远,倒从没想过要追溯自己的前世。想来他既然都心甘情愿转世投胎了,总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你自己凡事多留心便是。好了,料你今日也静不下心,先去找人吧。带上韵玲,让她也多长些见识。”祝清云略一挥手,示意李一帆离开,自己重新归置动作,静心打坐。
李一帆行礼退下,离开了师傅家,一通电话把周韵玲从被窝里叫醒,要沿着南河去找人。
周韵玲坐到副驾上还在揉眼睛,长长打了个哈欠:“师父,南河这么长,你怎么找啊?”
“你师祖不是说了吗?‘繁华至静’,先要繁华,那就一定是在市中心附近。闹中取静,又要沿河,一环路边上不是有个临江公园么,旁边还有临江大学,不就正是繁华至静?”李一帆胸有成竹,径直开往临江公园。“我在那儿刚好还有个熟人。”
走进公园大门,步行道两旁摆了十几个算命的摊位。摊位摆在最前头的是个带着黑色墨镜的盲人,旁边立一面布旗,写着他的名号,许瞎子。李一帆和周韵玲刚走到摊位前坐下,许瞎子就冲二人点点头:“□□,玲姑娘,好久不见。你家老祖宗身体可好啊?”
“硬朗着呢,还说开春了想搬到青城山去。前辈生意如何?”
“一把老骨头,饿不死就成。”
和许瞎子寒暄了几句,李一帆这才切入正题:“我今天是来找人的,还得有赖于前辈的人脉。”公园里人多口杂,正是各路信息汇集之地。
许瞎子身子略微前倾,饶有兴致:“哦?□□请问。”
“我在找一个21岁的年轻男人,左眉从中间断开,就住在这附近。前辈可有耳闻?”
许先生朗声大笑:“哈哈,这可巧了。方才才有一位年轻人来找我。丁丑年出生,正好21岁。说是连着三天夜里做噩梦,让我给他瞧瞧。我左瞧右瞧,也没瞧见他身边有什么游魂恶鬼,只好打了个哈哈,说老朽要琢磨一下,叫他下午再来。这下可好,□□正好找上门来了。”
“那这年轻人,眉毛可是断开的?”周韵玲插嘴。从那女鬼现身算起,不多不少,刚好三日。
许瞎子一摊手:“玲姑娘问老朽,老朽可是个瞎子啊?只见阴间,不见人世。”
“韵玲年少无知,多有得罪。”李一帆连忙替徒弟打圆场。“老前辈说的这个丁丑年生的年轻人,现在身在何处?”
师徒二人照着许瞎子说的地址寻去,却是临江大学门口的一家咖啡书店,入口藏在一园草木之中,环境清幽。
推开店门,门上挂的铜铃一声轻响,李一帆抬头便看到站在柜台后的年轻店员,长得清瘦秀气,一道白色的浅疤将左眉从三分之二处切断。胸前的铭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刘深。
“两位客人,要喝点什么?”刘深看着进门的二人,点头微笑。
“一杯拿铁,一杯美式,谢谢。”李一帆不动声色地点了单,领着周韵玲靠窗坐下。
几分钟后,刘深用托盘端来两杯咖啡,逐一放在桌上。“二位的拿铁和美式,请慢用。”男孩正要转身离去,李一帆这才开口:“你好,我们是从许瞎子那里来的。”
刘深有些惊讶地停住脚步。“两位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听许瞎子说了你做噩梦的事,你介不介意跟我们聊聊?”商学院毕业的李一帆露出非常职业的让人信赖的笑容。“我也懂些阴阳术数,应该能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
刘深看了一眼吧台,暂时没有客人,这才坐到周韵玲旁边空着的沙发上。“其实,我本来是不信算命的,但我这几天的梦,实在太奇怪了……”
刘深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娓娓道来:“我这三天做的梦,都一模一样。我在梦里睁开眼,头顶是黑压压的天空,布满乌云。我朝周围一看,原来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旁边有四个人抬着我,全都没有脸,一直朝前跑。我想叫他们停下来,却发不出声音,抬手一摸,发现自己头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窟窿,满脸都是血。我吓得坐起身子,却又发现自己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坐在一张挂着蚊帐的大床上,是古时候那种雕花的木床。隔着蚊帐,我看到窗户旁边有个梳妆台,一个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化妆。她转过头来,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白粉,嘴唇和两腮画得血红……”
说到这里,刘深地眼眶有些泛红:“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画面明明很恐怖,我却觉得那个老太太很可怜……”
李一帆已经确信,刘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我有办法停止你的噩梦,但你必须要跟我们走一趟。”
“我今天四点下班,”刘深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还有六个小时。”
“没事,我等你。”李一帆转向周韵玲。“电脑你都带了吧?我们就在这里处理一下工作吧。”
周韵玲毫不客气地伸出手:“老板,加班工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