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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童磨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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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句话或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
更不要说,观音如今捧出来的可都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宝贝。
无论是那散发着华光的袈裟,还是那缠绕着环佩的锡杖,全部都应该是难得的珍品,即便是整个长安城里面香火最旺、历史最悠久的几家佛寺,也不一定能够拿得出来这样的宝物。
但是这个毕竟是童磨。
他们两个,一个是真的敢送,一个也是真的敢接。面对着观音捧出来的这些东西,童磨台投区看了几眼,便“哇”了一声。
“这可是非常珍贵的宝物了。”通莫问,“真的要就这样送给我吗?”
“你看到了,我甚至未曾剃度,并非佛家弟子……”童磨这样说着,抓了一把自己黑色的长发——他惯是特立独行的,也并不喜欢把头发真的紧紧的束起来顶在头上,平日都这样随意的披散着。
殷小姐自觉有愧于他,也从不真的用大家世族的要求去约束童磨,是以童磨过的极其放纵恣意。
童磨看着观音,笑了起来,带了一点点的恶劣的成分在其中。
“即便是这样,你也依旧打算将这样的佛家珍宝给我?”
观音其实是觉得有些不对的。
但是当年毕竟是她亲自将金蝉子接引送去转世投胎的,观音能够百分百的保证,这的的确确就是那一位佛子,一丝一毫都不会掺假。
是以,虽然童磨表现的实在是出格又奇怪,但既然佛祖都没有对此做出什么指示,观音便也就决定佯装无事。
“小师傅同我佛有缘。”
观音再一次的重复了这句话,将那袈裟并锡杖全部都交到了童磨的手上,随后掐了一个法诀。
原本还站在眼前的两个痢头僧顿时就不见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有还在童磨手中抱着的袈裟和锡杖,证明了方才的一切并非是他臆想出来的景象。
观音带着木吒隐在云层后面,观察着童磨的动向。她看见那佛子的转世抿了一下唇,露出来一个她没有办法理解的奇怪笑容。
童磨暂且先将锡杖袈裟放在了一边,将那陶罐在河水里面洗了洗,把地上的火堆灭了,随后来到了鱼妖小山一样庞大的尸体前。
“师父。”木吒犹犹豫豫的询问,“他是打算干什么?”
然而也并不需要观音回答了。
因为下一秒,他们就看见,童磨抬起腿来,一脚将那鱼妖的尸体给踹了下去!
“扑通”。
伴随着一声极为沉闷的声响,鱼妖的尸体被滚滚的河水所吞没,只几下便再看不见了。
童磨这才满意的、大功告成一般的拍了拍手,随后带着锡杖和袈裟,潇潇洒洒的离去了。
“老师,这……”
木吒扭过头来,看向观音。
这位佛子转世,做事情真的很……与众不同,出乎意料。
于是木吒心头不免又多了几分的忧虑:“他现在甚至没有要剃度出家的打算,老师,这样下去的话……他真的会像是佛祖所希望的那样,去西天取经吗?”
毕竟现在的童磨看上去,同那些追求心中的信仰,甘愿过着苦行僧的生活、每日定时的诵经、苦修的人比起来,差的可实在是太远了。
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应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受到任何的拘束,畅快而又恣意,并且绝对……不会让自己吃哪怕是半分的苦。
面对木吒的疑问,这一次,即便是观音都不好说,童磨定然是会去西天取经的、这样的话了。
这位转世的佛子,已经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就算是观音,也已经不敢打着包票说,对方之后一定会愿意踏上那西行的道路了。
“……且再看看吧。”
观音这样说。
现在,她算是明白,自己当初接了佛祖的任务的时候,那一句“金蝉子的转世处恐别有变故”,是个什么变故了。
但是这当然是不可以的……若说是别的什么人,哪怕是十世的善人,错过了他们也不过是道一声“善哉”,说一句“阿弥陀佛”,只当此人与佛无缘。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金蝉子的转世,便又不相同了。
佛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真放弃这位佛子!即便是对方当初忤逆佛祖、同释迦摩尼佛之间产生了那般大的冲突,佛祖盛怒之下也不过是将其投入轮回重来一场罢了!
观音的面上露出一个苦笑来。
金蝉啊金蝉。
你可真的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啊。
****
童磨沿着小路走,入了延兴门,过了白虎大街,回到了殷开山的府上。
“少爷回来了。”
府里的侍女忙不迭的就去通报。
因为殷丞相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出嫁后的生活又并不像是他当年所以为的那样美满,反倒是波折丛生的缘故,是以殷丞相如今完全是加倍的要对殷小姐好,像是要把对方这些年来全部的苦和怨都尽可能的补偿。
而作为殷小姐唯一的、简直要成为了精神寄托一般的儿子,殷丞相虽然直觉这个外孙或许并非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俊秀儒雅,却也同样对他钟爱有加。
童磨对于殷小姐已经几乎是病态的依赖倒是适应良好——不如说,接受他人强加于他身上的愿望、宽慰他们,为他们编织一场虚幻的美梦,这是童磨最擅长、同时也是最拿手的事情了。
“你回来了,我儿。”
殷小姐从廊后转出来,抓着童磨的手臂,上上下下的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来一点笑。
然后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童磨怀里抱着的锡杖并袈裟上,当即便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殷小姐问。
“是别人送我的[宝物]哩。”童磨笑答。
殷小姐却是突然的发了怒,将童磨手中的袈裟锡杖全部都丢去了一旁。
“你以为娘真的看不出来吗?那是和尚的袈裟和锡杖,对不对?”她眼底当即就蓄上了泪水,声音里面也带上了几分的哽咽,“你莫不是……还是想要出家?”
童磨自幼是被金山寺的和尚们养大、在香火和诵经声当中学会了看书识字、人世情长的。
自打知道这一点之后,殷小姐便不免总有这样的顾虑,生怕唯一的、重要的儿子哪一天就一个想不开遁入空门。
殷小姐自认绝对不能接受那样的事情发生。
童磨笑了。
“我自然不会的。”
当和尚有什么好?教主大人对此不屑一顾。
殷小姐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那锡杖与袈裟看起来,也并非是寻常的宝物,再加上又是童磨亲自带回来的。虽然殷小姐对此表现出来了明明白白的恶感,但是思来想去,府里的丫鬟们到底不敢真的如同殷小姐所吩咐的那样丢掉,只打算好生收拢放起来。
而外出访友归来的殷丞相,便正好看到了被丫鬟捧在手中的、散发着华光的袈裟。
他念及今日早朝上,唐皇的吩咐,心头便不由的一动。
“那袈裟是哪里来的?”殷丞相问。
被叫住的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行了一个礼,脆生生的回答了殷丞相的问题:“是少爷今日带回来的。小姐不想看见,叫我们收拾了放起来哩。”
殷丞相道:“如此,我便自去寻少爷吧。”
他来到了童磨的房间,发现对方正在津津有味的就着灯光看书。殷丞相瞅着童磨的脸色,总觉得比起前几日来,似乎这个外孙的精神要好了不少,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这是当然,毕竟前几天童磨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脸色能好起来才是真的有问题。
“祖父寻我可是有事?”
童磨见他进来,便撂了手中的书,带着笑意询问。
殷丞相便道:“那袈裟可是你的?”
“除了袈裟还有锡杖。”童磨说,“祖父是看上了吗?那尽可以都拿去。”
殷丞相捋着自己的胡须,笑了起来:“按理来说,祖父不敢贪图你小孩子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事急从权,的确是有需要的地方。”
“不过你放心,祖父当然不会白拿你的东西,肯定会给你补偿的。”
童磨其实无所谓,他并不怎么看重那些。
毕竟钱能买到妖怪吃吗?不能啊!那还要钱有什么用!连肚子都填不饱!
然而这件事情,却并不是到此就结束了。
第二天,刚下早朝的时间,殷丞相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童磨。”他寻到了还在睡的外孙,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收拾一下,随我入宫。”
殷丞相顿了顿。
“陛下……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