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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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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个人,始终都围绕着你的世界旋转,像单曲循环的CD,你不去暂停它,它就会一直这么循环下去。
除非,CD坏了。
文新在被学校开除后就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了家乡,但却得到了小可死亡的消息。
在得知小可的死讯后文新的世界里的单曲再也循环不下去了;在CD机的世界里,没有了CD,就相当于毁灭的世界。
文新低着头,长长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双眼,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身体随着缓慢前进的脚步而机械性的摇摆着,像是一个被串上银丝的木偶,银丝的尽头是一双苍白的手,它就那样一扯一拉的控制着银丝,控制着木偶。
没有期限,木讷的漫步在时光铺成的道路上,走向时光的尽头。
“喂,沟……沟……沟,沟啊!!”
双双见身前的文新没反应,嗓音也逐渐的提高。
但文新依然机械般的走着,她伸出手一把拽住文新的手臂。
木偶终于停了下来。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低着头望着地面,望着眼前汩汩流淌着不是很清澈的水的水沟;水沟两边长着茂密的水草,它们曾经腰板挺直,如今有一些却也因常年涉水后而不得不弯下腰,老老实实的顺水而为。
偶尔会有一两只小青蛙从路上跳下去,两腿在水里磴了几下就隐藏在了水草里,发出“呱呱”的叫声。
“文新……”
双双明白,文新曾经颓废过,但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这次不是颓废而是彻底的放弃,放弃了自己,放弃了这个世界。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开导他,结果是自己早就已经预料到的:没效果。
几近傍晚,寒鸦悲鸣,天边的晚霞有些许已经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中去,像是还未出阁的女子见了心上人一般羞涩的躲了起来,却又忍不住露出半面容颜来想要多看几眼。
头顶是几根纵横交错的电线,它们延伸到不远处的几户房屋,远远望去田园里还有寥寥的几个人影在走动着。
秋风吹起双双的发丝,她身体一阵哆嗦。
而这时。
文新动了。
他抬起一只脚,踏入了水沟里。
双双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兴许是沟里的水足够的寒凉,刺激了文新的皮肤,双眸微微低下,盯着自己的双腿。
感受着裤脚贴在小腿上的感觉,感受着水的凉度,它们越来越凉,不断的从小腿向上蔓延,这种凉度,慢慢的朝着自己的心脏侵袭而去。
“喂,你快上来啊你。”
双双伸出手去抓文新的手臂,但却被文新躲开。
她的手停留在空中,愣了片刻,她笑了。
嘴角微微上扬,她看着站在水里的文新的背影,越看她嘴角的弧度越大,然后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来。
她清晰的记得,这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的笑。
她记得上一次是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专程从国外赶回来给自己庆祝生日,那一次她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她收回停在空中的手,没有去擦掉噙在眼里的泪水,她只微微的眨了眨眼,那些泪珠儿就争先恐后的跳出了泛红的眼眶。
“噗通”
双双跳下水,白色的裙摆顿时像陷入沼泽一样,缓缓下沉。
她站在文新跟前,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里还留有浅浅的泪水,像一块干净的玻璃上的雾气,朦胧而迷幻。
文新望着那双迷离而朦胧的双眸,呆呆的望着。
这个女孩从某一天开始就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在自己酒醉后不止一次的照顾自己;
在自己被人骂“SB”的时候为自己扯着嗓门儿骂回来;
在自己被学校开除的时候她不停的跟自己道歉;
在自己回故乡的时候她随自己而来;
在自己站在水里的时候,她也站在水里。
“你走吧,我没事。”
兴许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低沉而嘶哑。
“走?你要我去哪里?”
“回你的家。”
“我不走。”
文新的眼神慢慢的冰冷起来。
“走不走。”
“不走!”
双双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对持着。
文新抬起双手,放在双双的肩上,手上慢慢的用力,但双双只是盯着他,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文新双臂向前一推,双双倒在了水沟里,那一块地方的水顿时变得浑浊起来。
她侧着身体,双手撑在水沟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手掌按在泥土里的感觉,抬起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眸中那些泪珠儿又奔跳了下来。
她对着文新的背影大声道:“文新,我爱你,我就是爱你。”
消失了,世界里的影子消失了。
曾经的自己一直都在满世界奔跑着,却从未寻觅到一个可以吸引自己的影子,直到文新的出现。
他就像折翼的天使,在适合的时间、恰当的地点,颓废的带着特殊的气息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瞳孔中那样痛苦,就如同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刀子一点一点慢慢的划开,越来越深......
双双始终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侧倒在水沟里,双手撑在泥土中,低着头,看着浑浊而平静的水面,偶尔的一滴泪珠滴落下去,“啵”的一声,晕开层层涟漪,片刻后水面又平静下来,如一面沾满了尘埃的镜面,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这个世界。
水沟里偶尔会有几只小青蛙无忧无虑的从双双的身边游过,它们似乎是从一个田园要赶往另一个田园,并不知道这条水沟里倒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在默默的饮泣着。
它是苍白而修长的。
它来的无声无息。
它缓缓的进入自己的世界。
文新伸出苍白的手,修长的手指紧紧的并拢在一起,仿佛在为下一刻要抓住的东西而蓄力。
双双看着这双手,目光缓缓的顺着手看上去。
那是一张轮廓细腻且苍白的脸庞。
那是一双冰冷而略带焦虑的眸子。
“我数到三。”
文新见双双像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还边看边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却还没有打算要起身的意思,于是冷冷的说。
但他刚说完这句话,双双就像找到家的小猫欢快的起身,将手递给了文新。
“你不要太担心,我觉得你那个李叔说的话不太可靠,还有,她父母不是说了吗,她只是离家出走了,李叔怎么能说人家死了,真是的。”
天已经黑了,双双提着裙摆并排和文新走在并不是很宽敞的田坎上。
“你说得对。”
“那是。”
她微微翘首,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那你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可以找一份工作。”
“我不想再到那个城市了。”
“难道你要一直留在这里?”
文新没有回答她,望着前方黑暗中那寥寥可数的灯光,他的心开始迷茫。
在大学的一年里自己就像没有灵魂的鬼魂一样活着,整日虚度光阴,醉酒当歌。
他一直都牵挂着小可,他想见小可,但却又不想违背母亲生前说过的话,母亲并不愿意看到自己和小可有什么瓜葛,生前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离那个灾星远一点”。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面就有什么东西堵住,偶尔挣扎着冲开,但到了嘴里却又变成“好了好了知道了。”
他不知道小可会去什么地方,听小可的父母说她离开家才两个多月。
他想留下来等小可,心里期望着小可能够回家,然后带着她一起出去闯荡,相依为命。
“喂,你在想什么?”
“想小可。”
“哦。”
如果有人知道你喜欢他,而他还在你的面前故意提起他爱的人的话,他要么是情商低,要么是想让你不爱他。
双双冰雪聪明,心里清楚的知道文新这样说的目的,他想让自己讨厌他,想让自己对他死心。
“我告诉你,不论你做什么,你说什么,不论你怎样刺激我,我都不会离开。我跟定你了。”
双双停下脚步,望着文新远去的背影,大声的说着。
但自己在面对他时总是那么的娇弱,为什么他只是淡淡的几个字,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痛苦不堪?
曾经的自己坚强无比,纵然是在酒吧被调戏也不曾屈服,纵然是刀子划破手指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纵然是母亲的去世自己也坚强的挺过来了。
但偏偏面对文新,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却无半点抵抗力。
“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
她站在黑暗中,轻轻的说,说给谁听?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