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存在过》南小星

39、39

　　进入一月，气温已降至零度以下。银杏树道的银杏树枝干直耸天际，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被清洁工人打扫过的地面一尘不染，却让人更有衰败颓势之感。
　　学生们穿着学校统一的西式校服和加厚齐膝羽绒外套，背着颜色各异的书包，手里还提着装满学习资料的帆布袋，在预备铃响起前走进教室。也有一些学生，比如我，嫌弃学校的外套太丑，总喜欢穿自己的加绒棒球外套在西装外面，衬衫里面再套件短袖，这样也方便练球。米拉则喜欢把套头连帽衫罩在衬衫上，然后再穿西装。别的女生都不会这样穿着，米拉也曾被李老师提醒过，可她好了几天又一如往常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高闻见米拉的穿法，第二天也跟着依样打扮。
　　我给他一个白眼，说：“你这样穿，就不怕害到米拉？”
　　“哈哈，”他笑得像个白痴，“你吃醋了吧？我和她穿情侣装。”
　　“你想多了。班上就我和米拉两个人不按校规穿也就算了，你还跟风，只怕李老师会认为是受米拉影响，带坏学生。你这是在害她。”
　　高闻朝我身后努努嘴，“布唐不也往西装里面套毛衣，还穿自己的羽绒服，而且还是招摇的大红色！”
　　“学校发的毛衣太薄了，根本不保暖，只要是颜色款式一致倒也不算违反规定。”我转身，布唐的确穿着一件惹眼的大红色羽绒服，他目中无人，双手插口袋里从前门进来。走到米拉座位旁，问道：“期末复习得怎么样了？明天就考试了吧？”
　　“是啊是啊，”米拉从书本上抬起头，轻叹气：“这不还在努力啃书吗？头好痛啊，哈哈。”米拉尴尬一笑，继续看书。
　　我朝布唐挥手，他走过来，“元旦节怎么过的？”
　　我两手搭在两张课桌上，摊手：“要不是想到过完节就要考试，绝对出去玩啊。三天都在家看书。”元旦节前一天，我邀米拉一起去图书馆复习，被断然拒绝也就算了，还被她说教了一番。想到这里，我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所学校在学习氛围上也是首屈一指的浓厚。其他人都在学习的时候，如果还去玩，会有种在犯罪的感觉。”张致提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他从上课到下课，一直在复习。平时尽和我们闲聊，原以为他是个对考试没那么重视的人，看来是我小瞧了。
　　想起上周去第二教学楼找学长他们，整栋教学楼的走廊空无一人，全都在教室里闭门不出。而低年级的走廊前却是人头攒动，各种喧闹，这种情况延续整个学期，直到期末考试前两周才转变成“每个人埋头啃书，无暇顾他”的局面。
　　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
　　连喜欢凑热闹的莫岚和康苗苗坐在一起互相背诵，确认知识掌握情况。杨辰则耐心给允庭儿讲解试题。
　　我靠在椅子上，岑娜娜从后面拿书敲头：“你在发什么愣，还不快复习，明天就考试了。”我把正坐在米拉身边的高闻牵扯进来：“喂，高闻，你还不复习，小心考试结果不如意又被你妈骂。”
　　“放心吧，这次我做好了万全准备。”
　　“你呀别老想着玩了，不要觉得篮球打得好，高考就不用担心了。”
　　岑娜娜回到自己的座位，认真看书。我不高兴地瘪瘪嘴，“离高考还有两年呢。”
　　离“未来”还有两年。
　　我大言不惭，双手却不由自主翻开数学书。
　　〇
　　最后一门地理考完，所有人都如释重负，习惯性的聚在一起讨论考试内容。
　　由于天冷，窗户紧闭。窗外的香樟树即使在寒冬腊月仍青翠茂密，光是看着它都不会觉得冬天已到。
　　“陆生，今天一起回去吧。”
　　我收回视线，米拉双手搭在桌上。这是第一次米拉主动邀我。我不敢相信得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你说什么？”
　　高闻把书包甩我头上：“叫你回家吃饭呢，傻瓜！”
　　我将书包用力砸到高闻身上，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高闻瞪着眼就要打我，张致提一把分开即将扭缠在一起的我们，和凌湍一人拖一个走出教室，米拉和莫岚、康苗苗看好戏般紧跟在后。
　　陈勍和刘止杨、马稚翔、白雪丽等三年级的学长们早已站在球场，甚少露面的王斌老师正和他们商量着什么。
　　“诶，今天还要练球吗？”
　　岑娜娜敲我脑袋，大声说：“你是复习得脑子都傻了吧？校队群消息没看吗？”
　　我无辜状摇头。岑娜娜对我不喜欢看信息的习惯表示不满，却又不敢再发作，站到白雪丽身边。
　　大概半个小时后，队员们陆续到齐。米拉、莫岚、康苗苗坐在场边的石凳上望向我们这边，我偷偷瞄她，米拉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们按年级分站成两排，王斌老师首先发言：“今年三月份有市级赛，这次我们要争取第一。拿到好名次的话，以后大家就可以获得无限期优先使用体育馆的使用权，这可是陆生他们为大家努力争取来的机会。前几天我和邻校H大附中的校长联系，向他们借用室内体育馆，对方提出要求，要我们和他们一起练习打比赛。我觉得这个要求很好，就同意了。”
　　我们听了纷纷发出哀号。
　　王斌继续说：“虽说拿完成绩单才算真正放假，不过这两天你们好好休息，从返校日后第一天开始到过小年之前，大年初八到开学前两天为止，周一到周五上午七点到下午六点为训练时间，周六日休息，给你们时间写寒假作业。”
　　王斌老师在前面讲得高兴，陈勍却一脸苦笑，又不好意思打断老师讲话。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王斌老师才收起话匣子。
　　我们趁老师讲完的间隙活动放松已经站麻的双腿，陈勍忽然示意所有三年级出列，面对我们站好。
　　“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三年级的学长们决定趁现在退出校队。”
　　三年级退出校队其实大家心中早有定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望向张致提，他的双眼和鼻子通红，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感性。
　　“我反正已经确定好毕业后的生活，所以不会像刘止杨他们那样去参加高考。在出国之前这段时间，我完全可以不用再认真听课，不过这是高中三年和大家最后相聚的时间，我会好好珍惜这段时间，与你们一起参加高中最后一次篮球比赛。”
　　听到陈勍的保证，张致提拭去即将喷薄而出的眼泪，破涕而笑。
　　“我和刘止杨、白雪丽还有其他人决定从今天开始退出球队。毕竟我们不像陈勍那样下得了决心来一场孤注一掷的博弈。在没有收到大学offer之前，我们都不会放弃任何升学机会。”马稚翔看了看其他人。
　　马稚翔和白雪丽都期望能出国留学，而他们似乎对留学申请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张致提说马稚翔的父母原本是不答应他高中分心到课余活动上，高二的时候，三年级学长们也是碍于学业不得不退出校队，只剩陈勍一个主力的校队根本撑不下去，马稚翔和刘止杨便答应帮他一把渡过难关。如今，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大家都确定将来要做什么呢。”
　　公交车上，米拉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米拉打算将来出省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离开这里。”
　　米拉点点头，车子忽然摇晃起来，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她抬头看了看我，眼里晕开一片寂寞：“嗯。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一起去吧。”
　　米拉莫名其妙望着我，我低头朝她露出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