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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谁人痴亦谁人知 ...

  •   重阳节这日,翩然和惊鸿早早的回了王府,准备着下午和安亲王与王妃一起插菊过重阳,菊花酒,茱萸佩①,重阳糕②早已预备妥当了,按照以前的惯例要么登高游玩,要么就在院中做诗品茶玩耍。现如今王妃的身子还是没大好,这些只能都免了,翩然和惊鸿头一天亲自弄了茱萸佩在安亲王他们的屋内,说是要驱一驱病气儿。
      下午快到吃饭的时候,翩然和惊鸿和平日一样陪着安亲王在他们屋子里和王妃说话,顺便被考察他们两人的学习进度。正在此时,一个婢子慌忙的推开了门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安亲王皱了下眉道:“何事慌张?”
      那丫头气喘不止,结结巴巴的激动着道:“桌……桌……”
      “什么嘛……”翩然看到她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道,“翠儿,你别急嘛,什么话慢慢说呀。”
      那丫头做了个深呼吸,喜上眉梢的笑着对安亲王和王妃说道:“禀告王爷王妃世子公主,卓先生来了!”
      “卓先生?”安王爷一愣。
      片刻间,翩然扯着惊鸿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卓叔叔……卓叔叔……卓叔叔……”
      到了正堂屋门口,远远见到卓韶邑负手背对着门站在里面,翩然大叫一声:“卓叔叔!”
      卓韶邑一回身,翩然就跳到了他怀里,惹的卓韶邑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丫头长高了呢,不错不错,力气也大了,知道扑人了。这还好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不然今天还不被你弄的闪了腰。”
      “呀,天哪。”翩然瞪大了眼睛,小手抓起卓韶邑嘴边的一缕胡须,张大嘴巴做惊讶状,“卓叔叔?你怎么留胡子了啊,惨了,这世上又消失了一个中年美男子了。”
      卓韶邑一愣,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冲惊鸿眯了眯眼睛,道:“惊鸿如今成了小大人了,这倒是老成了呢?”
      惊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稳着步子走到卓韶邑面前,施身行了大大的一个礼道:“学生见过卓先生。”
      “呃?” 卓韶邑又是一愣,复笑道,“惊鸿孩儿倒真是大了,不过这哪里来的学生先生的说法呢?”
      “我和哥哥早都说了要拜你为师呢,就你,老不回来看我们,到处找你也找不到,也不想我们,真让我伤心!”翩然噘着嘴委屈的看着卓韶邑。
      卓韶邑慈爱的看着这两个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孩子,两人长的越发的漂亮了,真的象是两个玉雪雕琢而成的人儿。
      “先生走后,我们日日学习先生留下的书籍,至今还多有不懂之处。先生赠书之恩不敢忘,所以在我们心中,先生早就是我们的先生了呢。”惊鸿正儿八经的对卓韶邑说着。
      卓韶邑微笑着说:“好孩子,可算是长出了点儿样子,不过这小身板儿,还是嫩的很呢,不过来日方长,什么不懂之处尽管问我就是了。小家伙,和我不必这么客气的。”
      惊鸿和翩然都嘻嘻的笑了起来。
      “我这次游历到了天阳附近,听闻前几月王府被人行刺,王妃似乎受了伤,见王府的人四处寻医,便来一看。” 卓韶邑正色道,“不知如今你们母妃的身体可调养的好些了?”
      翩然耷拉下了脸,叹了口气,失落的说:“娘还是没好,都三个多月了,都怪我不好,当日只顾着看你留给我们的别的书没看那些医书,帮不了忙,如今赶着补也来不及。”
      卓韶邑拍了拍她的脑袋,看着也是一脸忧色的惊鸿道:“我先去看看王妃的病情如何,你们不必自责,也怪我素来行踪不定,谁知道这好好的居然能出这样的事啊。唉。”
      翩然和惊鸿领着卓韶邑往内院走去,安亲王早早的侯在内院口等着卓韶邑,见到卓韶邑走来,也是行了个大礼,惊的卓韶邑赶紧错身回避道:“安亲王爷这是作何?莫要折煞我了。”
      安亲王脸色沉重道:“卓先生,此番又要烦劳您了。容月的身子久不见好转,我瞧着她脸色越发的不好,心里纠的很。还望卓先生能施手相救,我宁家一家上下感激不尽。”
      “王爷您又何必如此客气。” 卓韶邑叹道,“当日我肯前来为王妃诊治这怀孕之事,就乃所有缘由。我自当竭尽心力,还请王爷不必如此客气。只怪我游历飘忽,没能及时赶来,王爷莫怪我才是。”
      “卓先生本就不是我王府之人,何怪之有?”安亲王凄然道,“上次先生施手相助,我早已感恩铭与心中,只是苦与无以回报与先生。先生如此世外高人,若能加以援手,实乃容月之幸。”
      “莫急莫急。” 卓韶邑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相瞒与王爷,我家师傅曾嘱咐过我们几个徒儿,说这世上繁华中人有三人待我们有能力帮助时一定要竭尽全力相助。我也是奉师命为之啊。”
      “哦?”安亲王略感诧异。
      “还是容在下先去为王妃请脉吧。” 卓韶邑道。
      安亲王迟疑了一下,看了眼翩然和惊鸿,复转向卓韶邑,深深的俯身一拜,卓韶邑措不及手没能拉住他,安亲王正色道:“卓先生,小王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能够答应。”
      “安亲王您先快快请起,这让我如何消受啊。” 卓韶邑皱着眉。
      “卓先生,我希望一会你号完脉后,无论如何,都请您告诉王妃你可以治好她。”安亲王一字一顿的说。
      “王爷?您的意思……?” 卓韶邑愕然。
      “容月的身子我也清楚,从生了这孩儿后就一直没能全好过,而且素来也有沉疾在身,此次又受重伤,那些医生来看了都束手无策。”安亲王凄惨的看着远方,“我只是希望先生能给容月一些希望,您知道容月和我都一直十分倾慕先生的才学。所以这个请求我想请先生答应。容月究竟身体如何还请先生私下告诉小王,先莫要在容月面前提起,让她很宽心些……”
      卓韶邑轻叹了声,闭上眼吁了口长气,正色道:“安亲王但请放心,我卓韶邑毕竟竭尽身平所学为王妃医治。您的话我自当知道如何应对,您也请先放宽了心,谋事在人也。”
      安亲王感激的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卓韶邑的手,然后微微欠身严肃的看着翩然和惊鸿:“惊鸿,翩然,你们方才也听到了我和卓先生的话。记住,不要在你们母亲面前提起,我知道你们素来懂事,莫要让爹爹在这事上多操心。”
      翩然和惊鸿齐齐的点了点头,互相深深的看了眼,眼底都升起了一抹阴霾之色。卓韶邑便随着安亲王走进了内屋,为王妃前去请脉了。
      卓韶邑为王妃号完脉后,笑着告诉王妃她只需静心调养就是,身子只是一直太过娇弱,所以才这么久没能恢复。安王妃听了后心中也略放心了不少,忙不叠的让安王爷和翩然惊鸿替她谢谢卓韶邑。
      当天夜里,卓韶邑又为王妃请完脉后让人为她换身上的伤药,还另外又加了几味口服的药,嘱咐每日需多多休息,走之前给安亲王使了个轻轻的眼神,方退了出来。
      待到安王妃睡着后,安亲王悄悄起身出来,走到卓韶邑所住的偏园中,到了园中,就看到卓韶邑和翩然,惊鸿三人正坐在院内的石凳上说着些什么。
      远远的就听到了安亲王的脚步声,卓韶邑起身拱手揖了下,翩然和惊鸿回过头也看到了安亲王,一同站了起来,喊了声“爹爹”。
      安亲王冲两个孩子微微一笑,转看卓韶邑道:“卓先生,可否来书房一叙?”
      “自当从命。” 卓韶邑略略欠身。
      翩然和惊鸿想要跟去,被安亲王喝退,不许他们跟来,便带着卓韶邑去了自己的书房。翩然和惊鸿互相眨了眨眼睛,待到他们二人走的远了,也悄悄的跟了上去,溜到了书房外,刚好两人个子小,站在那里从里面看出去根本看不到。两人就挤在一起,竖起耳朵听里面二人说话。
      “容月的情况还请卓先生明言。”安亲王道。
      卓韶邑深深叹了口气:“安亲王,在下也不隐瞒。王妃如今的情况,确实真的很是不好。”
      “……这,还请先生详解之。”安亲王声音微微发颤。
      “我当初第一次给王妃请脉时,就发现王妃有癔病,“脾胃为后天之本,为气血生化之源”。脾胃有病后,气血化源不足,不能充养于四肢,则四肢乏力,不能充养于肌肉,则面黄肌瘦,不能上荣于大脑,则头昏沉;脘腹胀满,食欲减退,食欲不振都属于脾胃的纳运失常。脘谷不化,肋间胀满,口苦咽干,是因为经常忧虑过度,心情不好,易虚火上炎,出现胆汁反流。” 卓韶邑缓缓的解释,“我虽不知道王妃症结在何,但从王妃脉象可见,王妃似乎长年心有忧思,长期沉积在胸,固,体内本就甚空。”
      “忧虑?”安亲王喃喃道,“多年来,我自以为照顾容月很好,居然……”
      “安亲王请恕在下直言,” 卓韶邑接着道,“王爷务须自责,王妃的心病依在下之见并非因王爷照顾不当而起。实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妃多年欲求一子,但多年不得,又恐长辈责怪,心中自然会有忧虑。所以,上次诊脉时我就发现了这样的情况。后来我为王妃调养身体时,开了些养神之药辅之。王妃产下世子与公主后,这脾胃之疾倒也略有好转之见,可是久病难医,需得长期的调理方能缓解一二。只是,我今日诊脉时发现王妃似乎已经很久未曾服用我当日留下的那些药方了?”
      “都怪我……我不知那药的重要,居然忘了催促容月吃服……”安亲王声音又哽咽了起,自责道,“先生走后,容月忙着照顾孩子,自觉身体无异,又不耐药的味儿,所以早早的停了。当时我见她身体倒也见好,并没他样,逼她吃药她又不喜,就没能让她坚持着服用……”
      “唉……” 卓韶邑长叹了声,“王妃当日冒着生命之险求得孩儿,虽然那时我用金针抑制住了血脉疏导,但终究对王妃的身体大大折损。平日里妇人产子本就有损与身,何况王妃久病沉疴加之年岁实在有些偏高,险求得子,对身体更是损害非常。我初时就说,这事万分危险,王妃的身体可能很难捱过去。王妃坚持要那孩儿,我也与心不忍,何况王妃的沉疴之疾与此事也自然大大有着关系,所以冒险一试,却至少损了十年寿命。”
      窗外的翩然和惊鸿都呆在那里,互相错愕的看着,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自己的新生,原来是这样来的,原来是自己的这位娘亲真的是用着命来换来的。翩然咬紧了嘴唇,惊鸿和她紧紧的把手攥在一起。
      卓韶邑接着道:“此次的病是因受伤加上受寒过度所引起的。而方才脉象所言,可见王妃心中忧虑所沉积的疾病还未解除,加上此番之事,忧虑凝结在心更是深重,故,沉疾也一并浮起。然致结肠不适,易痉挛,为气血瘀滞现象。再至忧虑过度难以安睡,是因思虑过度,神不守舍,精气虚浮所致,归根到底还是胃阴不足,虚火上炎,及中气下陷的隐患而至。王爷可否告诉在下,王妃被刺后是否服用了大量的补药?”
      “是……”安亲王回忆道,“她当日沉睡昏迷不醒,我用千年的参汤沾唇让她续命。后来几位医生也开了进补的药方,失血甚多,且身体一直难以恢复,这些日子倒是没少了进补。”
      “糊涂啊……” 卓韶邑重重的用拳砸了下自己的腿,气结道,“即有虚又有瘀,虚瘀并见,治疗时更应小心,如补其虚,易增加热量,使虚火更重;去其瘀易伤元气,使她的体质更虚。怎么还能让她进补?!这不是续命,是催命啊!真是糊涂啊。”
      “那……”安亲王脸色颓然,把持不住身子,跌坐在椅子上,“卓先生,您,可否,告诉我……容月,她,她到底还有几日了……”
      “我今日得来,待王妃体内淤血散后,我施以金针为之,若能熬过今冬,则还能有三年时日。” 卓韶邑声音也有些哽咽,“若……”
      “若熬不过呢!?”翩然冲了进来,满脸泪水,大声的喊着。
      “冬日为期……” 卓韶邑低声道。
      安亲王此刻已是一脸泪却不自知,呆滞着双眼愣愣的不知道看着何处,片刻的工夫,似乎老去了十岁,脸上遮不住悲怆的神色,更遮不住随之而来的苍老之感,昔日的风发意气转瞬间全部遁消。
      翩然哭的死去活来,惊鸿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睛中直打转,卓韶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盖住自己的双眼,自是叹息。
      良久,安亲王收起了悲戚神色,脸上却冷的似那冰雪九寒天,毫无半点表情,他站了起来,沉声道:“卓先生,容月的病就托付给您了,还请您尽力试之,但切莫告诉她实情。翩然,惊鸿,你们也好好的去宫里照旧读书,不要让你们母亲再多担心。卓先生,请容我先行告退,我先回去看看容月醒来没,您也早些歇息吧。告退了……”
      安亲王眼中一片茫然,步子却异常的沉重,径直推门走了出去,出去前,深深的看了眼翩然和惊鸿,眼中满是掩不住痛惜和疼爱。
      待安亲王一走,翩然就呜咽着扑到惊鸿怀里:“哥哥,是不是我们害了娘,是不是?要不是我们来这,娘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们,我们不该来的,我们害了娘亲……”
      “然儿……”惊鸿也强忍着泪,肩膀微微颤着。
      卓韶邑不忍,缓缓上前,半蹲下身,把他们两人一起揽住,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二人,认真却不乏严肃的道:“你们若存了这样的心思才叫做了害了你们娘亲。她就是想要你们好,你们还这样,岂不是更要让她担心?我方才早知道你们在外偷听,我以为你们是心思通透的懂事孩子,所以才容你们听了个究竟。如今,可是要让我对你们失望吗?”
      “可是,卓叔叔,娘怎么办?”翩然饮泣。
      “人生在世,各有天命。” 卓韶邑抬头侧目看着窗外的黑色夜空,“翩然,惊鸿,从你们出生后能说话之日起,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池中物,你们应该明白我说的道理。若要你们娘亲真心欢喜,你们定要好生的做出些事儿来。你们是她的骨血换来的延续,不要辜负了你们的娘亲和爹爹。”
      翩然心里乱七八糟,当初那痛别爸爸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一时间头晕目眩,呢喃了声“爸爸”就软软的昏了下去。
      醒来时,翩然已经在自己的房中了,并不吃惊的看到了趴在她床头睡的正酣的惊鸿,翩然不禁笑了笑,摸了摸惊鸿头上的发鬏,惊鸿迷糊着醒了过来,冲她咧嘴傻傻一笑。
      “还是老样子呢,倒让我想起从前的日子。”翩然低低的叹了下。
      “可不是么,你也还是那样,我看你八成忘了当初你要我和你一起答应的事了。”惊鸿盯着翩然的眼睛,“说好了,一定好好活。我以为你会好好的好起来,心里确实是高兴了不少日子,可现在又这样,你让我心里又怎么想?你知道我是看不得你伤心的,你就忍心着老折腾我?”
      “你又说我,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翩然偏过头不去看他,“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娘亲,我真的承受不了这样一次次的失去的至亲的痛苦,我受不了这些!”
      “你必须受的了!”惊鸿扳过她的身子,揿起眉头,“我们都必须受的了!接受,面对,面对光明,阴影就在我们身后,你懂的道理不会比我少,你只是不肯去接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当我是石头做的吗?我心里也会痛,我也会流泪也会痛苦,可我还是得好好的过。过给自己看,过给那些以前恨我讨厌我嫌弃我瞧不起我的人看,更是过给爱我需要我的人看,过给你看!”
      “我懂,我都懂!”翩然突然大声的喊,“我就是不懂,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妈妈走了等爸爸,爸爸后来就去找了妈妈,为什么舍得我留着!为什么现在娘亲又这样,为什么爹爹好象在怪我们……,为什么,我总觉得,总觉得我好象对于他们是可有可无的……”
      惊鸿狠狠的抓住她的肩膀,怒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你妈妈是爸爸的妻子!娘是爹爹的至爱!我们是不同的,我们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他们用爱延续我们,是要我们好好的为他们活,继续他们的生命,而不是自怨自艾的丧失了自己的意志!残忍?呵,那你倒是说说,你又把我又放在哪里了!”
      说完,惊鸿把翩然猛的一推,自己转身挥袖踢门离去。
      翩然愣愣的看着那个稚嫩的身体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怒火,就那么气冲冲的走掉了,手抚上心口,自语道:放哪儿了?怎么连哥哥都扔下我了,我是不是真的太软弱了,软弱的让他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可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娘亲啊……虽然,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我痛也错了么……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相思无用,唯别而已,别期若有定,千般煎熬又何如,莫道黯然销魂,何处柳暗花明。
      那日之后,翩然和惊鸿听从安亲王的吩咐日日前去读书,看起来倒也和往常无异,安亲王忧心与王妃也没注意到两个人的细微变化,倒是卓韶邑看的有些奇怪,不知两人为什么突然变的冷了许多,往日天天粘在一起的两个,现在惊鸿除了在王妃面前外都一直冷着脸,翩然也是越发的低落。
      王妃腰际的伤口愈合了后,卓韶邑就开始为她施针诊治,不几日,便渐渐的近了冬天了,安亲王和卓韶邑越发的小心谨慎了起来。
      翩然两人还是不咸不淡的,翩然心里很是难受,可每次鼓起勇气去讨好惊鸿时总被惊鸿冰冷的眼光所震慑,只能天天苦着脸看着惊鸿那张真的成了玉石的脸,心里又担心着王妃的身体,几乎天天夜里偷着哭,日益的消瘦了下来,卓韶邑看在眼里,只是不知缘由,微微叹息摇头,只当他们是小孩子习惯性的闹别扭,也未多加在意。
      惊鸿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心思,心中不比翩然好过。他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摆不对自己的位置让他非常苦恼。按说翩然如今是他在这里最亲的最了解的人了,可还恰好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惊鸿努力的让自己的一面忘记以前的种种,一面又不得不一次次想到自己的以前,心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空白。自己并不是不担心王妃的身体,只是也明白生死有命之言,不是不难过,而是既然不可挽回,何必要沉迷在痛苦的追忆,不如振作呢?更让惊鸿烦躁的就是自己和翩然如今的状态,自己的心思似乎一直保持着很大程度的清醒和冷静,至少还保持在当初的二十多岁的思绪方式中。而翩然越来越忘记了以前,真的成了一个新的孩子,可也让惊鸿不知道到底该愁还是该喜。
      冬日的第一片雪花飘下的那天,王妃一早就咳嗽不已,晌午猛然咳了几声昏将过去,嘴边已显见血丝涟涟。
      安亲王在一旁赶紧让人去唤来卓韶邑,卓韶邑跑来后翩然和惊鸿也陆续的跟了进来,卓韶邑赶紧施针医治,示意翩然两人先出去等候,因为施针之时最不能有人打扰,他担心两个毕竟是孩子,会不小心坏了行针。
      见翩然不肯挪步出去,惊鸿冷着脸拉着她的后襟把她生生的扯出了屋子,径直着扯到门外,自己方才松手,还是不说话,自顾自的坐在了台阶上,任着雪不时的飘到自己头上。
      翩然愕愣了一会,一跺脚,故意擦过惊鸿衣角冲到了院子正中,任凭雪花夹杂着风肆虐在她的小小的身子上。
      惊鸿拧过头不去看她耍脾气,拳头攥在身下紧紧的握成两团。
      “阿嚏……”翩然一不留神被风呛了下,大大的打了个喷嚏,身子禁不住一抖,还没缓过来,手就被人硬生生的抓了起来,疼的她龇牙咧嘴。拧身一看,惊鸿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正抓着她。
      惊鸿瞪着她,捏着她的手腕,却还是不说话。
      “你,”翩然眼泪又上来了,“我……”
      “怎么?”惊鸿咬牙切齿的挤了两字出来。
      却见翩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脑袋抵在惊鸿肩窝,鼻涕眼泪乱流,抽泣道:“我以为你真的不要再理我了……我以为你抛弃我了……”
      惊鸿闭上眼,手松了松,也没躲闪,但还是沉默不语。
      “我不是不懂事,我只是难受,以前我难受你都会陪我的,是不是我让你烦了?”翩然抬头平视着惊鸿,眼泪花了脸,“我说过会好好的生活我一定做到,我只是,只是看到娘这样,我心里忍不住……,求你,不要这样离开我好么?我以后绝对不惹你生气了……”
      惊鸿脸上一片泠冷,目光平静的看着翩然。
      翩然接着泣道:“我知道,是我不对,越来越矫情了。可是你知道的,我心里,爸爸妈妈爹爹娘亲永远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我真的心里难受,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的。我会振作的,我会面对的,可是你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好么?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啊……”
      “第一位?”惊鸿嘴角扯起个笑,“是么?”
      翩然点了点头。
      “好。”惊鸿认真的看着翩然水气朦胧的双眼,“那么,你今天也告诉我,我,排行第几位?”
      翩然眼睛一眨不眨的并不回避,字正腔圆的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惊鸿眼中的泪不由而然的泛了起来,滑落脸颊,跌到地上,与雪水濡湿化成一片遁形不见。半缘修道半缘君么?呵,原来这样,也至少还好如此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为什么不是那前面的半阕诗。不过,也算有了答案了不是么。
      “站到屋檐下来吧,别冻出病了。”惊鸿放开翩然,自己独自转过身朝屋下走去,声音低低的吟了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什么?”翩然拽了下他后面的衣服,“你后面那句是什么,我没有听到。”
      惊鸿略有些伤感,还是没回头,轻声说:“没什么。”
      翩然呆了呆,看着自己抓在半空中被惊鸿不经意的甩开的手,心中泛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涩。
      “怎么?”惊鸿复坐在了刚才的台阶上,看着她,不笑不怒的,“还要在那淋雪么?”
      翩然抿了抿嘴,眯下眼,一步步走了过去,蹲在惊鸿脚边,深深的看着惊鸿,一字一顿道:“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我。我今天指天盟誓,今后若有人伤害到你,无论是谁,我,宁翩然竭尽一切也要让他付出代价,无论是谁,包括,我自己。你是最重要的,比我自己重要。哥哥,你现在知道了吗?”
      “呵,”惊鸿轻笑了笑,却未笑入眼底,他带着故意戏谑的表情看着翩然,半玩笑半认真的问,“若是‘翩然妹妹’的夫君,若是你的心上人呢?若是是这样的人伤了我,又怎么办呢?”
      “你又来了,”翩然瞪了眼惊鸿,“你不要教坏小孩子好不好,我现在可是才四岁好不好,小心被人听见了当做笑话。”
      “别装了嘛,四岁的小美人,”惊鸿挤挤眼,戏笑道,“呀,如今倒是真的越发的漂亮了呢,让我移不开眼了。然儿,你比以前好看呢。”
      “呀,小美人。”翩然学着他的样子挤着眼,夸张的用手摸了把惊鸿的脸,见惊鸿似乎不生气了,得意的笑着,“这可怎么好呢,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却是个男人,啧啧,男女通杀呢。”
      惊鸿不防被她将了一军,一口气没呛到自己,心下无奈,瞥了眼翩然,又不理她了,翻了个白眼看着天,心道:说我象女人,可恶。怎么这么倒霉,和她投成兄妹倒罢了,还长的一模一样,居然还是个美女坯子……
      “晤,好了嘛,不气不气,”翩然用手肘碰了碰惊鸿,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现在还小嘛,以后就好了啦。”
      惊鸿瞪了她眼。
      “那……”翩然又眨眨眼,认真的说,“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和我生气,永远的陪我,就象以前那样,永远不要不理我。我就保证,以后不管谁,哪怕真有什么心上心下人的,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否则,杀无赦噢。”
      “杀无赦?你么?”惊鸿吃笑,“好,我答应你。”
      “拉勾!”翩然伸出小手指。
      惊鸿迟疑了下,也伸了出自己的手指。
      轻轻一勾,风雪弥漫开来,谁也想不到今后的一切一切……
      正所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注释:
      ①茱萸佩:茱萸是秋季成熟的椒科植物,在古代人们习惯在这天,“折茱萸房,以插头”说是可以辟恶气,抵御初寒。侵害身体的晚秋寒气在古代常被视为鬼魅恶气,能够驱风逐邪、稍积祛寒的茱萸在民间成为驱病疗疾的巫术用品。
      ②重阳糕:九月,黍谷成熟,人们以黍米为应时的尝新食品,因此,首先以黍祭享先人。重阳糕的前身就是九月的尝新食品。这也就是后世民间在重阳节,以重阳糕荐神祭祖的秋祭习俗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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