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离开》葡萄魚

22、第二十二章

　　郁生的伤在慢慢恢复，只是脸上身上的伤口，裹着纱布显得触目惊心。
　　从醒过来那天开始，郁生就开始沉默。天生问她话也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整天郁郁寡欢不说话，眼神迷离。
　　天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李阡帮了很多忙，住院的钱都是他筹的，天生不想欠他的，可是在这个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郁生不肯吃东西，伤口愈合的很慢。
　　医生叮嘱说，这样下去，会落下病根的。小伤变成大病，以后用钱也治不好。
　　天生褒汤烧菜，弄最好吃的给郁生，一方面又加大了工作量，想把欠阿阡的钱还上。没有多久，人又瘦了一圈，看上去疲惫不堪。
　　阿阡好几次想开口相劝，可是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的坚忍，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郁生，你好歹吃一点吧，好不好？这是你最爱吃的，我今天一早起来做的。”天生的黑眼圈日益明显，他不知道自己可以熬多久。现在的哮喘药随身携带，生怕不小心就这样倒下去了。
　　郁生摇头，又钻回被子。
　　“你这样不行，病好不了就没办法出院。郁生，住院费很贵的，不要这样任性好不好？”
　　郁生头埋在枕头里，声音细若游丝，“哥，不行的话就去问李阡借，他一定肯的。”
　　天生撑着额头，觉得太阳穴发胀，“可是，我们不能每次都问他借啊，对不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最应该注意。”
　　“就问他要，他如果对我还有一点意思，如果还把我放在心上，就应该出钱！”郁生的声音传出来，仿佛咳血似的嘶哑。
　　打在天生的心上，天生声音颤抖，不敢相信，“郁生……你在说什么……你和阿阡到底怎么了……”
　　话被打断，门“碰”被打开，是李阡。他过来一把掀开郁生的被子，郁生肋骨骨折动不了，惊讶的看着李阡，不住颤抖。
　　“路郁生，出钱我会出，别说看病，就算倾家荡产了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给。你满意了？就肯好好养身体了？你这样作贱想证明什么？想看看你哥什么时候会被你弄疯？还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会被你弄疯？现在你满意了？看到结果了没有？啊？？”阿阡大吼，天生在一旁手足无措，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郁生哀叫，扯着天生的衣角，“……哥……哥……”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滑成一条线。天生支起笑容，拍她，“阿阡没有恶意，他只是看你不肯好好吃饭，被急的，是不是？”天生无助的看过去，想请求答案，请求帮助。阿阡冷着一张脸，触及天生几乎求助的眼光，心里一颤，轻轻点头。“麦斯他们来了。楼下等你。”
　　天生点头，轻轻扯开郁生抓紧的手，“你乖乖吃饭，我马上回来。”关门离开。

　　一出门，天生的身体就瑟瑟发抖起来，无法抑制。他抓紧双臂顺着墙壁滑落，蹲在角落眼神空洞。这些年，他这个如同小猫一样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李阡叹口气走过去，轻轻圈住他把他困在双手之间，“天生，如果撑不住了就告诉我，有我，我一直在。”
　　“我好累，阿阡，我好累。”天生抬起头，眼睛里的伤痛一览无遗，他轻声的，反复的说，我好累，我好累。
　　阿阡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觉得胀痛不已，有些液体好像就要流出来，他忍住，依旧展开天生最喜欢的笑容，“如果累了，就把那些负担给我，好不好？”
　　天生看着他，最终摇摇头。
　　阿阡体谅的笑，“没关系，我会等。”
　　等到有一天，你可以带我离开，天生心里默念，会有那么一天吗？谁可以借给我力量，让我等到那么一天？我们之间的谁，会先说放弃，会最先放手？
　　阿阡揉揉他的头发，笑容有些心酸，“没事吧？快走吧，他们等着呢。恩？”
　　天生点点头，伸手搓了搓脸整顿精神，跟着阿阡下楼。

　　楼下医院大厅里，老卢昱人麦斯都来了，三个人坐成一排看到天生下楼全部站起来。昱人先忍不住叫起来，“我可怜的天儿，你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什么事情不可以跟哥哥们说？你看你，怎么瘦这么多？”
　　天生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平日不是想减肥都不成功吗？这次多好，该瘦的地方都瘦了。”
　　“可是不该瘦的地方也瘦了，那个灵气逼人的天生呢？”麦斯阴阴的插嘴，眼里全都是这个憔悴的几乎虚脱的天生。心里骂，李阡，你把天生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你这个混蛋！
　　老卢过来轻拍天生的肩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袋，“这是一点钱，我们哥几个凑的，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给妹子买点好吃的，你也别太辛苦。知道吗？”
　　“不用了。”天生下意识的拒绝。
　　麦斯皱眉了，“你又在别扭什么劲儿，我们都那么熟了还客气什么？这点忙都不让我们帮？”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阡见状就把纸袋又塞回老卢怀里，“天生还有我帮。”
　　“天生，你这个妹夫找的还真不错啊。”麦斯嘲讽道。天生原本憔悴的脸又苍白了一分，麦斯心疼，却帮不上任何忙。已经无法挽回了吗？天生，他已经伤你这么重，你已经掉的那么深了吗？
　　“去你的妹夫！”阿阡叫道，“不管怎么样，天生都还有我！”
　　“呸！”麦斯跳起来，骂道，“如果不是你这小子天生会闹到现在这份上？你还有脸说，就你帮的我们帮不得？告诉你李阡别以为我看在天生面子上不敢抽你！！”
　　阿阡也火了，“抽啊抽啊，我看你不爽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生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除了我不是任何人的事！！你给我听清楚了没有？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
　　阿阡说话向来不经过大脑，可是这样的话在天生听来犹如炸弹，惊的他一跳，诧异的回过头看脸红脖子粗的阿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
　　老卢很快从这个尴尬中调试出来，使眼色叫昱人拖着麦斯就走，他又把纸袋塞回天生手里，嘴上命令道，“不准再还给我，要不然连哥们都没的做。”然后又压低声音，“不要在乎麦斯，那家伙就是嘴臭，他对阿阡没有恶意的。”拍拍天生的头，冲阿阡笑了笑，就跟着昱人走了。
　　天生一个人握着纸袋，笑意还荡漾在嘴角。
　　即使在寒冬，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春风化雨，好像这样淡淡的一笑，就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很快的过去。

　　麦斯的话一直在阿阡脑子里面盘旋，心里更坚定了一分，天生是他的事，永远都是。
　　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弃，等到天生告诉他，他喜欢你。
　　阿阡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他咧开嘴笑。没有什么可以困住这个阿波罗转世的男子。
　　他瞒着天生到老板那里给他请了假，等天生气的挑脚却早已没有了办法。
　　他一直说，我又没有急着叫你还钱，你急什么？郁生住到她可以出院为止，钱我会想办法的，你还跟我计较这个？
　　挑眉嘟嘴，全是不受信任的小孩子的委屈样子。天生哭笑不得，只能由着他去。
　　阿阡买最好最高档的营养品，天生拒绝，阿阡不满的说，这个是买给郁生又不是买给你的，你凭什么不要？天生想想也对，便不再坚持。他就每次借着给郁生调理，逼着天生一起吃，天生觉得他吃下去的比郁生吃下去的更多。知道他在打什么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不禁气结。
　　郁生吃饭的时候，只有阿阡在旁边说笑，还能够多吃一点，双颊又渐渐饱满生动起来。只是每次三人一起，天生的心里就酸涩不已，坐得离他们远远的，躲避着阿阡的目光，生怕郁生看出来什么。阿阡却十分自在，说笑玩闹，丝毫不见尴尬。
　　天生忍不住想，如此卑微的自己，是因为有了那些龌矬的念头吧。为什么会落得如斯田地？
　　天生困扰不已，脑子里的念头层出不穷，被莫明的情绪操纵，睡不好吃不下，阿阡看到自己花下去那么多营养品都打了水漂，真想打开他的身体看看他的构造。

　　有一天天生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莫明的昏沉，使劲的甩也没有用，后来眼前也开始模糊，他想，看来真的是身体精神都超负荷了。脚想站起来，可是一触到地面忽然间就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不知道昏过去了多久，迷糊中被门铃声震得清醒过来，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跑去开门，是阿阡拎着大包小包到家里来。还好没有被他发现，天生想，他笑道，“我觉得我们兄妹像被你包养似的，真窝囊。”
　　阿阡皱眉，“我不喜欢你这个说话方式，你知道我乐意的。”
　　“但是我不乐意，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感觉。”天生走到窗口，看着远处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太阳，没有云彩。
　　“天生……”阿阡走过去，按住他的双肩，锁骨的突兀触手可及，阿阡心疼，“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
　　天生苦笑，有啊，感情，生活，我哪一样不欠你，我什么时候还还得清，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得起。你要我怎么办？我用什么来还？我用什么来还？
　　一个念头闪过，天生转过身，对上阿阡的双眼，眼神澄静，缓缓开口说，“阿阡，我们来做吧。”
　　阿阡一脸被雷霹中的表情，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天生笑容隽永，清楚的又重复了一遍。
　　阿阡渐渐清醒，“不要，我不要你用还债的心里来做这样的事情，你的身体不是货物。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给我……”
　　“阿阡，”天生眼波如水，笑容如花，“我心甘情愿，真的。”
　　不由分说，他上前凑上自己的双唇，很轻柔，却引得阿阡一震战栗。他清晰的看到阿阡眼里熟悉的火苗在燃烧，固执的，旺盛的，火红的。
　　他在心里微笑，阿阡，如果你感觉得到，如果你感觉得到……但愿，你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