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路西华

7、问君悔否（上）

　　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隐依人从没想过人间竟真有世外桃源，青山围绕将此处与外隔绝，绿水潺潺，竹屋建在水中心，一条竹路由屋前延伸至岸边，岸上昙花迎风起舞。
　　昙花是冥汀最喜欢的花，他认为再没有哪种事物，可以与昙花比美。刹那的灿烂，美到惊心动魄。
　　隐依人知道即使这里如同绝世，但是冥汀注定无法安定。不论是谁，人只要有恨就永远不会停手，何况是已经成魔？
　　所以，当冥汀带着伤回来的时候，隐依人学会了不动声色。练习将所有情绪藏到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曾经看过，一个有着天空颜色双眸的女孩，在笼子里，被当作珍兽买卖。遭受百般折磨却已哭不出来，只因为女孩的泪也是如天空般幽蓝的。天生的与众不同，带来的只是灾难。
　　冥汀看着日渐沉默的依人，只能不断的紧紧抱着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向自己证明依人是真的在这里，让自己相信依人再也不会如同那夜，神色淡然如同路人般擦肩而过。
　　现在的自己无论怎样的重伤，只要想到有人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就会拼了命的赶回来。说不出“你等我”的话，并不代表不想你等。
　　江湖之中已经被冥汀搅得不可开交，邪魔，也许依人说的对，自己真的是邪魔也不一定。以至于这一头的红发和绯眸成为恐怖的标志。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原本就在仇恨中成长，所以世人的看法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有她在竹屋里等着自己，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摸样？
　　血水与雨水汇合在一起，流淌在烧焦了的土地上。那些原本即将盛开的昙花一夕间毁灭。战火终是烧到了这里。
　　只不过别离了数周，回家时，依人已成为皇妃。
　　隐依人就站在那条竹路上看着，发了疯似的冥汀，额前散落绯色的发，映着绯色的眸。血活着雨水流进了碧水中，如同瞬间盛开的昙花。
　　所有随行的人再也无一可能生还。
　　银色的剑却已到了依人的眼前，雨还在下，将剑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冲涮干净。很久之后，剑没有往前一分，也没有放下。
　　“为什么？”冥汀看着面前的人，却只见依人在笑，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笑。冥汀的手开始发抖，好像自己将这一剑刺进了自己的心。
　　“昙花不会开了。你答应回来时与我一起赏花，可惜花都被烧了。”依人掳了掳粘在脸颊上的发，雨已经大到看不清那片焦土。
　　“为什么要嫁与他人？”冥汀放下了剑，无论如何自己都很狠不下心杀的人，这世间也许就只有隐依人了。
　　“你也曾与他人拜堂成亲不是么？”隐依人从来不曾提，也没有问，并不代表会忘记。有些伤口并不是时间能愈合的。
　　“那不一样。”冥汀从没想过，依人会如此介意。那只不过是一次暗杀，隆重而喜庆婚礼下的复仇。
　　“的确不一样。”依人依然记得火光闪起的那一霎那，竹路的尽头是逃不出去的那种绝望。叫了几百遍冥汀的名字，可是空荡的山谷里，除了回音，什么也没有。那种恐慌在这绝境里无限放大，如烙印一般在心里，再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