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蓝莲花

1、第 1 章

　　一
　　Orlando Bloom四岁那年，莫名其妙地救了一个疯老头。从此以后，他的生活彻底变样 。
　　
　　那天晚上他从家里跑出来，起因是妈妈拒绝给他吃第二份冰淇淋。
　　本来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没抱希望，可是当他讨厌的姐姐Samantha抱着自己那份没吃完的，斜眼睛看着他笑的时候，他真是气得头都大了----
　　凭什么一个人只是因为吃东西象蜗牛一样就可以在他面前得意洋洋？
　　他恶狠狠地对她说：“别看着我！你满脸奶油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妈妈很有权威地提高了声音：“ Orli？”
　　Orlando立刻矮了一截。
　　但是遭到攻击的Samantha却根本不在乎，她最知道怎么惹她弟弟。就象示威一样，她又把一大勺冰淇淋放进嘴里，还向Orlando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这下Orlando可气坏了，和这个女坏蛋再在一起待一分钟他都受不了了，他决定立刻离开这儿，到楼上去。
　　当他奋力爬着楼梯的时候，听见Samantha在身后笑他：“妈妈，Orli的腿还是那么短！他就只会爬！”
　　Orlando 气得差点松手，让她看看自己不但会爬，还会滚。
　　
　　在把Samantha最心爱的两个布娃娃飞脚踢到墙角以后，Orlando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想如果爸爸不是去了伦敦，如果爸爸今天在家……他一定会再给他一份冰淇淋的。想着想着就觉得委屈得要命，眼眶里都热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可怜。
　　这时候窗帘还没有放下来，月亮从外面照进屋里，地上明晃晃的，象是流了一地的水，窗外藤萝的影子也在那些水里飘着，有时候还轻轻摇晃，象是就要流走了就要流走了，却始终还在原地待着。
　　发现了这个的Orlando慢慢不伤心了，他越看越觉得有趣，后来他干脆从床上下来，趴在窗台上去研究那些真的藤萝。於是他瞧见窗户外面发光的不只有月亮，还有镇边上流过去的那条小河。这会儿那条河就象Samantha那条银发带一样好看，一闪一闪地招呼他过去。
　　窗户是开着的，旁边有条水管。Orlando看看它，觉得那也并不比院子里那棵小树难爬。他仔细地听了听楼下的动静，洗碗池的水还在流，妈妈应该还在厨房。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窗台。
　　水管离窗户非常近，他的胳膊虽然短也可以伸过去抓住。他试了几次，终於设法把一条腿伸过去勾住了水管，然后他解脱了另一只抓着窗台的手，另一条腿也盘过来。
　　非常顺利地，他滋溜一声滑到了地面。
　　
　　Orlando在裤子上蹭了蹭磨得热乎乎的手，有点发愁地看着亮堂堂的院子。虽然前一天他扔石头砸鸟的时候已经把院子里的灯破坏掉了，但是今天晚上的月光实在太亮。如果他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过去的话，厨房里正在擦碗的妈妈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不过连老天都帮他，忽然间，天上飘过来一大块乌云，在那一忽儿的黑里，Orlando 悄悄溜过去把院门开了条缝。
　　好了，现在他可出来了。
　　
　　从家里到河边这一路上Orlando没见着什么人。天不那么亮了，那一大块乌云好象就打算停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地不会动。Orlando走着走着就开始有点后悔，觉得这么黑的晚上一个人去河边未必是个好主意，他其实都不知道晚上的河边有什么好玩的，连拣石子儿都看不清楚，而且，他开始觉得有人跟在他背后。
　　
　　他非常想回头看一眼，可他根本不敢，他只好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他都笨乎乎地跑起来了。他现在有点想哭了，他想回家，可是他仍然不敢转身。他必须一直跑到河边，他记得路在那里会绕一个半圆，这样他才可以掉头回家。
　　
　　然而这时候，就象是为了加深他的恐惧一样，天完全地黑下来了。一道镰刀状的闪电把扣到地上的半个天一刀割破，然后就从那裂缝里滚出了无比可怕的一串雷声来。
　　
　　Orlando现在真的开始哭了，在雷声里他哇哇大哭，不过他居然都听不见自己的哭声。他还在跑，但是路已经看不见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去，他只是不敢随便地停下来。
　　
　　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跑，脚底下ge得要命，那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卵石，因为他已经完全脱离了路，跑到了河滩上。雷还在没完没了地打，这时候如果有人看见Orlando的话，就会觉得这短腿孩子象被被雷充足了电一样跑得惊人的快。事实上Orlando已经觉得那些雷一颗颗都在往地上砸，他不跑快一点就一定会没命。
　　… …
　　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撞到了一个又硬又直又细的东西，那东西就象一根电线杆一样插在地上，但是要细得多，插得也不够结实。他砰地一头撞上去，那个东西竟然给他撞得飞出去。Orlando晕乎乎地栽倒在地，这时候他听见一种非常可怕非常奇异的声音，象是肉店里用电锯在割骨头，而那些骨头竟然还会用自己的方式尖叫哭喊。
　　
　　天空里又是一道闪电，这次就象是有一张长满獠牙的大嘴从天背后一口啃过来，天破得更厉害了，无数大火球从那些破洞里轰隆轰隆争先恐后地钻出来。Orlando含着一嘴沙石，呆呆地趴在地上，觉得那些火球就象被什么狂怒的人扔出来的，全都朝着自己砸过来，他脑子里忽然滚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还不下雨？这样说不定可以灭了那些火。
　　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Orlando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疯老头。
　　那个老头满脸黑灰，乱七八糟的白头发白胡子被火燎掉了一半。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本来颜色，到处都是破洞，几乎让人奇怪那些破布片还能连在一起。
　　这个可怕的老头正拿着一根奇怪的手电照着Orlando的脸，眼神直勾勾，声音阴森森地说：
　　“你长得非常象腿(Leg) … ”
　　
　　谁长得象腿？
　　Orlando愤怒而恐惧地想。他很想对那老头喊：“滚开！”但张开嘴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发出的是哭声。
　　那疯老头对他说：“好了孩子，勇敢点儿。已经没事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啊，对，已经不再打雷了。他泪眼模糊地去看天，看见乌云慢慢飘走，月亮还象刚才在卧室里见过的样子，又大又亮，好象伸伸手就可以摘下来。
　　
　　他注意到那个老头伸手在他的电筒上虚虚盖了一盖，光就无声地灭了。仔细看了看，他才发现老头儿的手电是镶在一根拐杖上的，而灯泡灭掉的时候看来就象一块半透明的石头。
　　
　　“那个…好玩。”他抽抽答答地指着那个奇怪的灯泡说。
　　
　　疯老头笑起来，白牙齿在遍布着黑灰的脸上闪着明亮的光。
　　
　　Orlando忽然就害怕了，他猛地跳起来，想从这老头身边跑掉。
　　
　　但是老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别跑，孩子！”他很威严地说，“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想想怎么报答你。”
　　
　　“我没有，哇哇，我没有。” Orlando哭兮兮地乱扭，就象是干了什么坏事被大人抓住，死也不能承认。
　　
　　但是那老头儿却一直都不松手。也不管Orlando的哭闹，他自己呆呆想了半天，然后忽然松了一口气：“有了，” 他说，“ 我送你这个。”
　　
　　他翻了一下手，手上已经多了两个细绳串着的吊坠儿，一枚是石头做的，小小的辣椒形。另一个是把小钥匙，不知道是什么金属的，轻薄得象纸片儿。
　　
　　老头儿嘴里念念有词，那两个东西就忽然在他掌心里闪了一闪。
　　
　　Orlando象看戏法一样看得呆住，哭也忘了，呆呆地看着老头儿把它们挂在自己胸前。
　　
　　“从现在起，你就是它们的主人了。”老头儿说。他闭上眼睛，伸手摸了摸Orlando的头顶，一瞬间Orlando有种荒唐透顶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象一个从没透过气的小黑房子，如今开了一扇门，万般明亮的光照进去，每个角落都变得通透。
　　
　　然后老头儿睁开眼看着他，温和而又怜悯地说：“小家伙，你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虽然你很快会失去一个你很爱的人。”
　　… …
　　那天夜里，Orlando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
　　
　　他觉得方才那个梦真是古怪，而且简直就真实得好象刚刚发生过一样。
　　
　　他躺在那儿想来想去，最后不得不爬起来去厕所。
　　
　　坐起来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滑进他的睡衣里面，他冷得一缩，呆了呆，伸手到墙上打开了灯----
　　於是儿童特有的紧绷的钢丝一般的叫声击透了层层门窗，凄厉地回荡在深夜的街上。
　　… …
　　Bloom太太慌里慌张地打开房门，看见他的儿子Orlando正坐在床上，抓着两条项链不停地尖叫。
　　
　　而Samantha 光着脚跑过来，哭着说：“妈妈，这回Orli真的疯了，可我发誓我没有再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