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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底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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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子卿都无法从爷爷离世的悲痛中解脱出来。
这日,她回到家中,开始收拾爷爷的东西,感觉家里处处都是爷爷的回忆,幼年时,他宠溺的笑容,少年时,他严厉的教导,说起往事时,他老泪纵横的样子,还有临终前他悔恨的心声……亲情是一生的财富,得到的时候,它如春雨润物无声,而失去的时候,它却如暴雨来袭,让人痛彻心扉。
子卿看到那件做为生日礼物的毛衣,爷爷说:“爷爷明天就穿上,让你瞧瞧!”然而,如今却已是天人永隔,爷爷最终也没有来得及穿一次……
子卿抱着毛衣,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她的哭声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更加无助和悲凉。
就在此时,她听见楼下欢喜的声音,像是有人来了。她走出来看时,却是长风。他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子卿问:“你怎么来了?”
长风怜爱地看着她,柔声地说:“知道你想哭,来借个肩膀给你。”
从那日起,长风便时常来陪伴子卿,子卿有时在家中处理爷爷的事,也便在家办公,长风也不多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不让她在爷爷刚刚离世这段时间觉得孤单。有时子卿也会问他怎么这些时都不忙,他也只是笑笑,后来才听小唐说,长风不放心子卿,所以推掉了好几个片约,以便专心照顾她。
子卿一面和罗叔一起忙着张罗爷爷的丧事,一面打理着公司的事务。让她奇怪的是,自从爷爷去世之后,表哥突然又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状态,连爷爷的丧事也不太过问。
长风与子卿这样出双入对了几日,这天便听到小唐跟他说,外面开始有种种关于他绯闻的传言,最近外事活动遇到记者提问,要格外当心些。长风听了只是笑笑,反倒又推掉了一些外事活动,只是专心地陪着子卿。
自爷爷卖出帝海部分股份之后,资金危机终于得以缓解,公司一切事务又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日,苏姐来对此做了专门的汇报,子卿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又对苏姐说:“公司恢复正常运作之后,马上筹措资金,回购帝海的股票。另外,这几天密切关注帝海股票交易情况。”
苏姐揣度了一下子卿的意思,问:“您是担心会有人趁机大量购进帝海的股份?”
子卿叹了口气,说:“我们能想到的办法,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也一定能想到。”
苏姐点点头,离开了。
次日,苏姐回报,帝海股份的争斗其实早已经开始了,并且出现多方势力在大量购入。
子卿心中有深深的担忧,一直以来,爷爷、表哥、宋复、自己,都持有较多的帝海股份,宋复对帝海的野心自不必说,表哥也让人难以琢磨,其实男人有野心也无可厚非,表哥一向对此也并不掩饰,所以当初才会在爷爷公布那条遗嘱之后公开对子卿的追求,可是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她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次为了挽救帝海危机,爷爷抛出的股份不算少,加上在市面流通的零散股份,不论是宋复或是表哥得到它,都将直接取得对帝海的控制权,帝海将会立即改朝换代。还有一种可能,万一得到它的人是李嘉明,那么对于帝海,虽然不是灭顶之灾,但也绝对是祸不是福。
面对这场无硝烟的战斗,子卿只能尽力去应对,然而,帝海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的风暴,元气大伤,子卿自知难有胜算,也只有一面积极应对,一面尽人事听天命了。她焦灼地等待着结果,她想,用不了几天,无论这个最后的赢家是谁,他都一定会自己出现,为她揭开所有的谜底。
究竟帝海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数日后的一天,有人来到了子卿的办公室,是表哥方时轩。
他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有明显的折痕,下巴上也有了青色的胡渣,只是目光依然犀利,脸上带着他招牌式的笑容,那样子,像足了一个赌徒。
他自己在椅子上坐下,问子卿:“我猜想,你应该在等我吧?”
子卿正想对他的“自作多情”还以“嗤之以鼻”,突然念头一闪,她怔怔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时轩自顾着靠在椅背上,舒缓了一下他疲惫的颈椎,然后回视子卿探究的目光。
时轩18岁进入帝海,早几年也是一腔热血,急着建功立业,很快他的锋芒便引来了宋复一伙的多方打压,后来子卿进入公司,也是年轻气盛,在公司业务的决策权上互不相让,之后,渐成三足鼎立之势。后来,时轩发现爷爷对子卿的刻意栽培,也发现了宋复蠢蠢欲动的各种行径,他开始隐藏自己,一方面刻意疏远子卿,甚至故意制造冲突,让她对自己毫不留情;另一方面让宋复把自己视为可以争取的势力,又若即若离,并不和他达成实质性合作,方便自己更清楚他的动向。这些年来,他一面扮演着一个追逐名利的公子哥,一面暗暗地结交外部势力,培植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自从那天爷爷决定抛出帝海的部分持股来解决资金危机,时轩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可能性,于是便未雨绸缪,早早地为争夺股份开始调动和筹集资金,多年的筹谋终于在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最终他抢回了决定性数量的股份,让其他人的计划再度落空。
子卿笑了笑:“我早该想到,这个人是你。”
“那你为什么没想到?”时轩看着子卿,“因为你希望是我,又害怕会是我,对吗?”
子卿心中承认,表哥说得没错。股份争夺战一旦开始,无论结局如何,对于子卿来说,都是败局,那么她宁愿这个人是表哥,总要好过于宋复、李嘉明,或是别的什么人。然而同时,她又害怕这个人是表哥,她怕有一天真的正视着他不可一世的野心时,亲情会是那样的脆弱而不堪一击。
然而,无论怎样,结局已定,这一局,子卿对他心服口服。
见子卿迟迟没有说话,时轩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容:“看到你还有些在乎我,心里还真是高兴。”
说完,时轩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子卿桌上,对子卿说:“幸亏现在李嘉明和宋复的联盟已经瓦解,否则真的没那么好对付。好在,我没有辜负爷爷。好累啊,我今天先回家睡觉了,你可别计我旷工啊!”
时轩就这样离开了办公室,子卿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受让方的名字,是夏子卿!
表哥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对名利的追逐,有时候会让她觉得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不得已要和他站在对立面上,然而,当真的有一天,帝海的掌控大权已经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却要这样轻易地放弃。
一时间,她无法思考,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当事情的发展是这样戏剧化地大起大落之后,她终于看到了他的底牌,而更让她震惊的,是那被参透的结局背后,他隐藏多年,扑朔迷离的心。
她带着轻轻的笑,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爷爷,您看到了吧,表哥他,是值得拥有这一切的,您说您最放心的人就是他了,如果管理公司的人是他,您可还满意?”
步出帝海的大楼,外面好冷,这个冬天,似乎又冷又长,子卿深深呼出一口气,呵气成霜,她仰头看看天空,最寒冷的时候都过去了,春天应该到来了吧!
正想着,一件黑色男式大衣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带着长风的体温。长风看着她冻红的小鼻头,笑了笑,单手搂住她的肩,说:“外面冷,快点上车吧。”
子卿一边听话地跟着他走,一边说:“你不用总是来陪我的,我和帝海,都没事了。”
长风只是笑笑,也不说话,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只穿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下面修身的黑色休闲裤,笑起来眼睛有些弯弯的,露出洁白的牙齿,远看就十分的醒目。他伸手为子卿拉开车门,自己回驾驶座开车。
此时身后,正走过一个姑娘,边走边吃着蛋糕,远远看见是长风,居然愣得张大了嘴僵住不动,手上的蛋糕掉了也不知道。
子卿从后视镜看着,摇摇头,对长风说:“你也太引人注目了,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要是被人拍到,绯闻要闹得更厉害了。”
“如果拍到,就结婚吧。”长风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
子卿吓了一跳,偏头看着他。
“早点把你娶过门,免得别人惦记。”
“你在说谁?”
长风也看了看后视镜,说:“我来接你的时候,看见李嘉明一直远远地躲在一边。我确定,他是在看你。”
子卿有些意外,却没有说话。
“还有你表哥,”长风故意叹口气,“唉,惦记的人真多,真得早点娶回家才放心。”
子卿白他一眼:“有惦记你的多吗?我都遇到多少次了?还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场面……”说到这,两人都有些好笑。
转而,子卿又面带认真的表情说:“再说了,我几时答应要嫁给你了?你有求过婚吗?”
长风笑而不语。
帝海的大楼前,李嘉明静静地坐在车里,他还没有离开。
那日子卿在婚礼上绝然地离去,让他愤怒至极。然而,当他远远地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落入水中,一颗心瞬时变得冰冷。多少的处心积虑、不择手段,都只为了把她逼进自己的婚礼,做自己梦寐以求的新娘,然而,那一瞬间他恍然明白,原来在她的心中,嫁给他或许是比死更难的选择。她是他的白月光,而他或许,只是她的一场梦魇。他眼睁睁地看着长风和时轩先后跳入水中,和赶来的人们一起把她救上岸,再送去医院。就像今天一样,他看着长风把她接走,看着她恢复了明媚的笑容,最终也没有走下车去跟她说一句话。
在前几天的股市之战中,他输给了方时轩,可能是因为前些时制造帝海的资金危机损耗还没有弥补过来,也可能是他在最后时刻感觉有些心灰意冷,总之,他错失了再挫帝海的最佳时机,帝海一旦恢复元气,来日利益当前,双方必将再战。
恍惚中,他想起了初见子卿时的那“惊鸿一瞥”,想到了阳光琴房中,她遗世独立的弹奏,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默默地问自己,若时光可以流转,回到相识的最初,自己可愿做回那个儒雅谦和的明公子,静静守护她最初的美好;或是仍旧会选择不计后果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占为己有?
他无法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