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故事中慢慢老去》问灵十三

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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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的抬起头，那双像深深湖水一般的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和恐慌。就像原本很平静的水面上，融入了一片天上飘下来的洁白的雪花，轻轻的触动，触动，就惊心。
　　“她来了…”安世祁狠狠地抓住唐郁凝的袖子，神色痛苦又不安的说道。
　　唐郁凝没去追问他，只是把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闭上眼睛轻轻对他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逃不掉的…”
　　“我帮你…无论什么事，我帮你…别怕…”唐郁凝说着，手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安世祁绷紧的神经在慢慢的放松下来。
　　就这样，用这种方式，她抱着安世祁坐了很久…她感觉安世祁的呼吸渐渐的慢了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从她昨天离开到今天来这里，其中大约十五六个小时，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安世祁彻底睡熟了，唐郁凝轻轻的把他的头靠在了墙壁上，又拿来一个坏了一半的枕头给他放到脑后，见他神态还算安详，就放心的离开了屋子。
　　下到一楼，看见保姆阿姨还在擦桌子，唐郁凝走过去，一把按住她移动的手。
　　“今天…或者昨天，有谁来过？”
　　阿姨停下手里的活，神色有些惊慌，眼睛盯着手里的抹布，道：“没人来过。”
　　唐郁凝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出来，用一种威胁的语气冷冷道：“你要清楚，假如安世祁让他爸爸换一个保姆的话…别说来这的人不会再给你好处，你原本的工作也没了。以前他不会想这些，但是现在不同，他有老师，我会代他陈述他的想法。”唐郁凝说完，果然像预期一样，看到阿姨的脸变了色…
　　“是…是他妈妈…”
　　“妈妈？亲生的？”
　　“不是…是…安先生后来的夫人…”唐郁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又继续问道：
　　“还有，安世祁平时的情绪…稳定吗？”
　　“这…”阿姨倒是仔细的想了想，“我来这也有三年多了，说来也奇怪，那孩子平时都不出来，可这出来一次吧…怎么说呢…有的时候笑呵呵的，还帮我拿东西，有的时候就不是了，冷着脸，看着怪吓人的。”说着，阿姨凑向了唐郁凝的耳朵，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孩子八成是中邪了，你不知道，以前也来过几个家教，都是第一天就给吓走了，第二天还能来的，你是第一个。哎…咱都是为了生计，给逼急了，不然我也不做…”
　　阿姨还在不停的说着，没注意到唐郁凝脸上的痛苦正蔓延开来。唐郁凝慢慢转身，抬头看向了二楼…
　　那孩子，到底还经历过什么。
　　那一刻她心里矛盾到了极点，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件事不应该是她管的，她只是一个家庭教师，拿了钱做职责内的事，安世祁也不会是她唯一的学生…可是…那么他呢？对于那个孩子来说，自己是他唯一的老师。
　　她无法想象这个看似生活在童话城堡里的孩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唐郁凝回到安世祁的房间，看到他还在那里，就那样蜷缩着，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微微晃动。
　　唐郁凝走到床边，扯下了一床被子，轻轻走到他面前，蹲下，用被子把他的身体紧紧包住，自己隔着被子用力的抱住他，唐郁凝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不可抑制的流着泪…
　　“你病了…世祁…你知道吗…你病了啊”唐郁凝因为压抑着哭声而使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痛苦究竟来自于哪里，可能是人性里残存的善良，可能是她作为一个老师的责任，也可能…
　　唐郁凝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把她的头抬了起来，她看见安世祁就那样安静的看着自己，向着她扯出了一抹令人心痛的笑，他就这样，笑着说：“我知道。”
　　唐郁凝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把哭声放大，慢慢的，整间屋子都是她刻意压低后的痛苦的哭声。
　　安世祁抽出了唐郁凝的怀抱，却用更大的力气反抱住她。他听见那个连死都不怕的女子在他的怀里，用恳求的语气哭着对他说：“去医院，去医院吧…你看你记得我，这说明…说明还有好的可能…”
　　“生活在废墟里，却努力的活着。我第一天见你就记住了那种眼神，我把它们记在一本日记里。”
　　听他这么说，唐郁凝不死心的继续问：“那昨天呢？不记得？”
　　安世祁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听阿姨说，昨天你出去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很可怕，对吧…”
　　“可你相信我，你现在也在相信我，就算是昨天，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唐郁凝握紧了拳头，努力板正安世祁的身子，让他可以面对着自己，“相信我！我能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
　　“不可能了。”
　　“以前，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有个人告诉我，一个人一辈子最大的意义，就是活下去…勇敢的人好好的活，懦弱的人枯燥的活。但是，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我，不勇敢。”
　　“错了！”唐郁凝随手抓起了一个单眼睛的玩偶，“看看，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正常生活。”那一刻，她清晰的看到他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易逝但美好…“在无尽的黑暗中都选择活下去，我不信你不勇敢！”唐郁凝说着站起身，走向了窗户的位置，还没等安世祁反应过来，就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了那不知道多久未被拉开的窗帘。
　　当窗外最好的阳光投射进来的时候，唐郁凝不知道是拯救了他，还是拯救了曾经的自己…她把头转向安世祁的方向，看他因为惊慌而迅速的低下头。
　　“世祁，你看看窗外，阳光很美。”唐郁凝拉着窗帘的手没有动，她微微扬起脸，感觉太阳柔和的光线打在自己的脸上。
　　听着她的声音，安世祁突然感觉其实自己好像很渴望外面的温暖的阳光。他试着把头抬起来，因为太久没接触过有光的世界，即使是清晨，阳光并不刺眼的时候，他也还没法适应，只能先把眼睛闭上，感受阳光洒在身上的那种感觉，那种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的感觉。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感受同一种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郁凝看他还是没办法睁开眼睛，就拉上了窗帘的内层，轻纱的质地很不错，虽然挡住了阳光，但屋子里确确实实亮了许多。安世祁听她的动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
　　他第一眼看到了逆光而立的唐郁凝。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头发梳成了马尾，一双眼睛里有温柔的眼波，可是看起来，又那样坚强，那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看一个人，他努力的把她刻进脑子里，刻进他很久都没有打开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