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34、第三十四章

　　回到仪凤殿，锦凤迎了上来，递过来一封信，“颜胜雪的消息来了。”

　　颜冰雪点点头，打开来看，看过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启禀娘娘，玉淳殿的谨妃娘娘来了。”宫女进来禀报。

　　颜冰雪看向锦凤，锦凤连忙道：“就是程昱的女儿程琴素。”

　　“我料定她也该来了。”颜冰雪微笑，朝那宫女道：“传。”

　　锦凤连忙取来一个火折子，颜冰雪将颜胜雪传来的信点燃烧掉，化在了茶杯里。

　　“谨妃叩见太子妃殿下。”

　　“快快请起。”颜冰雪从座位上站起，上前两步，扶起程琴素，以示亲厚。朝一边的锦凤道：“还不给谨妃娘娘上茶？”

　　“是。”锦凤机伶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下去了。

　　“谢娘娘。”程琴素抬起头来，竟意外的有一张妍丽的脸，细致的眉眼，娇媚的红唇，治艳的神情，论姿色竟一点也不比颜胜雪逊色，只有眼神的干练和敏锐上才透了那么一丝丝生于武将之家的英气。

　　两人分主宾坐下，锦凤上了茶。

　　“久闻娘娘贤名，慕名已久，昨日便想前来拜见，又怕失了礼仪，惹人非议，料想今日娘娘要去永寿宫和锦秀宫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才这时来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按规矩，储君只有正妃有资格进永寿宫和锦秀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其侧妃和其它妃嫔非宣诏不得擅入。

　　“谨妃娘娘说哪里话，冰雪欢迎都来不及。”

　　两人相互说了一些场面话，都客气得很，但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上。颜冰雪细细瞧那程琴素的神情，发现她态然自若，谈笑风声，不禁暗暗点头，年纪轻轻就这样沉得住气，果然不简单。不过，论沉稳和镇定，大约没几个人能和他比了。

　　“其实，说来惭愧，琴素此次拜见娘娘，除了仰慕娘娘风采，以遂心愿之外，还因为琴素心中多有疑虑，想向娘娘请教，望娘娘教我。”

　　“谨妃娘娘客气了，有何难事，不妨讲出来，请教不敢当，相互探讨罢了。”颜冰雪心道这程琴素终是绕到这话题上来了，不枉自己陪她说了这许多废话。

　　程琴素一脸忧虑，“其实娘娘心中洞若明烛，琴素所忧的不过是将来的命运。”

　　“将来的命运？”颜冰雪装做不解，“谨妃娘娘乃程将军爱女，现在又贵为太子四妃之首，将来说不定就是为妃为后，未来的命运自然是尊贵荣耀，又何来忧虑？”

　　“看来娘娘还是防备琴素的。”程琴素笑了一下，抬头认真地看着颜冰雪，“娘娘不会不知目前朝中的形势，太子积弱，兼之懦弱……”

　　“谨妃娘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颜冰雪打断程琴素的话，不悦道：“太子殿下乃你我夫君，不可对他有任何不敬。”

　　“琴素绝不敢对太子有任何不敬。只是太子无心朝政，又不受皇上宠爱，怕是……琴素以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娘娘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原来谨妃娘娘忧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冰雪的命运。”颜冰雪淡然道，犀利地看了程琴素一眼。

　　“娘娘误会了。”程琴素连忙道：“娘娘家学渊源，朝中亦多支持，只是这宫中生活素来艰难，家父一介武夫，不善钻营，又少谋略，琴素自忖不能与其它嫔妃相比，便止望着娘娘仁慈，帮携一二。”

　　“这么说来，谨妃娘娘心中已有所计较？”颜冰雪敛下眼皮，不置可否。

　　程琴素果然谨慎，其实说来，颜冰雪虽然贵为太子妃，但论背后的势力，则远远比不上其它嫔妃，她乃程昱之女，程昱手握兵权，又是铮王手下第一大将，地位自然比那些在朝堂之上，全靠两张嘴皮的文官们要重要得多，她有自傲的本钱，也完全可以不把颜冰雪放在眼里，但尽管如此，她面对颜冰雪时，仍然毕恭毕敬，不露丝毫颜色。

　　“娘娘才智胜琴素十倍，若为太子磋砣在这宫中，实在可惜。”程琴素观察着颜冰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依琴素愚见，不若早做选择，择一位高权重，又有容人雅量的皇子为盟友，襄肋扶持，也好保全自己、家人。琴素心中敬重娘娘，愿以娘娘马首是瞻，更期盼日后能时时向娘娘请教事宜，只是不知道琴素有没有这个容幸。”

　　“看来谨妃娘娘心中已有人选，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子，让娘娘有这般信心？”颜冰雪微微有些好笑，这程琴素居然是来挖角的。

　　“娘娘想必也知道，我父效力于铮王麾下，铮王睿智天成，有勇有谋，乃当世豪杰，不仅在朝中有很高的声誉，皇上对他亦赞誉有加，而铮王对颜家素来亲善，以铮王的威望以及娘娘的智慧，何愁大事不成？”

　　原来，这程琴素挖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颜家势力，这自然包括了颜少云兄妹，直谏大夫颜真和和太子太傅颜术。颜冰雪笑了，看来，程琴素并不清楚颜家的情况，还以为拉拢了他，便是拉扰整个颜家。

　　“最近，朝中呼声最高的可是郑王……”

　　“娘娘，铮王乃皇后嫡子，如今太后年迈，皇后又是六宫之首，更得皇上敬重，皇后所提建议，多被采纳。况且铮王英勇，手握重兵，加之长年征战，身先士卒，颇受将士爱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何事不成？”

　　“可自天顺开国以来，未有嫡子承位之说……”

　　“事在人为，况且祖制也未必就是不能更改的。”

　　“谨妃娘娘的话果然很有道理。”颜冰雪不动声色，“可是，谨妃娘娘有没有考虑过自身？”

　　“什么？”程琴素不解。

　　“若有朝一日，铮王登位，太子被废，那你我会得到些什么？”

　　“铮王承诺，一定会与程家和颜家共享富贵。”

　　“谨妃娘娘，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太子被废，身为他的嫔妃的我们会得到些什么？仅仅是保全了性命吗？”颜冰雪盯着程琴素，问得很有些玄机。

　　程琴素愣住，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若太子不仅仅是被废呢？”颜冰雪紧接着道：“铮王真的能保证我们的性命吗？”

　　程琴素的脸色变了，身在官宦人家，她自然明白很多情况下不得已的牺牲。

　　“再或者，你能肯定，即便是有所牺牲，牺牲的也仅仅是你我二人的性命吗？”在王权面前，是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程琴素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就算铮王真能保全我们的家族，有二个身为太子嫔妃的族人，我们的家族还能被启用吗，就算铮王心里清清楚楚，但朝堂上的舆论导向会不会让他有所顾虑？”颜冰雪盯着程琴素的眼睛，“更重要的是，你甘心吗？用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是生命来铸就一个并不确定的未来？”

　　程琴素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她抬头看向颜冰雪，眼神陡然变得清明无比，道：“娘娘果然厉害，琴素本是来做说客的，没想到竟然被娘娘说服了。请娘娘指教，怎样做才是适合的呢？”

　　“选择铮王，是谨妃娘娘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的家族的意思？”

　　“什么意思？”程琴素不解。

　　“在家族利益面前，往往没有个人的意志。”颜冰雪叹了一口气，“这便是生在大家族的悲哀。”

　　程琴素想了想，也不禁有些戚然。

　　“从你我嫁给太子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和太子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颜冰雪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太子？”程琴素不可思议的地瞪大了眼睛。

　　“除了支持太子，我们别无选择。”颜冰雪肯定地道。

　　“家父绝不会同意的。”程琴素摇头道。

　　“谨妃娘娘，是我和你支持太子，程家和颜家是否支持根本与我们无关。”颜冰雪再次说出惊人之语。

　　程琴素看着颜冰雪，大约是觉得他疯了，“没有家族的支持，我们两个女人能做什么？”

　　“事在人为，这不是谨妃娘娘刚刚说过的话吗？”颜冰雪沉声道：“千万不要小瞧女人，女人也同样可以做一番大事业，绝对不会比男人差，女人不用依附男人来荣显家族，她们完全可以依靠她们自己来让所有人的人刮目相看。”

　　程琴素目瞪口呆，显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女人做不成的。相反，有许多女人能做到的事，男人们却未必能够做到。”

　　程琴素仍然呆愣着，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丝思考。

　　“敢想才会敢做，因为你从来不去想，所以会觉得什么也不可能，但只要想了，并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就一定会有成功的希望。”

　　“原来如此。”程琴素喃喃地道，眼神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看着程琴素越来越亮的眼神，颜冰雪笑了，“只要我们支持太子，就等于我们背后的势力支持了太子。我们两家的力量不够，还有其它嫔妃以及她们各自的家族，这股势力比其它任何一位王爷的势力都强，而我们一旦成功了，不但保全了我们自己，也荣显了我们的家族，我们不必牺牲性命，而我们的家族也能获得相应的利益，我相信，到那一天，家族不但不会因为我们的擅自行事而责怪我们，反而会庆幸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了。”程琴素点点头，但是很快她就皱起了眉头，“可是，太子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被说服的。”颜冰雪淡淡地道，语气中却有着强大的自信。

　　程琴素了然地笑了，站起来，朝颜冰雪福了一福，“琴素素来高傲，也常以才情自喜，今日听娘娘一番话语，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琴素总算明白娘娘胜名所谓何来，论智谋、论才情、论口才，琴素都没有哪一样能与娘娘相比的。”

　　颜冰雪也站了起来，伸手去扶程琴素，“谨妃娘娘过谦了，不过，冰雪知道你是聪明人，所以不会戏言欺你，你当已看出我身有痼疾，不能长久，你身为四妃之首，又识情知理、善于变通，将来母仪天下、主位东宫的必然是你，冰雪别无他求，只盼你在我身死之后，能照抚颜家，便感激不尽了。”

　　“娘娘何出此言，琴素惶恐不已。”程琴素大惊，显然没有料到颜冰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若颜冰雪疑她有争位之心，以他的手段，自己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

　　“谨妃娘娘不必害怕，颜冰雪字字肺腑之言，绝没有其它意思。”颜冰雪叹了一口气，“便是我不说，又有几人不知？我今日坦言与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与我站在了一条线上，更因为你父手握重兵，又取信于铮王，对太子而言，是最大的助力，将来论功行赏，你父必为首位，而你也最有希望登上后位，颜家有你照抚，我也就放心了。”

　　程琴素定定地看了颜冰雪半晌，方才肯定他说的全是真的，盈盈下拜，道：“若琴素真如娘娘所言，必不负娘娘所托。”

　　“即如此，请谨妃娘娘依计行事。”颜冰雪示意锦凤。

　　锦凤取来颜冰雪很久之前便准备好的一个锦囊，交给程琴素。

　　程琴素接下锦囊，看了锦凤一眼，显然明白即使是说这样隐秘的事情时，颜冰雪也不避讳这个侍女，显然是因为这个侍女是颜冰雪很信任的人。

　　“那琴素就告辞了。”程琴素行礼告退，“谢谢娘娘让琴素明白了自己的价值，琴素日后绝不会妄自菲薄，必然让那些男人们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觑了我们女人。”

　　颜冰雪微愣，似乎自己在走颜凤翎的老路，这番激励程琴素的话，千万不要让她误会才好。
　　待到程琴素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身后锦凤迟疑道：“少主，你真的对太子……那么有信心吗？”

　　颜冰雪没有回头，就在锦凤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轻地道：“既不受皇上宠爱，又没有外戚支持，既受朝臣诟病，又不睦于兄弟，却能在储君的位置上坐上七年之久，锦凤，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