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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太后 ...

  •   气息凝结成冰,长久的冷寂过后,刘如意唇角轻扬,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淡然自若。
      刘恒不愿再看他,闭目问道:“兄长当真不解释吗?”
      从始至终,刘如意的神色都是淡定闲雅的,直到此时,他才收起那些伪装的假象,他身上寒意骤增,眉目间的祥和尽数散去,眼眸深邃幽远,直直注视着刘恒,像是能看透人心。
      “为兄无话可说,你要为兄解释什么?”冷冽的声音打破僵局,让人发寒。
      “兄长……”刘恒双拳攥紧,掐进肉里犹然未觉,“骊山的心息阵很大,几乎覆盖了半个山头,二十四点位分布在各个角落,入阵之人若想破阵,几乎难如登天,皇上不善奇门,自然也就不会在壬位上踢去那块山石。”
      心息阵只有布阵之人才能破阵,骊山之阵乃是由二十四块山石分散布于二十四点位,差之分毫都无法成阵,阵外之人通晓原理,则简单异动,如小儿算数;阵内之人即便告之方位,也难以认出布阵山石。当晚嬴珩与韩文殊身处阵中,别说二人均不善此道,就算是通晓易术的高人,也恐难幸免。
      后来刘恒亲自带人搜查骊山,仔仔细细走了一遍,越发觉得不对劲,山石所放之位甚是诡异,与他幼年所习阵法倒是有几分相似,他将二十四点位一一查看,最终发现壬字位上缺了一块山石,而在其三米之外,有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似乎被人移动过,且与其他二十三点位上的石块大小形状相似,他便更加确定,此阵乃是他二哥所施。
      “好,就算我去了,那又如何?我不过是午夜梦回,梦魇缠身,梦中有个冤魂缠着我,说此阵害死了他,让我替他超度,为兄心中恐惧,便连夜赶去破阵,也算渡魂赎罪。”刘如意摊手无奈道。
      “兄长若是坚持这般说辞,我也无话可说。”刘恒转身欲走。
      “三弟。”刘如意出声叫住他,“三弟可会将为兄交予圣上,大义灭亲?”
      刘恒顿住脚步,垂下眼帘,语气冷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弟弟在朝中为官,吃朝廷俸禄,如今身为执金吾统领,更应尽职尽责,皇上前几日宣我进宫,让我彻查骊山,并将遇险原委都告予我,兄长若是与此事有关,我也只能秉公办理。”
      刘恒说完,转身被朝着刘如意,声音发闷,道:“我与兄长的这局纹枰还未下完,只是弟弟不及兄长深谋远虑,不是兄长的对手,也着实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刘恒!”刘如意急急上前两步,陈年旧疾气血攻心,险些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声撕心裂肺。
      刘恒心中一颤,赶忙回头,见刘如意满目怒火,却脸色苍白,担心旧疾发作,心头一软,忙上前欲抚,刚刚矜着的冷漠也一扫而光。
      刘如意一把将他推开,摇摇晃晃走到石桌前,手扶着桌案,深吸一口气,“你忠肝义胆,你满腔热血,你想为国效力保卫家国,你不管父亲老迈,不管兄长艰难,这些为兄都不说你,但是这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你也不要了么?”
      似乎气急,刘如意扬手,朝桌上棋盘扫去,却又在最后蓦地停住,惋惜地看着那半局残局。
      刘恒悬在半空的手悠悠放下,目光直直审视着刘如意,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家国之间,左右为难。
      “你要是觉得你这么做是对的,你就去做吧,只是现在,为兄什么也不会说。”刘如意将手收回,漠然朝房中走去。
      只留刘恒怔在原地,艰难地看着眼前的棋局,内心翻腾。
      今年长安多雨雪,瑞雪兆丰年,临到年节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早便有卜师上表折子,奏报大雪将至,嬴珩担心大雪封了下山的路径,赶不上年节,提前便起驾回了未央宫。出宫前将韩文殊好生妆扮了一番,白狐大氅,貂皮披风,绾纱遮面,总之围得严严实实,如此打扮,即便是嬴珩也要仔细辨认一番了。
      因这次在林光宫耽搁了不少时日,积压了不少朝政,所以一回銮,嬴珩便投入政事,陪韩文殊的时间越发少了,有时只能陪她匆匆用个膳,便又离去了。
      而自从上次过度劳累导致晕厥,许多事嬴珩都不再让她插手,她最关心的通使西域政策已大致敲定,其他一些杂事她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与其跟着添乱,倒不如踏实养在宣室殿,也好让嬴珩安心。
      嬴珩自然知道关不住她,也怕她闷在殿内憋坏了,便准她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之时可到上林苑散步,那里本是供皇上与后宫嫔妃游园赏玩之地,但如今六宫荒芜,上林苑便也一直闲置着,韩文殊到那里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恰逢大雪初晴,韩文殊身披雪貂大氅,耳挽细羽薄纱,步若翩跹,踏雪入园,停至太液岸,掬泉入纤纤。
      身后传来“哎呀”一声,“姑娘,这池里水凉,若是着了寒气,奴婢担当不起!”
      是服侍嬴珩起居的宫女,锦绣。
      韩文殊也不理她,一味的用手撩动着池中冰水,娇憨问道:“这太液池明明是死水,怎的都不结冰?”
      锦绣笑出声,“今年雨水丰沛,但是天儿却不凉,所以这太液池一直只是漂着浮冰,但是看这样子,恐怕年后要大寒。”
      边说着,边紧了紧韩文殊身上的貂裘,“姑娘可能不知道,这太液池可有一段佳话。”
      “哦?快说来听听。”韩文殊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锦绣掩唇而笑,随后娓娓道:“当年先帝刚刚登基,二世皇帝的旧人还安置在宫中,有一日先帝泛舟太液,远远便看到岸边小桥上有一美人亭亭玉立,便摇桨前去,谁成想那美人竟是想寻短见,先帝及时出现,英雄救美,这段佳话便流传开了。”
      “当年先帝不是废黜六宫,独宠太后一人么?怎么还有这样的轶事?”韩文殊语气难掩失落。
      锦绣笑道:“那小桥上的美人,正是当今太后娘娘。”
      “哦?”韩文殊惊奇,“太后娘娘是二世皇帝的旧人?”
      “娘娘身份虽然特殊,但是身子却清白无瑕,二世淫暴,四处掳掠姿色绰约的女子,许多人被掳进宫,却只能为奴为婢,太后娘娘在遇到先帝前,便是这般境遇。”锦绣神色惋惜。
      韩文殊朝她缓缓一笑,“我们回去吧,皇上应当也快回来了。”
      “好。”锦绣扶起韩文殊,又替她整理了一遍衣物,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太、太后娘娘……”
      韩文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不由一惊,忙跪身施礼,“民、民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已不知站在她们身后多久,韩文殊一门心思都放在锦绣的故事上,竟一点儿都没察觉身后有动静,若不是起身准备回宣室殿,只怕还发觉不到呢。
      “你就是皇帝的宠姬?”太后目光犀利地打量了她片刻,方才幽幽开口问道。
      韩文殊不知该如何回答,是与不是仿佛都不对,只能低头跪着。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韩文殊缓缓仰头,却依然垂眸看着地面。
      太后眉头微皱,身旁伺候的宫女见势,指着韩文殊的鼻子,尖声骂道:“大胆民女,不过是一个下贱的胚子,面见太后竟敢不摘下面纱!”
      锦绣见状,急忙上前解围,“太后恕罪,姑娘她身染寒疾,着不得风。”
      “死丫头,有你什么事!”那老宫女上前一步,伸腿将她踹倒在地。
      韩文殊心中惊怒,抬眸狠狠瞪向那年老宫女,战场上磨砺出的狠辣尽显,那宫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摘下面纱。”冰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韩文殊扬手将轻纱拂去,虽跪于地上,却不卑不亢。
      太后秀眉微动,凝视了她片刻,朝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
      其他人不敢多言,锦绣受过嬴珩嘱咐,命她一定跟紧韩文殊,此时太后命令,让她左右为难,不知该依言暂避,还是坚持守在韩文殊身边。
      “你也下去吧,我不会有事的。”韩文殊伸手抚上她的肩膀,轻声劝慰,在她起身前,放低声量,小声嘱托:“不要惊动皇上。”
      锦绣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晓得从上林苑跑回宣室殿,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还要等皇上临朝回来,就不知要到几时,如果太后放了韩姑娘,她找不到自己,回宣室殿的路上再迷了路,可就出大事了,不如先照姑娘所说,耐心候在一旁,若是事有变故,她有自信能甩开这些老宫女,到时再搬救兵也不迟。
      这一等,便等了半个时辰,韩文殊出来时,神色并无异常。
      “我们走吧。”韩文殊上前拉过锦绣的胳膊,朝回路走去。
      一路无言,宣室殿外有一排新踩的脚印,看大小是嬴珩的,韩文殊顿住脚步,猛地转过头,目色幽深,朝锦绣道:“刚才见到太后娘娘的事,我不想让皇上知道。”
      锦绣一怔,嬴珩的吩咐是,要她寸步不离地照顾韩姑娘,有时他会随口问起韩姑娘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她也都照实回答,自从她开始伺候嬴珩,她便从未骗过嬴珩。
      “锦绣,皇上让你照顾我,对不对?”韩文殊见她犹豫,沉声问道。
      锦绣点点头,虽然她自皇上登基便被指派到御前,但实则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杂活,一个多月以前,她便很少进殿奉茶伺候了,只是每天午后唤她进殿打扫,虽然她什么都不懂,但是每每打扫龙榻,那上面欢愉过后的痕迹仍是让她不禁脸红。直到皇上这次从林光宫回銮,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她才被任命照顾这位韩姑娘的起居,陈总管特意交代,万万小心,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岔子,她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此时韩姑娘这么问,她便老实回答:“回姑娘的话,皇上是这么吩咐的。”
      “那好,那你就是我的宫婢,你入宫前是不是有人教过你,要对主子忠诚?”韩文殊面无表情。
      锦绣恳切点头。
      “你也承认了我现在是你的主子,那你就要听从我的命令,今日发生的事要瞒着皇上。”韩文殊一本正经道,过了片刻,她轻轻蹙眉,幽然朝她解释:“并不是让你做什么欺瞒皇上的事儿,我只是想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亲口和皇上说,所以你先帮我隐瞒一下。”
      锦绣还来不及回答,却传来几声低哑的笑声,“你们两个瞒着朕做了什么?”
      嬴珩锦衣华服立于丹阶之上,也不顾还有外人在,便揽过韩文殊肩头,爱意满满地看着她。
      “还有别人在呢……”韩文殊掰开他扣在肩上的手,声音有一丝僵硬。
      嬴珩斜目扫了一眼锦绣,朝她使了个眼色,命她下去,锦绣如蒙大赦,临走前却若有所思地看向韩文殊,便一溜烟儿地退了出去。
      “这下该告诉我,到底要瞒我什么了吧。”嬴珩负手而立,一副拷问的模样。
      “就是些女子的秘密,与你说了也不懂,就别问了。”韩文殊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敷衍地笑笑,随即抬头,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堆积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嬴珩慵懒答道。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说道:“我今日召见了刘恒,骊山的迷阵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据他所说此阵不甚复杂,若是找到诀窍一点便破,但是出自谁手,却不得而知。”
      韩文殊听他这般说,面上有些吃惊,嬴珩便解释道:“刘家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都有所建树,交给他处理再合适不过。”
      韩文殊点了点头,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嬴珩远眺天际,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韩文殊小声呢喃:“我觉得好冷,也有些累了。”
      嬴珩回过神,牵着她的手走进内殿,“要睡一会儿吗?还是先吃点儿东西?”
      “不想吃了,给我留些米粥就好。”
      “去睡吧。”嬴珩放手,含笑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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