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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这日夜里,风月楼主楼突然起了大火。
      那晚我睡得浅,黑衣人刚从窗口进屋我便醒了,我手持匕首指向黑衣人,黑衣人却恭恭敬敬后退了一步,先向我抱拳施了一礼,方才用辽语道:“姑娘,我是奉命来救姑娘出去的,请姑娘跟我走。”
      辽人?我没有细想,急忙披衣起身,便听楼下有人喊:“着大火了,快救火!”
      黑衣人拿起棉被,将我裹住,与我跑下楼去。
      时值火势正大,我听见依素雅在屋中求救,我扯住黑衣人道:“救她!”
      黑衣人见我坚持,只得吹了声口哨,身后立刻出现了两名黑衣人,黑衣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吩咐了一句,那两名黑衣人便冲进了依素雅的屋中。
      下了主楼,又有两名黑衣人仗剑出现在我们身后。
      放眼望去,不只主楼着火,整个园子都起了火。火光四起,刺目灼肤,外围侍卫正忙于救火,一片混乱,我看到絮儿披头散发地从楼里冲了出来,见我身边有陌生的黑衣人,便是一怔,身后黑衣人已冲上去,我慌道:“放了她!”黑衣人的身法极快,眨眼间剑已经触及絮儿的喉咙堪堪停住,絮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我大喊一声:“还不快跑!”絮儿惊醒过来,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黑衣人收了剑,重新站到我们身后。
      这时,两名黑衣人带着依素雅下了楼,黑衣人吩咐了一句,两名黑衣人迅速驾着依素雅离去,依素雅回头看着我,我目送她离去,算是告别了。
      黑衣人转头用辽语对我道:“姑娘,请跟我走。”
      黑衣人虽与我说的辽语,但他们不是辽人,可我如今已无退路,只得点了点头。
      随后,黑衣人带着我一路冲杀出去。我以为只来了五个黑衣人,没想到路上接应者先后加起来竟有五十余人,中途换马、换衣装,出城手令等等显然早有准备,可见这次救我是经过精心安排策划的。
      见到黑衣人口中的主人时,我并没有多大惊讶。
      李继迁,夏国王李继迁。
      没有被人所救的喜悦,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原来他并没有离开宋国,也或许已经离开,只不过暗中又潜返了回来。
      李继迁在城外二十里等了我一夜,待知道马车到时,撩开车帘看了我一眼,见果然是我,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随即命人带着我连夜向西北方向行去。
      我自车中辩明方向,便知他欲带我回党项,所以打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便没有任何喜悦。党项和宋国一样,于我而言都是他们刻意打造的金丝笼,而我只想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家乡。
      只不过,唯一让我意外的是李继迁对我的执着。就算他要救我,也不必冒着身份可能曝露丧命宋国的风险重回宋境等我,他如此冒险,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分量。我或许当真小看了他对我的感情,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途中寻得机会问他:“为什么不直接送我回辽国?”
      他道:“现在宋、辽开战,边境兵荒马乱的,过阵子再送你回去也不迟。”这显然是搪塞之语。
      我质问道:“夏国王你究竟意欲何为?!”
      他笑道:“别人可以把你养在笼中,我自然也可以,德昭给不了你名分,我能给你,紫悠。”
      他叫我紫悠,可见,他已不承认我是萧花儿。
      他明知我身份特殊,却仍执意带我去党项,颇有掳劫之意。今日他若不传信给辽国,那么便是打定主意私下掳劫了我去党项。他如此做法等同于我身份存在的价值他已不想顾及,也就是说,他此番救我只不过因为我是我,而不是因为我姓萧。
      他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想到此处,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似看出我心中所想,笑道:“为了个女人身犯险境,今生只此一次,不过因为是你,对象又是宋国那个风流的燕王德昭,我倒觉得此行甚是风月旖旎。”
      这样的时候他还有心调笑,我唯有沉默以对。
      他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至今为止,耶律斜轸还不知道你失踪的事,你失踪的事上京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姐姐和你父亲瞒得相当好,只可惜瞒得再好也总有透风的墙。”
      “你也知道,现在辽国和宋国的形势,若在这个时候耶律斜轸得知你已经失踪一年有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让我气怒的话。
      他是在威胁我吗?以耶律斜轸的性命,以辽国的命运。我不怒反笑道:“原本还因你舍命相救有些感动,而今也因你这一席话,只觉你不过小人尔。”
      他不以为意,笑道:“也只有我这样的小人愿意舍命去抢别人的小妾。”
      “你!……”
      他见我真的发怒了,转移了话题,道:“我听说,燕王可是十分宠爱你。”
      见我一脸不屑,他忽然笑了,道:“燕王离开京城前暗中将郡王府里的守备军三成调到了风月楼,我可不觉得那些供人玩乐的女子需要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看守,极有可能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才暗中有此调动。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此番调动,才让我钻了空子,要不然我还在发愁,怎么把他的小妾安然无恙地转移出来呢。”
      “其中有你的细作?”我问。
      他点了点头,反问:“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吗?”
      我摇了摇头,他道:“已离开十日有余了。”
      那么久?外间竟然一丝口风也未曾传入风月楼。看来他离开前早就有所准备。
      “德昭知道你真实身份吗?”李继迁问。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继迁似笑非笑道:“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我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他笑道:“很简单,如果你只是他的一个寻常小妾,动用那么多人看守一个风月楼,也太兴师动众了些。何况还有主楼外埋伏的数名武林高手,要不是准备充分,那晚想把你救出来可着实不容易。”
      莫非当中还有其他隐情?照李继迁所言,难道公子真的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问:“你的意思是,他要守住的人是我?”
      李继迁点了点头。
      “如果父亲和姐姐将我失踪的消息瞒得如此好,他怎么会知道是我?”
      李继迁道:“或许是我的出现给了他答案,他才猜出你的身份。”
      “此话怎讲?”
      李继迁笑道:“当日我一曲化蝶求佳人垂爱当众被拒,多少也疯传了些时日,此事虽然发生在辽国,但宋国一向喜风月之事的燕王德昭想必也听闻了此事。你当日屋外竹下一曲《化蝶》弹得如诉如泣,又一曲《凤求凰》着实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我能会意,他又为何听不出?此其一。”
      “其二,他与我的心腹张浦再见面时,带了一个名叫絮儿的女子扮成你的模样来弹琴,可见他当时已对你与我们的关系起了疑心。原本我命张浦适当加以试探,可我一听琴音,便知那人不是竹林弹琴之人,所以我便命张浦有意羞辱于絮儿。这才引得燕王出面圆场,说你临时身体不适才让絮儿替你来弹。张浦心知我意,佯装极为失望,燕王这才第二日设宴在风月楼宴请张浦。但事后我想了想,燕王肯定已经起了疑心,若确定弹琴的人真是你,我须做好万全准备。”
      从李继迁此言可断,他根本不认识絮儿,也就是说,他所听化蝶并非出自絮儿之手。原来,公子从很早以前便已怀疑我的身份,故用了假的故事试探我。公子心思太深,真真假假,实在难以判断。
      我自思量,继续听李继迁道:“那晚,我照例扮作张浦的贴身随从去了风月楼。酒至酣处,张浦提出要见一见你,燕王答应得十分干脆,我猜测,他也想借此机会试探你和我们是什么关系。当时,你一时心急想向我表明身份,一句‘纵使弃这江山’曝露了你和我的关系。虽然燕王当时没猜到我本人就站在那,但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到这个层面并不难,所以我连夜离开了宋国,只留张浦与他虚应。果然,在我离开没多久,张浦等人便被他扣押在了宋国为质。”
      “他不是有求于你们吗?怎么会……”我原以为张浦等人走了,没想到竟然是被公子抓了起来。
      “他原是有求于我,不过发现有你在他手里,他便不需要与虎谋皮了。”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是我们想要干什么,是德昭想要干什么,他的胃口可不小啊。”李继迁眸中闪过异彩,似乎对燕王倒有几分欣赏之意。
      “你若无利可图,也绝不会铤而走险出现在宋国。”我道。
      他大笑:“你说得对,所以,我只有想方设法把你从他身边偷走。这样,他也只能选择与我合作了。”
      我接口道:“你的心腹张浦也有了活路。”
      他笑着点了点头。
      我道:“你若将我送归辽国,也是十分有好处的,难道你没想过?”
      “我自然想过,用你可以换来更大的利益,甚至耶律斜轸手下训练多年的骑兵,他可能都愿意拿来换你,而且你身为燕王小妾的秘密,也会成为我控制你的把柄,让你为我所用。以你的身份,很多事做起来比我妹妹还要来的容易。更别提回到辽国,你很快就能成为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王妃。身份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送我回辽?”
      “你这么聪明,会不明白吗?”
      “我的确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你其实明白,只是不肯相信。没想到在风流如斯的燕王身边呆了那么久,你也依旧不懂男人的心。”他似笑非笑地取笑着我。
      直觉上不想再与他继续方才的话题,我问:“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很简单。”
      “是什么?”
      “做我的王妃。”
      “以我燕王德昭小妾的身份,我配吗?”
      “在党项没人知道你是燕王的小妾。他们只知道你是我的王妃。”自他幽幽看过来的目光中,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一叹,口气软了下来,对他说:“夏国王,我恳求你送回家,你这么睿智的人怎会不明白,强求得来的总归是伤害。”我恳切地看向他。
      他问:“你牵挂的母亲已故,你所爱的人娶了别人,你闺中密友也已成了一抔黄土。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回去?”
      我道:“因为那是我的家乡,只有在那里,我才是我。”还有另外一个我不能对他说的原因,因为那里有一个人会思念我,即便他不知道我如今深陷囹圄,他也一定在思念我,就像我一样,思念着他,他才是我要回去的真正理由。
      他眼中的笑意终于变成了寒意,反问道:“你对燕王也说过同样的话吗?”
      “我并非他的小妾,他宿在我屋中时也从未有过越轨之举。”
      他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喃喃道:“这么说,你还是处子?”
      他在想什么?我瞪着他,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燕王,风流放肆的燕王,养了三十多个绝代佳人的燕王,竟然会日日与你同床共枕还让你守身如玉。哈哈……”他笑得极为放肆。
      “你笑什么!”我终于被他激怒了。
      他边笑边道:“燕王那种男人放纵起来连我也要甘拜下风,他不动你,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太讨厌你,要么就是太喜欢你,喜欢到……不忍伤害你。”
      李继迁满意地看着我惊怔的模样,笑道:“我就说你根本不懂男人的心。”
      我神情尴尬。
      他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心中是装满了权力和欲望,但依旧渴望着爱情,在互不冲突的情况下,两者都不会轻易舍弃。”
      “但两者起了冲突的时候,舍弃的一定是爱情。”我为他补了后半句。
      他笑而不语。
      我道:“你之所以这么了解他,只因你们根本就是同类人。你如今救我也是因为这么做对你有利,我不知道他与你之间有什么交易,但我敢肯定那个交易一定十分让你动心,所以你不惜损失那么多死士也要救我出来。大概,当时就算我不走,你派来的人也会将我打晕抗出来吧?”
      李继迁眸中闪烁着琉璃般的光彩,依旧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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