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之两岸稻花香》玄清道君

19、中秋夜话

　　送完礼品家，蒋静书惊讶地发现自家快要被人群给淹没了。她们都是来送回礼的。回送的节礼五花八门，有鸡蛋、鸭蛋、也有活鸡、一小块花布、精米、或是小块的肉甚至还有许多新鲜蔬菜和干菜。蒋静书知道这些很可能是她们仅能拿的出来最好的东西。因此推了还不行，否则她们就会认为你看不起她，必须收了。

　　堆成山的回礼，弄得蒋静书有些哭笑不得。好在有张玉兰等人在，帮着她把回礼分拣了。新鲜蔬菜少说有五六十斤，干菜也有三十多斤。活□□只，鸭子五只。布匹六块，小块的肉七八斤，精米二十多斤，糙米差不多有近百斤。鸡蛋最多，有三百多个，鸭蛋也有近百。布匹干菜大米之类的好捡收，也不怕坏了。活鸡、鸭之类、也可以暂时养着，留着给师傅们节后加餐。猪肉明天就要用到，那些新鲜蔬却不能久放，而且大多是叶菜，不适合做泡菜。

　　蒋静书突然想到，离此十里远的阳华山上有座阳华庙。阳华庙是座小庙，除非特别的日子，平日里进香的人并不多，故而寺中的僧人们过的十分清苦。饶是如此，他们还是经常接济一些流浪汉和贫苦农人，令蒋静书十分敬配。蒋静书想何不把这些菜都赠给寺院，一来可以让他们多些菜吃，二来也不至浪费了。想到做到，蒋静书立即跑去找到蒋志远，说明自己的来意。蒋志远想了想亦表示支持。

　　蒋志远当即找了个人力板车来，把菜全部装上车，蒋静书把剩下的四盒月饼装了三盒，糙米也装了八十斤，两人拉着直奔阳华庙去。到了庙里已是夕阳夕下了，胡子花白的老庙祝看到这年少的两兄妹和满车的粮食，感激的直打佛号。这些天庙里的米粮已所剩无几，派出去化缘的僧人拿回的米粮也少得怜。没想到今日竟然收到“大宗”的米粮，真是佛主保佑。

　　蒋静书见方丈和搬东西的寺僧，僧袍破旧不堪，便又将身上带着的一张五十两银票和几两碎银全赠给了庙祝添作香火。在阳华庙史上，堪称巨额。老庙祝谢了又谢，亲自送他们到山下。待两人拉着空板回到家，已是月上柳稍头。

　　蒋静书随便弄了点吃的，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外头的敲门声：“外头是谁？”

　　“书姑子，开开门，是我，你秋云嫂。”蒋静书一边讶异她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一边捞了件衣服穿在身上去开门。

　　“刚才我来过一次，见你不在家，想着晚些时候再来。可吃过饭没有？”蒋静书道吃了，一边把陈秋云往层里让，一边去矮柜里拿吃食：“嫂嫂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外头黑墨墨的，您也不掌个火。”陈秋云笑道：“这个村子总共就那么大，熟得不能再熟了，哪里要掌什么火。”说着把手上拿着的小包袱在床上铺开，微笑着说：“书姑子，我给你做了身衣服，你看看可喜欢？”包袱里放着身折得整整齐齐地素色的衣裙，和一双同色的绣鞋。衣裙用的顶好的细棉布，怕是她自己也舍得不得穿，至少蒋静书从未看见她穿过。绣鞋，底子是用破旧衣物纳的千层底，鞋面是同衣服一样的素色细棉布。大概是考虑到她还在孝期，故而衣服鞋子都没有一丝花样，但是针期极其细密，做工精致，可见做的极为用心。陈秋云白天要摆摊，晚上还要照顾孩子公婆，这套衣服想是熬了不少夜才做出来的。想到这蒋静书不由眼睛有些发热：“嫂嫂，你这是......”

　　“喜欢吗？”陈秋云眼睛紧盯着她，神情有些紧张，想必是怕她不喜欢。蒋静书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只含泪点点头：“嫂嫂，我喜欢，很喜欢。自从娘过逝后，就再也没有人给我做衣服了，嫂嫂你真好！”陈秋云听了也有些泪意，没娘的孩子总是这般可人疼，遂道：“你不嫌弃就好，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

　　“嗯。“蒋静书三两下把外衣脱掉，小心的把衣服穿在身上，系好带子。衣服极其合身，就像是量身订做的一般。鞋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很是舒服比后世的老北京布鞋不知舒服了多少，想来陈秋云真是极用心的。

　　“嫂嫂，真是舒服。丽梅妹妹和志文弟弟可有。”蒋丽梅和蒋志文是陈秋云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前者七岁，后者才四岁。陈秋云眼神微闪：“做了，都做了的。每人一套！”蒋静书也不拆穿她。她知道陈秋云是个要强的女人，因为她给出主意借本钱做小生意的事情，一直心存感激。如果不收了她这番心意，想必以后再帮她，她也不会再接受了。也罢，以后有机会再扯两匹好布还她也就了，如此便转开了话题“嫂嫂，你最近的生意做的如何？”

　　一说到生意，陈秋云便满脸的笑“还不错，一日好过一日。如今客源很稳定，上个月卖的除了本钱还余了近三吊钱，这在以前我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若不是你帮忙，我现如今的日子里有那么好过。我想过了，下个月月底我家丽芳刚好在钟家做满一年，前几天给她大姨搭了信去，到了那天就去接。”蒋静书拢了拢掉下来的头发笑道：“这个是正事。到那天，让她叔叔撑我的船去接。”

　　“好，嫂嫂先谢谢你了。”说到这陈秋云眼睛又湿了：“书姑子，你帮了嫂嫂这么多，嫂嫂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嫂嫂，怎么又说这个了。我们同族，屋里人。我的能力也有限，这点小事你就别天天挂嘴上了，说的我都不好意思。若论帮，我以前可没少吃你家的菜，还有其他的叔伯们也没少接济我家。”

　　陈秋云听了扑哧一声笑了，感叹道：“几把叶子菜也值得你讲。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村的人是真心好，团结。当初你叔叔没了，我感觉天都塌了下来，我两个妯娌就劝我说，秋云别伤心了，弟弟走了这家里还有我们。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三个孩子，我们一起养。”

　　出孝后，我娘家兄嫂劝我改嫁，想到妯娌兄弟公婆的好，我咬着牙也要撑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份情宜。这么些年，都是她们帮着我，没米了给米，没柴了给柴，其实她们每家都有那么多孩子，都不容易。书姑子，你年纪虽小，却不是一般的女仔，我们都把你当成大人看。今夜同你说说心里话，你也别嫌我唠叨。”

　　蒋静书道：“不嫌，我喜欢嫂子把我当自己人。”两人又笑着闲话一会，到亥正时分陈秋云才回去了。

　　八月十五。蒋静书放了章氏的假，让她回家好好的同家人过个节。黄立民那边，蒋静书自己亲自出马，请了黄家班子的几个学徒打下手，切、削、剁、片，煎炸炒炖，麻溜的身手惊得一众人等目瞪口呆。做好的九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浓香扑鼻。黄闷鸡块、洞庭血鸭、红烧鲤鱼、椒盐排骨、红烧肉、宫爆鸡丁、素秋三鲜（秋茄子、秋豆角、秋苦瓜）、水豆府酿、清炖团鱼（甲鱼）汤。待众人吃到嘴里，又是一番惊喜，黄立民无不感慨道：“想当年，我在京城时王府的酒宴也是吃过的，却也不及这个味道。想不到蒋妹子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手艺，你若是哪天起兴了开个酒楼，老夫肯定捧你的场。”闻言大家都笑起来，蒋静书亦笑的不行接道：“好，我可记得您这句话，将来我若真开了饭店，您老要是不捧我的场，我可是会打上门去的。”

　　“要的！我若是不去，你只管打上门来。老夫保证绝无怨言。”

　　“哈哈哈哈......”

　　中秋过后，十六日继续开工，十七，蒋志远也回了学堂。蒋静书每天工地、住处、泡菜场三点一线，忙的不可开交。八月二十五，陈二顺来接图纸，给她带了一只超大号的泰迪熊来，说这娃娃一上市就卖疯了。蒋静书亦很高兴，作为设计师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自己设计的东西被客户喜欢。又问起陈二顺上次去甲巴滩相亲相的怎样了。陈二顺红着脸道成了，已经订下了，只等明年开春姑娘满十六岁就娶过门来。蒋静书笑着恭喜，只道明年成亲时定要下张请帖来。陈二顺满口答应，乐呵呵道：“肯定的，我还想着蒋妹子大红包呢。”二人说笑了一阵，陈二顺还要回去铺子，就起身走了。

　　到月底，工地的房子已初见雏形，附院的主楼什么的大体建筑都已经全部建成。这时节天渐渐的凉了，地里能用来做泡菜的食材已经不多。除了少量的豆角，就只有萝卜了。故而泡菜生意也淡了不少。好在这时候的辣椒大部红了，且除了晒成干辣椒，再没有人知道其他的吃法，市场上便宜的要命。蒋静书让蒋文明蒋文清带着人到市场上大量的收购红辣椒，一面使人买了上百口大坛子和巨量的食盐，准备制作辣椒酱。

　　买回的红辣椒需要洗净切碎拌入适量的食盐才能装坛腌制，这些都需要人工清来操作。现在的几家人男女老少齐上阵都还不够，蒋静书只好又请了二十来人。新的工坊仓库已经起好了，也不怕没有场地放。借着这当儿，蒋静书干脆把散放在各家的泡菜坛子也一并给移到了后院。以后作坊就正式开在新院子了。

　　九月初五蒋静书进了趟沱江城。一是去结上个月的帐，共得了近二十八万两银子，全部存了钱庄。二是过两天上梁，这样的大日子，少不得要准备酒席犒赏工人。如今兜里有钱，也不在乎这几个小钱，蒋静书决定请全村人吃上梁席。这么多人，自己肯定难以招驾，倒不如请广源楼出码省事。

　　到了广源楼同唐掌柜一说，唐掌柜立即答应，初八歇业一天，全力帮蒋静书打造上梁席。又细细的问了人数，和其他的事项。以十人一桌算，订了五十桌的大酒席，每桌的席面菜品加酒水订为一两半银子，加上出外场的五两银子。蒋静书一次性付给唐掌柜八十两银子。乐的唐掌柜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广源楼今年接到的最大一笔单子。

　　两人又就细节处商量了，碗筷调料和炊具家什等由广源楼自带，桌椅等由蒋静书在村里筹措。为方便广源楼运输食材，蒋静书特地将自己的楠木大船借给了广源楼。九月初八，辰正时分，吉日吉时。黄立民一手抓着只咯咯叫的大红公鸡，一只提着刀。手起刀落，鲜血立即奔涌而出，黄立民把温热的鸡血淋在大梁上，手持墨斗三弹三扣，大喊一声“起”，两边架子上等候多时的粗壮汉子立即“嘿哟”一声，将大梁拉起，吊上墙头。待十数根大梁一一落定，外头立即爆竹齐鸣，热闹非凡。

　　此时后面的院子里也是热火朝天。五十张桌子整整齐齐的摆满了近十来亩的空地，靠边的地方一字儿摆开十来口大灶，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灶上的锅子或蒸笼冒着白气，十多个大师傅掂锅挥勺子，煎炸炒炖各显神通，整个后院都飘着浓浓的菜香味，馋得人直流口水，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皆喜气洋洋，堪比过年。

　　与此同时，林记绸缎庄林实初、林记珠宝行的林洁许都带着小厮备了厚礼前来道贺，蒋静书让人把礼物礼金上了礼溥。一边安排了休息的桌子请二人坐来，蒋家村的族老们知道沱江城里顶有名的林记铺子的掌柜来了，都主动前来相陪，以免怠慢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