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尧]醉酒(娱乐圈)》不自见

19、19. 一团火

　　如果说天台连接着广袤的夜空。那么从楼梯上来那个小门就是个黑洞洞的入口。

　　黑洞洞的入口站着一个黑着脸的年轻人。

　　张知尧走过去的时候看他一眼，挤出一个惯常的笑，一脸的云淡风轻：“你来了啊。”

　　对方显然不怎么合作，黑漆漆地眼睛跟探射灯一样照着他。

　　一定是自己敏感加错觉，张知尧弯着唇角，跟往常一样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提高了点自己手里放着废啤酒瓶子的袋子，示意：“陪我再去买几罐？”

　　年轻人的眉头不可显见地皱了皱。

　　张知尧往前走了几步，转弯处往下，就是深幽幽的楼梯了。

　　演恐怖片最好。

　　这时候自己背后暴露，若被钢管或者斧头什么一扎，可就小命交代了。

　　当然，不会。

　　背后是李亦峰。

　　张知尧相信，李亦峰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气撒在他头上，就算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李亦峰的事，李亦峰，也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信任。

　　何况，目前为止，张知尧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李亦峰的事情。

　　至于，李亦峰为什么生气，张知尧并不是不明白。

　　所以他觉得把闹情绪的小孩独自留在黑暗里也不好，他的脚步便顿了顿，微微侧过身：“嗯？不陪我去？”

　　非常安静的狭小空间。

　　对于一直盯着张知尧背影，把他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的李亦峰同学来讲，暗夜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每一个波长都是带着电花划过他脑壳的。

　　张知尧把这平平常常几个字念得充满温柔的挑衅，软糯，感性，还带有钩子。

　　李亦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上前一步，握着张知尧提着袋子的手，把他从倾斜的楼梯边缘扯了过来。

　　李亦峰的手劲有点大，张知尧被带得往后踉跄几步，才站住。

　　袋子里的易拉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亦峰几乎跟个影子一样贴上来。

　　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放开。

　　呼吸可闻的距离。

　　张知尧抬头，看见的是李亦峰的眼睛，和李亦峰背后，门另一边的星空。

　　他感觉自己被锁在了黑暗里。

　　不能挣扎。

　　不，他并没有动一动。

　　李亦峰有些喑哑的声音：“你别喝。”

　　张知尧不悦挑眉：“你管我？”

　　李亦峰解释：“你酒量不好。”

　　张知尧失笑：“我酒量如何，自己知道。这么一点酒，还不至于。放开。”

　　张知尧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极慢。

　　可能是最近几次跟小孩相处，都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加上刚才乔辰宇说的那些话，张知尧的情绪也有些浮躁，并不耐烦。

　　“不放。”小孩说得斩钉截铁，然后瞪着他，“不准你和别人喝。”

　　“哈。”张知尧简直要扶额了，“你在要求我？嗯？不准？和……别人喝？我长这么大，要和谁玩，连家里人也不会干涉，好笑了，你倒是说说你是凭什么？我不能和别人喝，难道……只准和你喝？”

　　张知尧从来不是个老好人，任性起来，鬼神不让。他沉了脸，说出的话便也没了客气，人虽然未动，现场温度硬生生被冻结。

　　李亦峰几乎呼吸困难。他抓着张知尧的手甚至有了几分颤抖，他一直怕惹这个人不快，现在他终于点燃了导火索，他知道他若是放了手，对方说不定会彻底飞走。

　　张知尧就是有这个本事，他看不起你，眼睛里看不见你，甚至不想跟你搭话，但是在应该会面的场合，他还是会跟你相处起来让你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亦峰不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他知道，之前，张知尧对他是十足好的，宠溺，纵容，熟悉，并无间隔。

　　他想要的是更近一步，彻底插.入眼前这个人事无巨细的日常生活，融合成不可或缺的部分。

　　而绝不是，被友好或者不友好地挤出来，被列入跟旁的人一样范畴内的旁人。

　　李亦峰这么想着，甚至都有些焦虑地失却了空气，他仍压抑着自己近乎爆发的脾气，在张知尧面前低下了头：“你不知道，你醉酒后，会什么样吗？”

　　张知尧盯着骄傲的小孩在自己面前露出的发旋，他带有几分玩味地反问：“哦，你知道？”

　　李亦峰倏然抬起的眼睛里，已经有些发红。

　　这么暗，不要问张知尧怎么看见了发红眼睛里隐约闪烁的水光，他微微怔了怔，确定地道：“你知道。”

　　张知尧回想，小孩说得肯定不是那次庆功会小孩帮他挡酒喝醉了他照顾小孩的事。

　　那晚，虽然，两个人在浴室湿.身，打架一样狼狈，也亲吻了……但，那在张知尧心里，是个意外的误差，小孩还抱着他说想找女友呢，醒来后也是一副忘记的表情。

　　忘记……

　　那次是小孩喝醉，不是自己喝醉。

　　自己醉了么？

　　张知尧闭了闭眼，沉声问：“什么时候？”

　　李亦峰张了张嘴巴，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里这样被逼问，半天，才听话地道：“那天，那天早上，我们不是……在我的房间里醒来？”

　　他说得脸都快发红了。微微侧开头。

　　啧。

　　张知尧有点印象。

　　他知道自己此前肯定有故意忽略的意图，反正他就是这么无良加恶质。

　　那个早上……他还记得自己醒来后如何厚着脸皮，打着哈哈，若无其事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无事。

　　嗯，男人之间擦枪走火，本来就是寻常。他这么对自己说。

　　只是，他还记得小孩当时被人砸了一拳一样失望的脸，还迎合他般挤出一个难看得要死的平常笑容。

　　张知尧觉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记得那天早晨，却确实忘记了那个晚上：“我记得那晚你根本没喝多少，你是后半场来的，看我喝多了，就提前离席，带我回了酒店？”

　　李亦峰小心地看着他，小声地问：“你还记得？”

　　张知尧皱眉：“你也知道我酒后毛病。我后来对你做了什么了？”

　　张知尧是理直气壮问这句。

　　虽然他没有跟任何男的真刀实枪过，但是他也知道做到最后一步是怎样的，别说他自己没经验，李亦峰那样子……也不像。而且，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李亦峰做什么，梦里面也没有！

　　李亦峰支吾道：“也没什么……”

　　张知尧呼了一口气：“那我不需要负责了吧？”

　　李亦峰一口气又堵在喉咙口。

　　张知尧觉得说到这一步了干脆说清楚：“亦峰，我跟你，不可能。”

　　“为什么？！”李亦峰几乎低吼。

　　张知尧后退一步，隔开距离：“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想法……”

　　李亦峰心一沉，眼里戾气一闪，扯开张知尧手里的塑料袋子一扔，握住眼前人的腰，上前一步，就把人推在了墙上。

　　只要微微低头，就可以够到朝思暮想的热度。

　　带有的暴虐气息。

　　张知尧被整个人堵在墙角的时候，耳边响的全是乒啉乓啷的杂音，塑料袋并没有被系上，里面的易拉罐肯定掉得满地都是。

　　李亦峰整个人压着他，在他身上的手几乎铁钳一样固定着他的头跟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热度跟力量，贪婪跟渴求。

　　张知尧这才真切的开始思索小孩对此的认真度跟生气值。

　　以及，他对小孩，也并不讨厌。

　　只是，这个墙角，未免太压辄，也脏污了些。他背部快被磨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孩才抱着他不动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明明刚才那么凶猛……现在又像只被欺负的小兽。

　　张知尧有些腿软，惊叹老年人果然不能比，他找回理智：“你……”

　　李亦峰不让他说话：“那个晚上，你主动吻我的，你脱了自己衣服，还脱了我的衣服，你……”

　　张知尧眼前一黑：“别说了。”

　　李亦峰抬起了湿淋淋的双眸，看着他道：“所以，不准你跟别人一起再喝醉了，我也不会跟别人做那些事。”

　　对此真诚的告白，张知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李亦峰道：“只要，你允许我一直对你做那些事。”这句话，是轻轻在唇边说的。

　　张知尧撇开头，冷了冷自己的声音，摸了摸李亦峰毛茸茸的头：“如果你想要这些……我并不讨厌你的接触，我们去房间里。”

　　小孩听了反而愣了愣。

　　张知尧呵了一声：“怎么？又不乐意了？你冲我发脾气，不是因为这个吗？”

　　小孩身上的火一下子冷却了。就像烧到正燃的火柴，忽然被人掐灭。

　　张知尧推开他：“这里未免太臭了。我们好歹先需要个热水澡。”

　　他说得轻巧，就跟一开始说的陪我去买酒一样平常。

　　小孩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有些僵硬，有些着急：“并不是……”

　　张知尧靠近，主动碰了碰他的唇边，轻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好像，一下子，立场，又倒置了。

　　张知尧转身。

　　李亦峰慌得一下子抱住他：“并不是。”

　　张知尧沉默。

　　李亦峰挂肠搜肚，挤出一句：“你要是不喜欢，我不会对你怎样。知尧，我想做你男朋友。”

　　整个世界真正安静了。

　　安静得简直空气都凝固了。

　　李亦峰急促地道：“我会对你好。”

　　“我并不是女人。”张知尧近乎忍耐地道。

　　李亦峰回道：“那你做我男朋友。”

　　张知尧哭笑不得：“这有区别吗？”

　　李亦峰抱着他道：“求你。”

　　张知尧闭上了眼睛。他对这个小孩是真的打从心眼里喜欢，亲近，希望他好。他不喜欢骄傲的小孩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样乞求的姿态。

　　在他面前，同样。

　　张知尧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说走就走，从不交任何男女朋友。”

　　李亦峰道：“我不会束缚你。”

　　张知尧慢慢道：“我也不喜欢隐瞒，不喜欢跟公众分享隐私，更不喜欢被媒体八卦追踪。”

　　李亦峰道：“我都听你的。”

　　张知尧叹息：“你不明白，你会付出的代价。并不值得。你若喜欢男的，并不一定要找我。”

　　李亦峰抱紧他：“如果可以，我早就不跟你联系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如果可以，我不会跟公司约定接下来一年放弃自主权，听凭安排，只为这三个月……尧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说的那些，我都考虑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能不能，再纵容我一次？”

　　阳台上的风呼呼卷起，刮得小木门发出嘎吱嘎吱诡异的声音，楼梯口盘旋的阴冷细风简直没让张知尧从被告白的正经中继续思考，已经有点头皮发麻。

　　张知尧拍拍李亦峰困在他腰间的手，道：“你能不能先听听我的话，我需要洗个澡，来杯热水，一张舒舒服服的沙发。”

　　李亦峰点点头：“嗯。”

　　张知尧率先走下楼梯。

　　李亦峰亦步亦趋，乖乖跟在后头。

　　张知尧脚尖踢到易拉罐，停了停，对后面的人道：“你扔的垃圾，是不是该捡一捡？”

　　“嗯。”小孩听话的上前几步，弯腰清理。

　　张知尧心里轻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功能，给小孩照明。

　　明亮的光线聚集在方寸一隅。

　　张知尧盯着蹲在地上的小孩的后脑勺发呆。

　　小孩忽然抬起头，露出牙齿，冲他甜甜一笑。

　　被刺眼的光线照得那个笑容简直像恐怖片啊，张知尧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开。

　　好在老年人心理素质过硬，反而一晚上的破烂情绪统统安静下来。

　　是啊，这小孩都不怕，他怕什么。瞻前顾后，实在不是他本性，又不是签约卖身，不感兴趣的话，两人随时可以和平分手，各走各道。

　　嗯？什么分手？

　　哼，他才什么都没答应呢，哪有这么容易的，慢慢来吧，看小孩表现。

　　老人家的心情可是很善变的。

　　看着李亦峰仔细地把易拉罐都放回塑料袋里，张知尧这么慢吞吞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