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木人_

6、CH 05

　　早晨的太阳还未升起，秦耀真就被管家的敲门声给弄醒了。送走了秦思齐，到底还有什么急急忙忙的事情呢？
　　“二少爷，您的同学来了。”
　　秦耀真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同学？”
　　“是啊，好几个人呢，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大事，您快下去看看吧。”
　　秦耀真听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也顾不得换衣服了，穿着睡衣就下了楼。
　　看到秦耀真，客厅内原本坐着的四个人立马站起啦迎了上去，“秦耀真，你快些换了衣服随我们出去。”
　　来人是秦耀真的同班同学，为首的正是那日与梨本秋彦辩论的男生。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诶呀，周先生昨日在上海去世了，是那些日本人干的，现在教授在举行游行呢，北平大学的学生都去了，你也快些一起。”
　　秦耀真倒是没想到他们带来的竟是这么个消息，随即蹙起了眉，“这话能瞎说吗？张先生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三思而后行。”
　　听得秦耀真不但没有行动，反而开始责怪起张教授“行事鲁莽”，四个青年脸上明显露出了怒气，“张教授特意叫你的，你若是不去便罢了。”说完，四人便快步离开了秦家的宅子。
　　秦耀真揉了揉眉心，咒骂了一声便上楼换了衣服。管家深知这位少爷虽然性情慵懒，却也实在是个真性情的人，哪能不顾老师和痛楚，遂急忙赶上秦耀真的步子。
　　“二少爷，您听我一句啊，这些游行的人是要被枪毙的啊，您可千万别去凑热闹啊。”
　　秦耀真一边应着李管家，一边也不忘换衣裳，“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要是不去，还不得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头。”
　　李管家听他答的轻巧，手里忙活的速度却更快了，“您莫要欺骗我老头子了，您哪里是会怕人家说话的人呐，您可千万别去干这些激进的事情啊，要是老爷知道了，非……”
　　秦耀真听得他絮絮叨叨，换了衣服，顾不得别的，拿了外套便出了门，老管家再喊再拦，也没能阻挡他的步伐。

　　来到东长安大街,果然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救我中华同胞,杀死日本侵略者!”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
　　慷慨激昂的呐喊响彻天空,这群怀着无比炽热的爱国心的青年,此刻他们脸上满满的都是这个民族的自尊和倔强.
　　秦耀真穿过人群总算在人群前面找到了老教授. “张教授,你怎么也在啊”
　　张教授看到秦耀真,似乎还有些惊讶,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倒是你,不是说了不来的嘛”
　　秦耀真真是对这位老教授的 “不谙世事”有些无奈了. “教授,我看这阵势,日本军马上要来了,你们快些回去,不然以他们的性情,定然会伤害无辜的.”
　　张教授一愣,随机蹙紧了眉, “这么光天化日的,他们日本军人难道想滥杀无辜不成”
　　秦耀真这下可真想直接将这老教授敲晕的好,只是这教授敲晕了,还有这近千号人呢
　　还未等秦耀真思索完,不远处就传来了吹哨的声音,秦耀真心中一惊,这下可真的要完蛋了.

　　第四监狱的牢房里传来阵阵难闻的气味,穿着暗黄色制服的日本士兵抽着烟,用日语聊着天,暗黄的牙齿显示出他们平日里生活的不堪.
　　秦耀真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在这个不到六平米的小房间里足足关押了十几个青年,他们已经是从日本军队的扫射下幸存下来的人了.
　　一边的男生突然抽泣起来,房间里的人原本暗淡的眼神都不禁投向了他, “日本鬼子欺人太甚了,雅琴今年才19岁,她还没有结婚……”他口中的雅琴大约就是不幸被残害的女学生了罢.大家听了都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中,无论认识与否,只要是同胞被残害,有人性的人都会感到痛苦和愤怒吧.
　　“别伤心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他们赶出中国的.” “对!” “对!”……
　　秦耀真看了看那个满面泪痕的男子,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有思想有抱负的青年人要被这么残忍的对待而看看监狱外的那些丑陋的刽子手们,却能嘻嘻哈哈地偷闲呢
　　第一次,秦耀真感到了自己的无力,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奈感让他陷入了无限的哀伤里,他想到了自己那个五大三粗的父亲,那个温婉善良的母亲,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和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他想,我大约是要死了罢,这种感觉大约是要把我扼死了罢.
　　似乎是听到了牢房内的响动,一个日本士兵走了过来恶狠狠地骂了两句,用蹩脚的中国话警告了几句,几个青年正被激励着怒火还未扑灭,这下可算有了可以发泄的人,马上冲着那士兵大声唾骂起来,那士兵显然也是被激怒了,拿起手里的枪就要开枪,好在刚刚哭哭啼啼的那个林易遥抢先拦住了他, “你随意杀了人,你就不怕被警察局查办吗”
　　那日本士兵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怕,反而大笑起来, “你们滴警察,怕我们滴司令.”
　　话音刚落下,便听得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那士兵连忙走开了.
　　看不真切牢房外的景象,却似乎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着流利的日本话,没说多久便听的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秦耀真被这一声惊的一下回过了神,一听那说话的声音,不正是梨本秋彦那字正腔圆的语音语调吗
　　秦耀真不能否认的是,他在害怕.他害怕今天这一切都是梨本秋彦的主意,他又害怕自己此时此刻还在相信梨本秋彦,但是他更害怕的是自己听错了声音而误会了那个人.
　　说话的声音忽然间消失了,秦耀真像是察觉了什么似得挪到了门边,看着那几个士兵朝这边走过来.果然,在走到秦耀真牢房前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满目傲气的少年.
　　梨本秋彦醒来听到士兵杀害北平大学游行学生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秦耀真.他试图说服自己,秦耀真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是想到他那副坚决的爱国热情,又让梨本秋彦有些担心,担心他也去参加了游行,更担心他已经发生了不测.
　　急忙起身赶往了监狱,他心里急切地想要确认他的死活,虽然厌恶他的傲气,讨厌他的从容,但若是从此便没有了这么一个敢和自己顶嘴的人,很难想象自己将会失去如何的乐趣.
　　那匆匆的一瞥,梨本秋彦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无法言喻的激动让他的眼里竟莫名涌起一层水汽.那是秦耀真,他还好好的.急忙移开视线怕身旁的士兵看到,能确认他还活着,能知道他在这里,就好了.
　　梨本秋彦匆匆移开的目光让秦耀真激动了一下的心立刻冰冻起来,为什么不来质问我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那么害怕看到我是原因是什么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是你指示的
　　秦耀真氤氲的眼睛不敢移开那人远去的身影,原来以为你我能成为至交,却终究志不同道不合啊.

　　因为国民政府的介入和施压,日军司令部最终不得不释放了关押的学生,日军也要求政府不再追究被杀的几十名中国学生的事情,政府只能妥协.
　　秦耀真回到秦宅,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管家吓得叫出了声, “我的小祖宗,您这是怎么了呀,是不是那群日本人欺负您啦不行,我要再给大少爷打个电话才行.”
　　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秦耀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大半夜的别去麻烦大哥了,白天你也给他打了电话了吧.”
　　难得听到秦耀真喊秦鼎文大哥,李管家真的察觉出了他的反常. “二少爷……”
　　“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些累了,不要来打扰我了.”
　　秦耀真上了楼也顾不上梳洗,直接躺倒在了床上,他在考虑梨本秋彦的事情.想到两人不过几次的交谈,虽然他的学识气质都让秦耀真觉得相见恨晚,然而两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他是狠心的,毒辣的,而自己,不过想要平平淡淡的人生.
　　“二少爷,外面有个人,说是您同学,一定要见您.”
　　“我很累了,让他明天再来吧.”
　　“我和他说了,他坚持要见您,哦对了,他让我给您稍一句话,他说今日既不为民,也不为国,只为他自己.”
　　秦耀真瞪大了他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神,这正是那日在戏院他对梨本秋彦所说的话.今日做了这么多的事,他竟还有脸面来见他
　　出了屋子,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一身学生装的梨本秋彦.梨本秋彦见了他,显然是有些激动,连忙几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秦耀真一番, “你没受伤吧”
　　秦耀真撇过头,无视他那充满了关心的眼神, “与你有关吗”
　　秦耀真淡淡的语气倒是让秋彦有些疑惑了,蹙了蹙眉, “你这是闹了什么脾气我不过是来关心你一下,你这是什么语气.”
　　秦耀真冷哼一声,抬起头,逼视着秋彦的眼睛, “我闹脾气看见你杀了我这么多的同学,我难道还要客客气气地对你说多谢关心吗”
　　梨本秋彦这下知道了,他多半是以为今天的事情是由他指示的了,躲开他的眼神, “我从没有想过要杀害什么人,你凭什么质问我”
　　秦耀真听着他强硬的语气突然就涌起一股子的气,将他一把推到了墙角,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这里给我演一出戏好让我对您少佐大人感恩戴德啊”
　　梨本秋彦对他的冷嘲热讽很是生气,使劲推着秦耀真,却仍被他禁锢在墙角不得动弹, “所以呢我若是说实话你要说我骗你,但我的自尊也不容许我说谎话来骗你!我若是要杀人,何必在意你的感受”
　　秦耀真没有说话,仍愤愤地看着他,梨本秋彦伸手掏出了一把手枪,秦耀真以为他要杀人灭口了,没想到他竟将手枪塞进了他的手里,抵在自己的胸口,
　　“若是你还怀疑上午的事情是我指使的,你现在动一动手指就能给你的同学们报仇了.”说完闭上了眼睛.看着他那在路灯映衬下有些苍白的脸孔,看着他那被微风吹拂过而轻轻颤动的睫毛,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满脸决绝的神情,秦耀真松开了手,竟一个满怀,将梨本秋彦拥进了怀里.
　　梨本秋彦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睛,却意外地感受到了秦耀真微微有些颤抖的胸膛.
　　“如果是你,我这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似乎是在说给秋彦听,又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梨本秋彦点了点头,埋进了他的肩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