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3、作弄

　　周末的时候，谢林轩特意抽空说要陪苏欣母女逛逛B市，连骗带威胁地把谢程英也弄上了车子。
　　说是逛B市，其实也不过找个地方吃吃喝喝。餐厅的服务员对苏欣说：“太太有一对儿女呢，真幸福。”苏欣捂着嘴乐：“是啊。”然后和谢林轩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十分幸福。
　　谢程英皱着眉插嘴：“还点不点菜了？我快饿死了。”
　　苏欣忙道：“这就点，程英有什么想吃的没？蒙蒙呢？”
　　“无所谓。”
　　“都可以。”
　　两人同时开口，惊讶地对视一眼，却引来不识相的服务员一阵笑声，好像看着自家小孩似的，让谢程英怎么看怎么不爽。和这对母女吃饭已经很不爽了，又碰到个傻逼服务员，今天真是犯太岁了。
　　谢林轩问：“蒙蒙在学校还习惯么？程英没有欺负你吧？”
　　计蒙摇头，谢程英冷哼、
　　“功课跟得上么？有什么想要的跟叔叔说，只要对你有用的，叔叔都给你买。”
　　谢程英突然插嘴：“爸，我想要个平板。”
　　“你不已经有个PSP了？”
　　“屏幕太小，不够看的。”
　　“你别想了，我不会给你买的。”
　　谢程英“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苏欣说：“我给你买吧……”
　　谢林轩打断她：“你别掺和，他要平板就是为了玩游戏，PSP够他玩一阵子的了。”
　　“程英成绩那么好，玩会游戏没关系，要是蒙蒙也想要，我就不会给她买。”
　　“小欣，孩子不是你这样惯的，尤其是男孩子，要穷养才行，像蒙蒙这样文静的女孩才要富养……”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最叛逆的时候，你要不满足他万一他走上歪路怎么办……”
　　计蒙叹了口气，抱着杯子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劲地喝水。谢程英支着下巴看窗外，任凭对面两个大人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然后他的爸爸没出息地向那个女人屈服了。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在谢程英从小到大已经去过无数次的名人纪念馆里徘徊了两个小时，他无聊地快要生虫，偏偏那三个人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无聊透顶，只能将目光锁定在同龄人身上。
　　计蒙感觉背后冷嗖嗖的，回头看了一眼，谢程英挑着一边嘴角，对她不怀好意地笑笑。计蒙心里一凉，加快脚下的步子，紧跟着苏欣。但是谢叔叔拉着苏欣的手，两人正有说有笑的，她跟上去不好，没走两步又落在了后头。谢程英慢吞吞跟过来，说：“计蒙，我很讨厌你。”
　　计蒙虽然有点怕他，但不会再畏畏缩缩了，她咬了咬唇，说：“我也不喜欢你。”
　　“哈，那行，我这就告诉我爸你不喜欢我。”
　　计蒙看他紧走几步快要追上前面的谢林轩，忙拉住他的衣服，可是他一句“爸”已经喊了出来。计蒙哀求地看着他，他看了她一眼，对回头的谢林轩说：“我和计蒙……”计蒙差点伸手捂住他的嘴，但他接着说：“我们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计蒙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谢叔叔，妈，你们逛吧，我正好也想去外面上厕所。”
　　两人随人群出去，谢程英找了个休息的长凳直接往上头一躺，人高马大地把整排长椅占满了。计蒙问：“你知道厕所在哪里么？”
　　他微眯着眼睛，随手一指，说：“往前走，看到那个路口没，左拐再右拐。”
　　计蒙想他还是挺好的，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可当她又直走又左拐右拐面前出现面墙的时候，饶是她再不计较的性格也差点骂娘。辗转又问了两个路人才找到厕所，出来后谢程英已经不在那里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下，见远处的出口人头涌动，也不知道叔叔和妈妈出来没有，谢程英又找不到，万一她跟他们走丢了，她真是连怎么回家都不知道。
　　挪到出口处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说笑着出来的苏欣。苏欣问：“程英呢？你俩不是一块儿出来的么？”
　　计蒙摇头：“不知道，我上完厕所回来他就不见了。”
　　谢林轩说：“不用管这小子，你就算把他扔到国外他也能有本事回来。我们先走吧。”
　　苏欣说：“再等等，万一他身上没带钱怎么办？他本事再大也还是个孩子啊。”
　　谢林轩无奈，一行三人在纪念馆出口处傻站了十几分钟，最后谢林轩宣布耐心告罄，不由分说地载着苏欣和计蒙回了家。
　　他们刚到家就看到谢程英打着呵欠下楼，头发乱糟糟的，似乎一觉刚醒。
　　谢林轩问：“谢程英，你回家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知道你苏姨有多担心你吗？”
　　谢程英摊摊手：“我没手机啊，联系不上你们。”
　　“蒙蒙不是跟你在一块儿，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谁让她上个厕所去了半个小时，我觉得困，就回来睡觉了。你要是真担心我呢，就给我买个手机，省得有事没事总朝我发脾气。”
　　谢林轩冷哼：“给你买手机？你还会想着学习？”
　　谢程英不置可否，踢踏着拖鞋进了厨房，翻出一罐酸奶咕嘟咕嘟喝了。

　　礼拜一计蒙上课的时候，谢林轩要谢程英和她一起走。平日里计蒙走的时候谢程英还没起床，他当然不乐意了，但是谢林轩威胁他如果不愿意，就扣他的零花钱。谢程英无所谓地撇嘴，谢林轩又说：“我待会打电话给你爷爷奶奶和你外婆，不许他们给你钱。”谢程英的脸僵住了，咬咬牙答应了。
　　于是周一早上，洗漱完毕下楼的计蒙在楼梯口遇见头发乱七八糟的谢程英，校服歪歪地套在身上，眉头皱得紧紧的，看谁都用斜下方45度的角度。他见到计蒙就没好气，不客气道：“看什么看？”
　　计蒙莫名其妙被他一骂，撇撇嘴，跟在他身后下楼。
　　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的谢林轩看到下楼来的一对儿女，笑意融融的脸上瞬间晴转阴。“谢程英，你瞧瞧你什么样子！14岁的人了还这样邋里邋遢，头发不会梳就给我剪成平头，校服给我穿整齐了再出门，一点帅小伙子的样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说学校里有女孩子喜欢你？”
　　计蒙发现，其实谢叔叔的嘴巴也很毒。可是虎父无犬子，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只有死在沙滩上。
　　谢程英随手扒拉一下头发，说：“你信不信就算我这样出门，喜欢我的女生还是能排到天安门外，对吧计蒙？”
　　计蒙眨眨眼，随口唔了一声，倒是苏欣见到谢程英那样，忍俊不禁地上前想给他理理衣服，却被他躲开了，几步蹿进洗手间，再出来时已经恢复成神清气爽的样子。
　　然而他早起的怨气全数发在了计蒙的身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到教室，谢程英却突然转过身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新同学，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从我家一路跟过来，你不累吗？”
　　计蒙反应不过来，尤娇娇就叫了起来，尖利的声音就像小提琴拉错了音。“计蒙！你跟着谢程英干嘛？你想追他啊！呸，你也配！”
　　郁品在一旁起哄：“班花，许你追谢程英，就不许新同学追？”
　　“你瞧瞧她什么样子，土里土气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转来的，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喂，你听到没有，谢程英叫你以后别跟着他，懂了没？”
　　计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没有？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是顺路？哈，笑话！人人都知道谢程英的家在富人区，难道你也住富人区？”尤娇娇像只被抢了食物的鸭子，呱呱呱叫个不停。
　　计蒙把嘴唇咬得紧紧的，全班都在笑她，而她只是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就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半路还被坏心眼的男生伸出脚绊了一下，如果不是扶住了旁边的桌子，还不知道要摔得多惨。
　　尤娇娇是把她当做眼中钉了，若是口头上的侮辱就算了，计蒙是很能忍的，可她不光这样，还在上课的时候骚扰计蒙。用脚踹凳子是常事，还在她的头发上洒碎纸片，在她的衣服上写字画画，贴字条，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把她的饭盒抢过来扔掉，如果计蒙死死护着不放手，她就推她，一下子就把她推得坐倒在地上，饭菜倒了一身。
　　计蒙也倔，被欺负成这样硬是一滴眼泪都不流。回骂骂不过，打打不过，她没有谁可以倚靠，若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只能忍。忍一时风平浪静，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渐渐的，计蒙学乖了。早上上学的时候刻意落后谢程英几步，中午吃饭都带去食堂吃，尤娇娇也觉得没意思，时间一长，也就无视了她。
　　王晓凯在历史课偷偷问计蒙：“他们这样欺负你，你不生气么？”
　　计蒙说：“生气啊，可难道我要跟她打架么？我打不过她。”
　　王晓凯点点头：“你倒拎得清。”说完又递了一块巧克力给她，说：“给你的，我看你中午都吃不好，拿去吃吧。”
　　计蒙有些感动。其实说实话，在这个班里，她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这个同桌了。虽然他话不多，也很腼腆，很容易被欺负，可聊胜于无，比起尤娇娇谢程英那些人，起码他没有欺负她。
　　晚自习照例是闹哄哄的。就是在他们这样一个重点中学，老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管着学生。晚自习一般老师来一节课，后面一节课只有值班老师四处走动，教室里时常陷入纪律相当差的时刻，比如现在。
　　计蒙捡起那团刚刚扔中她脑袋的纸团，揉了揉，转身把纸团朝谢程英的方向扔过去。谢程英接住纸团，笑着说：“哟，学会反击了？”
　　尤娇娇在身后踢了踢她的板凳，说：“什么时候学会的？胆子不小啊！”
　　谢程英随手一抛，纸团稳稳落入角落的垃圾桶，说：“逗一只不会说话的傻鸟，我倒宁愿看聒噪的凤凰。”
　　尤娇娇转过身去，撒娇道：“你在说我吗？说我是凤凰对不对？”
　　谢程英笑出声：“对，你就是那只聒噪的凤凰。”
　　“那你是什么？”
　　“你说呢？”
　　尤娇娇作努力思考状，学着动漫里的少女把食指竖起来放在脑袋边，歪着头扮可爱，说：“是帅气的白龙。”
　　郁品问：“为什么是白龙？”
　　尤娇娇说：“因为小说里龙和凤凰是一对儿啊！”
　　计蒙恶寒，咬咬牙，小声嘀咕：跨种族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你们等着老天爷的惩罚吧！
　　郁品还在问：“那为什么是白色的？”
　　尤娇娇说：“因为谢程英很白啊，不像你，黑成这样，丑死了。”
　　谢程英只是在那边笑，一边笑一边转笔，最后慢悠悠来一句：“尤娇娇，你恶心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