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夜话》沐兰泽

2、新的开始

　　魏明跟在魏杉身后，拼命压抑着心里的好奇，让自己不去丢脸的四处瞄，但还是难免会被路边摊上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吸引住视线。直到很多年以后，已经彻底融入到了城市生活中的魏明，回想起当年自己当年幼稚的举动，反倒是感觉有些释然了。

　　从封闭的小山村走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感到好奇？

　　魏杉似乎也发现了儿子想看又紧绷着自己不去看的小动作，男人腼腆的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并体贴的把一些好玩儿好看又实用的东西只给他看。至于掏钱买下来，抱歉，魏杉自认收入没有那么高，且他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换来的，实在舍不得花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面。

　　爷俩在外面逛了大半天，魏杉到底还是给儿子添了两件新外套和一双崭新的运动鞋。两人提着袋子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魏明的妈妈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大块的排骨，色泽油亮的宫保鸡丁，烧茄子，凉拌西兰花，这些东西，平时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可是不怎么常见的美味。

　　魏明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馋肉，相反，因为近一年来，于丽，也就是他的妻子怀孕生子的缘故，家里总是少不了要隔三差五的改善一下伙食，但岳母为本身烹调水平有限，又了照顾孕妇的口味，每次做出来的吃食都不太合魏明的口味。

　　魏明吃的少了，岳母反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这样于丽就能够多补充些营养。对此，魏明倒也没太介意，毕竟最后受益的还是他魏家的孙子。

　　“饿了吧，快去洗手，咱们这就吃饭！”丁兰看见儿子和丈夫回来，笑着接过二人手里的东西，催着他们父子赶快去洗手上桌。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丁兰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制的瞥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自然是没能看见丈夫落在自己身上，那一闪即逝的目光。

　　因为小学都没读完，丁兰刚跟着丈夫出来打工的时候，也是吃了不少苦，后来是因为抱着破釜沉舟的年头学了家政护理，又因为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年纪又不是很大，才慢慢在家政市场上立稳了脚跟。可她能够承接的业务也仅止于最基本的做饭打扫这一块，再进一步，还是没人愿意用她，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她没有文化。

　　丁兰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能帮儿子做的，他们夫妻已经尽力去做了，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来，尝尝妈新学的菜色。新东家，是北方人，妈就学着做了些北方的菜色。”丁兰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到魏明碗里。

　　魏明把排骨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果然和他平日里吃的味道有些不同，酱汁的味道要更加浓郁些，下饭，让人吃了一口还会想吃第二口。

　　“喜欢？”丁兰见儿子喜欢，脸上跟着露出欢喜的笑容，“那妈下次再买回来给你做！”

　　魏明腼腆的笑了笑，一句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两圈，却终究是又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这是妈妈对他爱意的一种笨拙的表达。今天他跟着爸爸在外面转了一圈，虽然看到的东西不多，却是有些被这座城市里高的离谱的物价吓到了。

　　魏明虽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东西，不过换了个地方，就能卖出比老家高出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价格来，还有那么多人愿意买。他却是知道，按这里的消费水平，爸爸的工资买不到多少东西就会被花的精光。再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这处窄小的出租屋，心里对于这对被村里人羡慕的小夫妻在大城市的生活，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似乎，一切并不像是他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啊……

　　夜里，魏明睡在异地他乡的硬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很多，有近在咫尺的，他的爸妈，也有远在老家，独自带着孩子的于丽，更多的，还是白天看到的，这个对他来讲还十分陌生的城市。

　　魏明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薄被，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犹如泰山一般，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胡思乱想了一夜的结果就是，魏明第二天起晚了。

　　魏杉和于丽因为要去工作，自然是一早就出门了。魏明迷迷糊糊的听见，魏杉交代他，饭菜都给他留在了锅里，让他白天没事先在附近熟悉环境，不要到处乱走，免得走丢了。

　　魏明模糊的应下，倒头一觉，再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他烦躁的爬了爬头发，如果这时候他还是在村子里，哪怕起的再晚一点，他也不会意识到有什么错处。可今天，魏明意识到了一点不妥。

　　他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他要赶紧找一份工作，抓紧时间挣钱，也在这片置下一份产业，和这里的人过一样的生活！

　　说做就做，魏明一骨碌从板床上爬起来。洗把脸，想想把爸爸昨天给他新买的衣服找出来，咬了个包子就出门了。

　　找工作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但找工作的人要考虑工作地点以及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招工方也要全方位的去考量应征者是否符合自己的招聘条件。所以，魏明一天下来，虽然是跑了不少地方，大大小小的店面也进了无数个，除了对方冷酷的拒绝，真正意义上的收获，却是半点也没有。

　　和他的父母一样，魏明同样也面临着没有工作经验，又学历不足的情况。直到这时候，魏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他那么讨厌读书，家里还会一直让他读下去。大城市里，想要找工作，那张薄薄的文凭，仿佛就代表了一个人能力的全部。

　　魏明颓然的坐在出租屋的搬床上，身后依靠着冰冷的墙壁，视线逐渐放空起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出门工作的爸爸和妈妈却是一个都没有回来。魏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要给爸爸或者妈妈拨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号码接连按了好几遍，最终却没能拨打出去。

　　天色不知是什么时候彻底暗了下来，坐着睡着了的魏明，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摸出手机，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出租屋内，除了他手中手机发出的微弱光亮外，便只剩下从窗外撒进来的月光。

　　出租的房门处响起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魏明下意识的按掉手机，随手把窗台上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玻璃瓶子抄在手心里。

　　房间内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魏明眼前一阵发白，好一会儿才看清，开门进来的人是魏杉。

　　“爸？”

　　“唔。”工作了一整天，男人累的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一个稍微长一点的句子都想说，只是当他抬头看见坐在板床上的儿子后，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你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