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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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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之血·神魔
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没有光线和色彩。
尽管这里没有色彩和光线,但周围的一切却清晰可辨——周易的图腾在走廊地板上,图腾的边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的无形画笔扩画着;无数盛满水晶沙的沙漏悬浮在空中,没有一丝动静。
时间在这仿佛又一定是不重要了,不然,为何走了不知多少天的他的脚步依旧如此缓慢、神情依旧不变呢。
难道,这里的时间被凝固,这里的空间被虚幻——
如果不是——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是水敲击岩石的声音。如果不是这种声音,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活着。如此单调无奇的声音也似乎拉起他的思念。
铁甲,长剑,战车。
红眼,热血,勇士。
绫带,魂舞,美人。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一只苍白垂落的纤手。
来这里也有一百年了吧。每天仿佛是自己对着自己说话,多么可笑阿!
他顿住脚步,生木地抬起头,寻着滴答声望去,然而,空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他看得见,一定会发现那滴落在石板上绝对不是透明无色的水,而是一种血,一种散发妖魅色彩的蓝血。
突然,这里被不知名的东西照亮,光线涌流而来,色彩焕然跃上一切,但却只有蓝和白两种色彩。
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地板,一条深蓝色的绸缎似的地毯一直从走廊看不到尽头的尽头一直延展到他的脚下,地毯仿佛海面一般,看似静实则如云涌动、如浪翻卷——
滴答……一滴蓝色血液从混沌萦徊的上面落下,滴在地毯上,奇迹般地溅起九粒不同颜色的发光液珠,不可思议地在蓝色里荡起云霞一般的涟漪。
滴答……又是一滴落下,溅起的液珠和不久前溅起的同色珠一碰即合,嚓的一响,合成九粒更为璀璨夺目的液珠;荡起的波纹和不久前的涟漪接触,唰的一声,云朵和彩霞就在蓝色中幻现。
滴答……滴答……滴珠、融合、荡波——夺目耀眼的九彩珠悬浮在空中;璀璨侧目的光泽映衬下面永无休止扩展的周易;白云、彩霞在蓝色中扩大延漫……
蓝雾腾起,萦绕在四周,妖魅诡异至极。
嘴角开始有节奏的抽动,一下,一下……突然他的喉咙一阵涌动,喑哑的声音:“摩诃——摩诃——”
摩诃!摩诃!
鬼鸣般的魔颤般的声音还在走廊回荡,缥缈遥远的声音在混沌之上和沙漏中的水晶沙一起飘来,回应他:“摩诃——摩诃——”
“神——”他双膝跪地,仰头长呼,湛蓝色的眼瞳空洞无光。
水晶沙飘泻在他一直延伸到长廊又一无尽的尽头的蓝色长发上,宛如银河中的繁星,盈盈闪闪。
“神——”缥缈遥远的声音回应他。
喑哑和缥缈声音渐渐地消逝在走廊无尽的尽头
“摩诃,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陡然伸出手指指着上面,猝然出声质问。
“如果你让蓝色在这里消失,你就可以离开了!”沉默许久,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是不可能的吧!”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尽管神的承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未变,然而,那片和周易同生同灭的蓝色,怎么可能消失呢?就算是神也不能决定周易的未来吧?
沧桑神色跃上脸庞,他神情恍惚地站起,手轻轻按着腰间的利剑剑柄上——多少次,多少次都控制不住地想拔剑辟天,然而,上面那种无形的力量盖压下来,将他重重缠绕,混沌得不留一丝空隙。
一个人,怎么能够战胜……决定全宇的摩诃呢?
手最终离开剑柄,无力的垂落下去,空洞的眼睛看着地上的图腾……他能看得见么?这种被神唤作周易的图腾,谁也不知道是怎么点下第一个星点,是谁拖出第一条曲线的。
周易的世界是奇异的,没有光明,没有色彩,山脉是一片混沌堆积,江河湖海是一片混沌流成,森林草原是一片混沌腾起。天空混沌笼罩,大地混沌弥盖。然而,在这混沌的空间中,一切有清晰可辨,高耸陡壁,激流巨浪,叶动草佛。
这个世界叫做什么?
没人知道,有人叫它混沌,有人唤它神地。不同的叫法也造就了不同的人,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国家。
所有人都知道摩诃创造周易后,魂飞苍坞,身化两心、一慈一悲,而摩诃唯一的女儿星月之神摩素却只是个只有幻术没有力量的不死之神。
没有神的制裁,直到几百年前,世界由于出现空前的繁华,世界上九族的人很快变得贪婪起来,常年不息的战斗爆发在某个不知名的日子,世界变得生命从此步入死亡重生、重生死亡的单调循环。
常年留下地鲜血流进大海,把无色的大海染成殷红。可谁又知道,在他们互相争斗的背后,一个拥有破坏一切力量的血魔诞生了。
魔生天变,无光无色的世界被殷红的鲜血弥盖,血魔的利爪撕碎一切,恶魔的血口吞噬一切,曾经互相争斗的人不得不联合起来对抗,但血魔瞬间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将各族人逼退到摩诃幻灭神飞苍坞时所处的天涯。
绝路就在后面,血魔的利爪在前面晃荡。一切生命就将湮灭的时候,一个叫魔桑的混沌双族勇士站了出去,长剑抛开心胸,双手捧着自己的心脏对天长呼,祈求:“苍天摩诃,请赐予你的孩子足以辟山的利剑和无上的剑术吧!”
话毕,上空久久没有反应,然而,就在所有人绝望时,天空降下一个九彩霹雳,一柄利剑刺进勇士滴血的心脏,霹雳无声地打在勇士魔桑的身上。
有了利剑和武技的魔桑一下变成天神一般无敌起来,血魔最终被各族勇士一起打败并封印在天涯下面的无底深渊。
人们为了感谢勇士魔桑,拥他为帝,在世界成立空前绝后的混沌帝国,世界也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混沌。被称为帝君后的魔桑在整个世界中心建起一座可挡百万之军的城堡、混沌之城,城堡里建起可触苍坞的数万丈的高塔。
从此,混沌进入了新的生息时代。被魔桑请下的神女展现出无边的幻术,幻化繁衍万物,修补大地的裂痕,让大地上所有居住者休养生息。
没多久,混沌双族也一跃成为世界的统治者,掌握一切生杀大权。
然而,在魔桑帝君突然死去后,各族部落群起叛乱,混沌双族来不急抵挡,节节败退。可谁又想到另一个强大的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了,还未成年的王子魔宇继承帝位,带领混沌双族部队一夜之间击败各族联军主力,并且随即在世界展开毁灭性的屠杀。
就这样在魔宇带领的混沌帝国利刃的杀戮下,世界的生命渐渐减少,天空的混沌也越盖越低,然而,就在其他种族无路可逃的时候,慈悲双心开始跳动,神女传下神谕:摩诃的无上剑技传授大地所有人,可以抵抗的已被称为混沌之剑的当年那柄天降神剑的各种武器也在一夜之间到了各族勇士的手上。
于是,力量又仿佛在一夜之间平衡起来,并且各族团结的力量最终强过混沌双族。世界各族开始反击,经过长达百年的浴血奋战后,最终在死亡森林全歼混沌双族的沌族全部,并随后又将混沌之城牢牢包围。
这场被称为弑魔之战的战争渐渐接近尾声,孤身奋战数日的魔宇终于力量枯竭地倒在混沌城门口,双目怒视苍天。
而后是
……
回忆中的他突然一颤,惶急地盯着地上的图腾,空洞的蓝瞳似乎可以看到轻微的收缩。
此时周易图腾中可见——海中飘舟,桅杆已被狂风巨浪打断,颠簸不止,一个个滔天巨浪毫不留情地扑盖而去……然而,跪在甲板上的蓝发人一脸平静,双目微阂,口唇不停翕合,似乎在祈祷些什么。
“神,请让我离开!我必须去挽救我的子民!”全身再次猛一颤,手有力地按在无色无光的剑柄上,决然出声。
蓝色丝绸般的地毯突然从中裂开,两颗紧贴的心脏飘飞出来,停浮在他的眼前。
“魔——”空中鄹地幻现出一个白衣白肤白发女子,看定他的脸,苍白无骨的手伸出,微微颤抖地抚上他脸上利落完美地棱角线条,苍白青透的嘴唇翕合,微弱的声音传出,“拔剑!”
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被她抚摸那一刹,陡地就是一个恍惚,身子颤退几步,空洞无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看不见,前面仿佛是一个无尽的深渊。
又是这只手,这只带着电流的手。第一次遇到这只手是在百年前千军万马围住混沌之城的时候,浴血的他孤身挡在城门口,魔剑带动混沌弥盖大地,灰色光束无情的刺通冲上来的敌人的胸膛。然而,一个人力量再大也有耗尽之时,他最终还是倒在自己和敌人留下的血泊里,仰头望着上面那一袭白衣倾泻而下。那个瞬间,双目突然看不清一切事物,从未有过害怕的他感到了恐惧,从未低头的战士垂下了高贵的头,长剑入鞘,锋芒顿矢……
而后就是被神带到了这个没有时空的走廊,每天听着单调无奇的滴答声和时而会弹起的那首似曾相识的《桑》,感受着那只冰冷无骨的手的抚摸脸颊。这种心悸而又期盼的感觉撕噬着他的心,让他几乎忘记曾经开山裂石的剑技,忘记毁灭天地的力量……
“魔——”惘然间,白衣女子再次开口,唤他,声音微弱哆嗦,“拔剑!”
身子又是莫名一颤,按在剑柄上的手触电般的抖开,他单膝跪地,恭谨地回答:“魔不该向神拔剑!”
“你只是在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神会原谅你的!”苍白无骨的手托起他的身子,另一只苍白无骨的手从华丽的白色斗篷伸出,拉着他颤抖的手,轻轻按在剑柄上。
青筋突起的古铜色的手被她的手按着,按着,手指一下扣住剑柄;被她的手拉着,拉着,瓷瓷作响,锋芒耀闪,随着剑缓缓拨出,上面的混沌也弥盖而下。
锋利可破万物的剑尖划开她白色华丽的斗篷,抵在她洁白无暇的胸脯上,一滴血顺着剑锋滑下……
紧贴的两颗心开始颤抖——无色无光的在剧烈颤动,发出喑喑的鸣声;红色的在滴血,无色的血,传说中神之血。
“等等!”他突然出声,脸色变得极为平静。
她握着他的手松开,利剑离开她的身体。
“我有办法让蓝色消失!”面无表情地说完,他把长剑插进剑鞘,空洞的眼睛似乎在这里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不解,她出声问。
顿一下,他回答:“找一个人!”
“找谁?这里不会再有别人!这是苍坞!”
“我知道!所以我在找我们的摩诃之心!”
“在你前面,你伸手就可以摸到了!”
“不必了!”
“呛——”手突然闪电般拨出利剑,手腕一转,宛如混沌的剑蓦地如惊电般穿透女子的心胸。
“啊!”白衣女子蘧然出声,一脸欢欣,丝毫不感到痛苦。
“裂!”面无表情地抽剑斩辟,利剑从肩至腰闪电般的掠过,女子如纸片般从中裂开。
“碎!”利剑幻变无数,凌厉准确地削割在女子的身体上,血洒上他的长衣,碎肉一片,一片,枯萎花瓣似的凋落。
“魔,把我心脏也裂碎!”滚落在地的漆黑色眼珠飞起,悬浮在他的脸前,闪着兴奋的光芒,急切要求的声音响起。
“嚓!”一剑急速横斩,两颗漆黑的珠子立刻爆碎,化为粉末落下,洒在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躯体上,丝丝作响。
长剑支地,他急速喘息,空洞深蓝的眼睛木呐地看着地上,迎面扑来的血腥味让百年前浴血的战士胃里一阵翻腾。忍住心里想要呕吐的感觉,猛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说:“你等我!办完下面的事我再回来。”
“你不要你的血液吗?”
“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要血液做什么!”蓦然冷笑一声,他头也不回走向前面无尽地尽头。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单调的声音像男子远去的脚步声,渐渐升空,远去消逝。
黑粉从新合拢成眼珠,碎肉一块一块拼合成躯体,断指附上模糊的躯体,血液回到胸腔,一件洁白如雪的衣服从天而降,自动穿上。
女子不言不语地坐在地上,无弦琴在苍白无骨的手指间隐然出现,纤细手指在无形的空间轻弹——琴声悠然而起,沧桑中透着柔美,让人不知不觉进入这样的幻境——孤树屹立在天涯之上,凄美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