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
-
屋外夜色水洗一般清澈，天空星辰浩瀚，银月皎洁。
瑟兰迪尔过去常年在北方驻军，知道这天象意味着明天将会是北地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营地的灯火熄了大半，从山坡上的建筑往下望去，有些荒凉的大地一片恬静素秀的银装，熙熙攘攘声渐渐都沉寂了。
北方夜风凌冽地吹过瑟兰迪尔高高竖起来的大翻领，他伫立在走廊石柱边，刚刚因为想和索伦共坠爱河而解了里面立领的一粒扣子，半开的领口内露出白皙脖子，侧边三道鲜红的抓痕触目惊心，还在渗出血丝。
伤口在风里一吹，顿时激起一阵刺痛和麻痒，瑟兰迪尔不由抬手，用缠了纱布的指尖摸了下抓痕，雪白纱布上立刻映现出几朵血花。
金发精灵不知为何笑了出来。
虽说是什么免疫系统崩坏了，生命危在旦夕，可在他看来，索伦现在就像只没教养的狂暴小野猫，柔软无力，爪子却可锋利。
——是脑子坏了吧？可以这么理解吗？什么亚拉晶片、核心刻印、病毒污染、主人格、免疫系统崩坏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古早时期中土世界的精灵来说，这些晦涩艰深的名词都难以在脑中形成具体的概念，更不要说完全理解。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时代变迁，魔法文明的陨落，科学异军崛起，瑟兰迪尔才真正理解这些名词的含义）……总之，他就简单地理解为索伦大脑不正常了，思维混乱了，是这样吧？
瑟兰迪尔无稽地摇摇头，试图在夜风的洗礼下让脑子平静下来。
他低头审视着雅凡娜给他的什么精神锁定栓，听起来似乎是一种具有魔力的锥体，它两头尖细，整体成扁叶状，上面遍布细小的荆棘，最粗的地方大约有三四公分。瑟兰迪尔双手将魔力锥端平在眼前，对着这锋利的器具，胸腔里隐隐有些发痛。
用这东西扎进索伦那么敏感的位置，会有多疼呢？
刚刚他只是用手掌碰了一下，索伦就赫然发出凄厉的呻吟……
——这家伙也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早年作恶多端，现在报应连连了吧，小恶魔？
瑟兰迪尔就是有这么一些坏毛病，他不会自己去承认自己犯过的错，就算心里那么想，也不会从意识上去承认它。他这个人，从小时候尊贵的出生到意气风发的成长阶段，再到领兵打仗，指挥千万军队，那些卑微懦弱的想法从来就不曾占据他的思想。
后世研究精灵王人格品行的史官们往往会在这方面各抒己见，争得头破血流。有些人认为他是天生高傲自负，善藏愚守拙，有些人则坚持他是生来就具有王者威仪的强者，心灵与灵魂都拥有注定要成为一个强者的素质。
然而，这些人不会知道，瑟兰迪尔面对那无穷无尽的夜幕闭上眼睛时，坚毅的面容仿佛刀刻般铁硬冷血，眉宇间却有一丝细微的柔软温存。
他其实心里多多少少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感到惭愧。
等到营地的火光只剩下零星碎屑，值班的士兵在远处光影中身影朦朦胧胧，瑟兰迪尔没有喝醉过，可这会儿却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放下手中端着的酒樽，转身走向索伦的房间。门这时候又可以开了，沁人心脾的浓郁香味扑鼻而来，仿佛瞬间能烧掉理智，让人迷醉在其中不能清醒。
昏暗中，索伦勉勉强强裹着棉被。
他的头发散发出一股温润的流光，长度比之前长了许多，散开在米白色的床单上。瑟兰迪尔孤注一掷地走过去，刚来到床边，索伦就警觉地睁开眼看过来，一只眼睛泛出淡淡的金色，另一只仍然是沁凉的水蓝。
这个样子让瑟兰迪尔想起了他们在地底宫殿时光温泉中的情景。
往后的许多岁月，地底宫殿中的一幕幕都会反复浮现在瑟兰迪尔脑海中。
他格外缅怀那段能暂时忘记所有烦忧的时光，天地就在他们的头顶脚下，万籁俱寂，碧波池水，鲜花缭绕，红烛春宵，别样的美好。
……
索伦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会，顿时颤抖地咆哮起来：“我让你别靠近我！你进来干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索伦也不想这样冲瑟兰迪尔发火。他了解瑟兰迪尔是个会记仇的人，平常奋力刷出来的好感度，胼手胝足做个勤勤恳恳的老好人（？），说不定被这么几下一吼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可是他这会儿冷静不下来，他的大脑意识中红灯警报简直炸翻天了一般响个不停，全身毛孔都胀满了对瑟兰迪尔的排斥和抵触，那种感觉就像海底深处掀起的暗流，平常察觉不出来，临到危险的时刻，已是铺天盖地席卷上来，让他即使只接触到瑟兰迪尔的目光，浑身都立刻要炸毛起来，充满了攻击性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不断叫嚣。
与炎魔一战时，他的主人格醒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主人格确实在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内，激活了所有关闭休眠、甚至已枯竭死亡的精神印记，将整个精神网重启了一次。
埃努是意识生命体，精神网就好比是他们的灵魂和记忆。晶片就好比是承载灵魂的容器，它本来是金银色，米尔寇挖去了他的心脏后，晶片就等于失去了能源，会慢慢休止沉眠，但米尔寇又给了他一颗黑暗心脏，那颗黑暗心脏如今控制着他的亚拉晶片，使晶片整个呈现出瑰丽诡谲的暗红色，也控制着晶片上的刻印，将主人格封印起来，只激活了局部的印记来形成索伦的意识人格。
晶片的核心有保护层，保护着他们最重要的那一个印记，以及维持他们生命的系统，其中也包括一如给他们设定的性向和天赋。
雅凡娜其实说的并不全对，索伦知道自己的核心保护层被米尔寇关闭着，他的核心就像是裸露的状态，谁拿到天赋钥匙，就可以控制他的生命。也因为这样，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和瑟兰迪尔交合欢爱，没有保护层，他不会有性向排斥的痛苦，可以随心所欲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可是迈荣又把保护层给打开了。
或许迈荣是有更多的考虑，但保护层一旦打开，就对他的性向形成了强制保护，而这时候偏偏天赋钥匙因不稳定而解锁，使他瞬间转性，于是免疫系统开始崩坏，发狂地渴望被具有攻击性的对象接入，同时，保护层又在激活的状态下让他下意识地抵触被接入。
索伦就在这种水生火热的矛盾中煎熬了两天，最后当瑟兰迪尔出现在他面前时，保护层的警报和免疫系统崩坏的警报直接变成了一场势如水火的交战，毁天灭地地在他体内轰然炸响，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剖成两半！
可是瑟兰迪尔只是坐在床边，定睛看着索伦，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保持着冷冷对峙的微妙气氛。
瑟兰迪尔揣度了半晌，不由得笑了起来，床头的火光点亮了他的碧色眼睛，里面渗透着无限柔软和温情。
“我很想马上就办了你，让你也好几天下不了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可能雄性在面对对象如此欲求不满地索求姿态下，都会这样情不自禁，“你这个样子，你个这样子让我都快失去冷静了……”
他低头想要去吻索伦，索伦有点战战兢兢的躲闪开，羞愧地偏过脑袋，垂下挂满水珠的眼睫，向他再一次发出尖利警告：“你走开！……走开，好吗！”
瑟兰迪尔忽然露出了一个淡然的浅笑，他发现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不需要考虑得太复杂而畏首畏尾。
他探过手去，笃定索伦这时候没多少力气挣扎，将手臂绕过索伦的后颈，把他用力推进了怀里。
索伦被这么一激，狂乱地晃动身体要挣脱出去，床被随着他的动作完全滑下了肩膀，反而使他全身片缕不着地被瑟兰迪尔抱在怀里。
他简直愤怒的要咬人了，身体却还是软绵绵的，甚至不由自主往瑟兰迪尔身上蹭。
瑟兰迪尔淡淡的笑了，低头吻他汗水淋漓的脖子，将他固定在怀中，抚摸着他因为粗重喘息而微微颤抖的背，“乖，乖，没事的，没事的。”
……
索伦全神贯注在腹部宝宝的异动上，结果一开口，声音竟混杂着虚软的哭腔：“你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他挣动了几下手腕，神情显得十分慌乱无助。瑟兰迪尔毕竟敏锐而谨慎，注视着索伦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揉了揉他磕碰在一起的腕骨，问：“你还有什么事隐瞒我？”
其实他这么问，是有一点宠溺和调情的口气。
索伦意识有点混乱不清，焦急中脾气也不太好，出口就反问道：“我有什么事隐瞒你？我都这样了，你还用责问的口气对我说话？”
“责问？”
“瑟兰迪尔，我把天赋钥匙交给你，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后果，只是我愿意去那么做。我可能会连续发情，而且……”
——而且米尔寇知道了。
索伦咬了咬牙，思绪混乱道：“……你以为你摆出这种施舍怜悯的姿态，我就应该感恩戴德接受吗？对，你就是在用这种姿态来可怜我，而我的确现在离不开你，你要是不愿意眷顾我，我将会痛不欲生万劫不复。我落到这种地步，你还怀疑我隐瞒了你什么？”
小打小闹虽然是谈恋爱，但还要看对象。以瑟兰迪尔的脾气，他可以包容爱人适度撒娇小作怡情，但无理取闹不解风情就不是他可包容的限度了。
瑟兰迪尔皱起了眉头，捏住索伦的下巴把他脸掰过来对着光源，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想调笑一下的话，现在越听索伦这么强词夺理，就越笃信索伦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他和索伦相处了那么久，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索伦那么引起他的注意。在长久的观察和用心理解下，他要是到现在还摸不透索伦的性子，那他就真的情商堪忧了！
他觉得索伦话里满是深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但他也知道索伦这张嘴巴不会老老实实交代。于是他紧贴着索伦发烫的身体，用高挺的鼻子去顶他的鼻端，逗弄他，调戏他，继而亲吻他，试图表达一种宽容容忍，同时也不想破坏了气氛。
“你真不想下床了是不是？我也是有很多劲儿可以使在你身上的。”
这威吓好像很有作用，索伦当即就闷闷的放轻了充满抗议意味的粗喘。
瑟兰迪尔继续安抚诱哄：“你乖一点，回答我的问题。我今天就放过你。”
索伦实在没辙，脑袋晕晕胀胀，不知是因为感冒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就快进入昏迷，天赋钥匙将洗去他发情的记忆，一并连过程中留下的痛觉也会洗掉。
他脑子转不过来，只能闷闷不乐地回答：“你想问什么？”
“你发情结束了没有？”
“……嗯。”
“不想要了？”
“……不想。”
瑟兰迪尔微微一笑，又问：“那么我等会帮你把这根东西拔出来，你会不会有后遗症？”
“不会。”索伦回答的口气越来越敷衍不耐烦。
瑟兰迪尔浅笑着抚摸他额头边被汗浸透的头发，“你背上的火伤怎么回事？跟谁打了一架？魔苟斯难道又出现了？”
显然这问题在提出前早已经过深思熟虑，渗透着一个有城府的谋略家的智慧。这是很显而易见的，索伦要只是跟普通人交手，哪会有这样的伤？瑟兰迪尔要是连这一层都想不到，他还怎么领兵打仗。
但他这么问，也的确不是单纯的关心，索伦的人际关系，他是一定要谨慎盘查的，他接触的每一方人物，暗地里偷偷进行的小动作，瑟兰迪尔都要细心留意调查清楚，以杜绝隐患。
正所谓从小细节看大方面，索伦这种人，本来就掉以轻心不得。
索伦身体挣扎了一下，额头印记隐隐约约的闪着，对这个问题许久没有做出回答。
瑟兰迪尔也不追究下去，低头亲吻索伦光溜溜的肩膀，抚摸着他修长的手臂。人的精神意志在这时候一定是最脆弱的，瑟兰迪尔自然深谙这一点，哑声道：“索伦，我们不能有孩子，我父亲要让我和艾林凯拉结婚。”
索伦一直在专心检查宝宝的情况，对耳朵里听到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然而听到这里，他忽然神魂分离一般怔了半晌，这时，脑中有股剧痛如海啸吞天灭地袭来，精神网顿然淹没在其中一片混乱，绝大部分区域在发出危险的警报。
保护层的启动让他对瑟兰迪尔开始产生难以忍受的排斥感。
索伦喃喃说了几个音节，本想软磨硬泡地劝退瑟兰迪尔，只要他还有智商，就知道不能跟瑟兰迪尔硬碰硬，这招对瑟兰迪尔任何时候都是管用的。可是话语没有说完，他一下子偏过头去，好像昏了过去。
瑟兰迪尔吻着他，抬头看到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已变得像水波一样亮莹莹地散在床上，半睁的眼睛里漏出一片纯净的金红色。
瑟兰迪尔一瞬间就感觉到这眼神不对。
索伦抬手抓着他的肩膀挺起身体，半坐起来，长发滑过肩背皮肤，流光一泻而下。他抱着瑟兰迪尔的脖子微微抑制住身体的瑟缩颤抖，垂头低喘了两声，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索伦？”
瑟兰迪尔此时想出来，索伦却忽然用力抓住他的臂膀予以阻止。
他的力道和气势都有点不同寻常，半晌，温和深沉的言语打破寂静，犹如在餐桌上谈判一般礼貌而强势，说：“快帮我把胸口的锁栓拔掉，快，我的天赋钥匙重置出了点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