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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第一个“赫尔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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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现在的纪年方式,这是十一世纪的故事了。
民间常常流传:要离那个浑身尸臭的女人远一点儿。
哪里有战场、哪个村落发生了瘟疫,那个浑身尸臭的女人就会出现在哪里。所以,巡游的好人们要小心,她身上的味道足以让你染上天花、疟疾或是鼠疫。切记切记,将那个古怪的女人远离。
》》》the first Helga,the tenth Alexandra。
“哦,我亲爱的希罗多德阁下,您可总算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们亲爱的领主下达的指令是怎样的?”
这个丘陵间的小山村突发了一场瘟疫,这个急性的传染病在短短是数周间就夺去了半数人的性命。
而这个领地的领主早已关上了堡垒的大门,带着家人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并写信给上一级领主请求援助。
当地伯爵手下的红人希罗多德骑士翻身下马,拍了拍这位胆小领主的肩膀笑道:“没关系,先让我看看情况。”说罢,便要向村落走去。
“欸?!等等……但……要是您被传染了……”
“所以都说了没关系了,”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天主保佑,如果您害怕的话,我一个人去查看也行。对了,这里的教会怎么说?”
小领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没什么新意,正如大多数形式一样,在那个年代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看访、询问,然后再回到领主的城堡商量对策。那个结果也正如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形式一样,在教会和伯爵的高压下滋生起了巫术的萌芽。
只是,那个晚上有所不同。
希罗多德虽一向自诩为清高虔诚的教徒,可哪个男人都不免会犯点儿情欲上的错误。白日里某位农民姑娘的美貌让他起了冒着生命危险偷腥的念想,尤其是那副家人已经全部死光的楚楚可怜样,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安慰她。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凭借着白天的记忆找到了她的家。
或许时间正值第一觉和第二觉之间(注:根据文字记载,中世纪欧洲人通常晚上睡两觉,半夜会醒一段时间。),透过房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烛光。被一时兴奋冲昏了脑袋的男人没有多想,忽略掉那几丝不自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血的味道,抠挖的声音,顿时充满了他的感官。
那名白日里满脸泪痕的少女,确实安静地平躺在那里没错。
但是,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蹲坐在她的身边,恰好遮挡住了她身子的中段。从希罗多德的角度看去,那名貌美如花的少女的头部和下肢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
从黑色斗篷下伸出的手,正握着的,是一颗新鲜的心脏。
那只被血液染红的手,纤细而苍白,是女人的手。
希罗多德把手从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拿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松下一口气:“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呀……你的流言我可是听过许多版本,就是不知哪一个是真的。”他用力吸了吸周围的空气,随后补充道,“仔细闻闻,确实是有股尸臭味儿。”
“是吗。”黑色斗篷下的女人终于没什么感情地开口,小心地将这颗心脏放入斗篷中后,起身,向房门走去,“那你为什么还不逃走呢?”
希罗多德向左侧跨一步,用身子挡住了门,眯了眯双眼说道:“怎么,第一面就下逐客令?”
“让开。”
“遵从骑士道德,我会放一个杀人犯离开吗?”
“我没有杀她,她得了急症去世的。”黑色斗篷终于抬头,露出了女人的脸,“虽然你这种可笑的卫道士一定会说‘我为了一颗合适的心脏也够拼的’,但你阻止不了我编造谎言。所以,让开,你真的会传染给你尸毒。”
从阴影下露出的那张脸,美得令人窒息,同时,也丑得令人作呕。那是一张……死气沉沉、宛若尸体一般,又精致如画、宛若人偶一般的脸。
希罗多德的表情软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在这个女人诧异的表情中,略带孩子气地微笑了出来:“天主保佑,我怎么会被传染呢?亲爱的,你要相信,人类是很强大的。”
“啧、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毫不领情,这个女人对他的言辞嗤之以鼻,“看吧,不过是区区一场瘟疫而已,人类的□□漏洞百出、遍身都是致命的缺陷,你却给我赞扬它的强大?”
“当然,如果不信的话,和我打赌怎么样?”
“抱歉,我对这么无聊的事毫无兴趣。”伸手,打掉他的爪子。这个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然没有走这扇被他挡住的门,穿墙而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自那之后,希罗多德有了收集这个民间传说的喜好。
传说,她的老家,是在尼德兰(注:今荷兰、比利时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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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的时候,是在收拾战场的残局时。
封建主间的争斗不得长于40天(注:中世纪时关于服役的相关规定。),因此这场械斗终是在第41天不了了之,双方的领主或许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但这并不代表着就可以扔下战场不管。
尼德兰低地的气候还算温凉,因此对战场的处理也没必要做得太急。
希罗多德看见那个女人依旧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蹲在一名战士的身边,拿出匕首割开他的肚子,用手从中掏出泛黄的脂肪块。他看到……那名躺在地上的战士,呜呼一声,彻底断了气。
他走了过去,开口道:“你又杀人了哦。”
“我没有,他在刚刚的战争中已经死掉了。”回答他的,依旧是没有任何语气的说辞。
希罗多德请叹出一口气,同样蹲在她身边,道:“用同样的理由也太假了吧,嗯?赫尔加女士?”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尔后道:“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欸……原来真的叫这个啊!”他拍了下手掌,笑着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那肮脏的双手,“我只是听说有的传闻里这么叫你罢了。”
赫尔加:“……”
“啊对了,我的名字是希罗多德。”
“你是笨蛋吗?”她扔掉他的手帕,重新将手掌上残留的脂肪快抹遍双手,“人的脂肪可是美容佳品。”
希罗多德:“……”
“还有,多事的希罗多德先生,请您不要打扰我。”
“您的研究真是特别。请问……我可以邀您到我的领地上共进晚餐吗?”
“哈啊?”
——“在战场上把尸体捡回家是一回事,半夜在墓地里把棺材撬开偷尸体回家是一回事,但,为了得到尸体而去杀人、为了满足虚荣而去屠城,就是另一回事了啊,赫尔加。”
后来,他曾对她如此说教过。
然而,就在这之后的第三年,这个男人却去为了虚荣而亲自屠城。
响应教皇乌尔班二世的号召,向东方进军。
临行前,他们在他领地上的酒馆小聚。
“我会带着无尽的金银与财宝回来,赫尔加,等着我,天主的圣城在召唤着我!”
那时,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冷笑,没有错……是冷笑着,看着这位自诩“人类的强大”的家伙,信誓旦旦地离开,连给她强调“弱爆了的人类身体”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他离开后的第四个月,意识到自己的子宫内存在着另一个魔力循环的赫尔加……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九个月,她顺利产下了一个女婴。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忙碌,她终于把自己的兴趣从尸体转移到了人偶上,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和他见面时,已经过去了数年。
她八岁的女儿拽着她的衣裙,问道:“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呢?”
啊、已经将近九年了吗?
于是,她带着他们的女儿,到了他的领地,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
领主已经换人了?
你是从多偏僻的地方来的哟,希罗多德那个家伙啊,六年前战争结束就没有回来哦。
什么?死在哪里了?哎呀,都跑到那么远去了谁知道死在哪里……
具体时间这个更不清楚啦!
“妈妈,你在哭哦……”
“没有。”
“但是,妈妈的内心真的在哭哦。”
“我没……”
——!!!
她因为疼痛睁大双眼,看到年仅八岁的女儿,手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腹部。
“妈妈,”她的声音甜美而童真,“我从很久之前就明白了,你根本就不配称为亚历山德拉的继承人,所以……把家族刻印交给我吧。但是,不是现在。我知道现在我之所以能偷袭成功完全是妈妈的疏忽,所以给我十年的时间,十年后,妈妈,我会来取它的。”
尔后,这位年仅八岁的幼女,便奔跑着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真是幼稚的孩子,”她拔下腹中的匕首,红色的血液在她身下的土地上汇聚成了一滩,“虽说这样搞不好真的会失血而死,但我可是早就准备了无数了自己的‘人偶’呀,分散在无数个其他的宇宙中。”
》》》the first Helga,the tenth Alexandra。
十年后的那场决斗。
女儿的使魔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她的脑袋在飞起时甚至还看到了自己残破的躯干——
断了头,颈部的切口还可以看到颈椎;喷出的血液还染湿了纱裙。
人类在死前,总会走马灯似的观赏自己的一生。
而赫尔加的遗憾是什么呢?
在最后的最后,在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时,她用着她全部的意念,对自己施加了一个诅咒:
无论是哪一个、无论是哪一个“赫尔加”,请务必找回希罗多德,她还想再见一次……他的笑容。
【全文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