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1 ...
-
这一天里唯一的好消息是:与大部分斯内普所熟知的斯莱特林不同,纳撒尼尔·巴当斯是个好客的主人。
更确切的说,他好心肠到愿意收留一个危险的通缉犯。
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敲开那扇门的时候,斯内普就发现这位旧友的模样和他当学生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卷发、圆脸,嘴边总是带着笑,只是鬓角多了些白发。
和斯内普相比,他显得太年轻了。
巴当斯在看到门廊下站着的访客时惊诧地瞪大了眼,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确定周围没有人尾行后,迅速将对方让进屋内。
“我看过这几天的报纸了。”他说,一边指挥一套烫金茶具给二人倒茶,“你没事吧,西弗勒斯?”
斯内普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没什么意义的冷哼,挺直脊背坐在沙发边缘,绷得死紧的嘴角朝下方撇着。他天性里的悲观和多疑令他不肯轻易相信会有人不计回报地帮助一个通缉犯,波特或许是个特例,那个格兰芬多根本就像是上帝造人的时候忘了给他放一个脑子。
桌子对面的房主正在往茶杯里倒牛奶,见他这副阴沉沉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扶着额头叹气。
“西弗勒斯,都过去了二十年,你这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怎么一点没见好?我和你做了七年的室友,可不知道那个布莱夫曼是圆是扁,就算你身上真有这条人命,我也得保你。”
斯内普依旧保持着那个让人看了就难受的僵硬姿势坐在沙发上,不碰面前的红茶杯,也不去接这种无聊的话题。
他不喜欢被人套近乎,那种纯粹的善意会让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在他与对方其实没有这么相熟的情况下。如果说那段深陷泥淖的人生教会了他什么,就是人和人之间最是谈不得情分;相比之下,他宁可巴当斯像个真正的斯莱特林一样把所有的帮助都明码标价。
会客室里因斯内普的消极反应陷入沉默,只有茶壶里的水沸腾时翻滚的气泡声。
“伊万斯现在好吗?”巴当斯大约是不太习惯这种沉默,绞尽脑汁在已经过去二十余年的学生时代里找到一个话题,“当初你和她闹翻之后,她还经常私下里找我打听你的近况。既然你选择改投到另一边,你们两个应该已经和好了吧?”
从巴当斯口中说出的名字像一个恶咒,在斯内普毫无防备时击中了他。
“她已经死了——不在了!”斯内普卷起嘴唇,带着某种自虐的快感将这句话低吼出来,任凭那些词语化成利刃将自己刺得鲜血淋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巴当斯之前低调的生活方式固然会让他与魔法界的动向脱节,然而消息闭塞到这种程度,也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跑到哪座人迹罕至的山里去隐居了这些年。
一只土扒貂顺着巴当斯的沙发扶手爬到主人膝头,男巫伸手拣了块糕点逗弄那小东西,一边紧皱着眉毛摇头:“抱歉,那几年我不怎么呆在国内,大部分时候都在美洲和埃及旅行——躲英国巫师界的乱局,也顺路学一些新东西。后来黑魔王倒台,也计划过回英国来定居,可等我再看到周围往来的巫师,一个个的,除了脸还没变,芯子里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了。”
斯内普满怀恶意地嗤笑一声,听起来倒像是吐信的蛇:“所以你又逃跑了?巴当斯,你在学院里的时候就总干这种事。”
“我说过,我该去拉文克劳的,斯莱特林不适合我。”巴当斯没有为对方的讽刺生气,只是抬起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浅啜杯中的红茶,“又或许是分院帽当时喊错了学院名字,那顶帽子可有年头了,难保不会老糊涂。”
二人斗嘴的情景倒是有些学生时代的影子,斯内普为这种熟悉感软化了一些,他将绷紧的肩膀垮下一些,口气也没有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他说,“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借你的书房查些资料。”
“当然,请便。”
作为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斯内普打算将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巴当斯的藏书室里,直到他看到一张便笺上的落款——
那是一个签名,深蓝色墨水书写的花体字在羊皮纸右下角留下浅浅的凹痕。
斯内普在短短的几息之间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分院帽果然永远不会出错。
作为一个出色的双面间谍,斯内普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将那本书迅速翻看一遍,又把便笺重新夹回书页里,书本也妥帖地放回原处。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男人有条不紊地从书架上搬出各个年代的魔法史以及各地风土志,至于最开始拿出的几本炼金术孤本,则被掩埋在层层堆叠的杂书之下。
于是当巴当斯走进藏书室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书山环绕的斯内普,后者手里正拿着法克威尔所著的《所罗门宝藏》,桌子上还有数本摊开的古代符咒详解。
矮胖的圆脸巫师空出一只手挥动魔杖,让那些书整齐地从桌面上浮起,朝旁边移开;方桌上因此留出了一小块空缺,刚好够巴当斯放他端来的下午茶。
巴当斯在正对斯内普的椅子上坐下,端起印花茶杯,促狭地瞄了对方周围提及庞大的书本山丘一眼:“西弗勒斯,当初在学校里你总嘲笑我贪多嚼不烂,怎么现在连你也喜欢上书海战术了?”
埋首在书本中的男人抬起头,眯起眼盯着他,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我现在要赶时间。”斯内普说,因为快速浏览书页上的古英语注释而心情不佳,连带着说话口气也有些夹枪带棒,“谁知道魔法部那群疯狗什么时候会顺着气味找到你家门口。”
“别担心。”巴当斯悠闲地从瓷碟里拣起一块司康,整个人毫无姿态地陷在椅子里,“屋子周围设置了不少反跟踪的魔法,魔法部的人一时半刻应该找不到这里。”
斯内普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这间公寓里的防御系统可以和布莱克老宅相媲美,甚至于更胜其一筹?”他慢吞吞地问。
救世主与前食死徒一同被通缉并不是什么新闻了,既然傲罗们能闯入布莱克老宅——而这幢纯血黑巫师家族代代相传的宅子里还同时有一个救世主坐镇——没道理会被一道只是施加了几个普通咒语的木门挡在外面。
巴当斯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尴尬地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斯内普本认为以巴当斯的性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提及这个话题,但对方犹豫片刻后伸手越过方桌,压下他正在看的资料书:“瞧,西弗勒斯,虽然我在许多方面没有你精通,但前几年也去过不少地方,多少有些见闻。倒不如把你手头上的线索说出来,说不定我恰巧就知道呢?”
斯内普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谨慎评估对方这句话的真实性。
隔着一张桌子的位置,他曾经的同学诚恳地注视着他,目光是纯粹的担忧。
“所罗门之瓶。”斯内普忽然说,声音既快又轻,出口便被发音时带出的气流吹散了。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巴当斯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怪异,男人下意识摇头,眉头几乎要打成死结。
“我知道,哦,当然……所罗门之瓶,黑魔法的圣物。”炼金大师嘴上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一边不舒服似的不停眨眼,“但那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魔法石曾经也是个传说。”斯内普说,指尖敲打着书脊,“这些东西一直在那里,只缺一个人去发现它们。”
~·~·~·~·~
米莱多苦恼地看着哈利。
面前这个男巫似乎天生有某种鼓舞人心的本领,因此他通常是探险队里最能给人以正面情绪的存在,但一个焦虑不安的波特所带来的东西则恰恰相反。
“嘿,小伙,你不能总这么愁眉苦脸的。”吉普赛人忍不住抱怨,“你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我的屋子都要被黑气填满了。”
“抱歉。”哈利敷衍地回答。
米莱多叉着腰,烦躁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
“你没有办法找到他吗?像是,呃,追踪咒之类的?我记得你们这类人很擅长这些小玩意儿。”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猛地抬起头瞪他,一副被冒犯的模样:“嘿!自从被安卡米娜教训过,我就不在未经允许时那么干了!”
米莱多吐了吐舌头,显然对女祭司的训诫方式同样深有体会。
“好吧,那试试占卜怎么样?”米莱多提议,“我的柜子里收藏有五个不同版本的塔罗。”
“谢了,但恐怕我不会太喜欢它们——无论哪个版本。”
哈利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玄关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你去哪儿?”
“去找其他朋友想办法。”哈利说,“及时做出行动,总好过坐以待毙,对吧?”
“那你就只能独自行动了。”吉普赛人端正脸色,双指并拢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斩断的手势,“探险者之间不随意接触其他人的生活,不能在我这里坏了规矩。”
哈利提起一只手摆了摆,空闲的手掌搭在门把上。
“别放在心上。”他说,“我也只是去熟人家里拜访,没什么大不了的。”
~·~·~·~·~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当哈利还站在米莱多家的玄关里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然而把时间放到现在,哈利简直恨不得有个时间转换器能跳跃回一刻钟之前,把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吃下去。
“午安,罗恩……德拉科。”
值得一提的是,他此时面对的这两人都排在他计划拜访的名单前列,但是哈利绝没有想过能在同一个房间里看到他们两个。
“罗恩,梅林啊,你怎么会在德拉科这里?”哈利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他被浅金和姜红两种对比度明显的颜色晃得眼晕,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罗恩看起来和哈利一样烦躁,现任的傲罗司司长将脸孔板的像块花岗岩,口气也冲得很:“我?你倒不如先问问这只白鼬干了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屋主人截了话头:“你手下的傲罗天天在我家蹭吃蹭喝,我都没说什么,现在你这韦斯莱家的穷鬼还要亲自上阵,我怕洒一屋子盐都洗不掉晦气!”
哈利呻吟一声,下意识抬手按住额角。
不……这绝对是场噩梦。
“……所以说,他们难道不是终止了你对这件事的调查?”哈利端着家养小精灵送进来的茶,小心斟酌着措辞,尽量避免引发新一轮争吵,“我记得新任的负责人和你的关系似乎很糟,怎么会派你来监视马尔福?”
“比奥尼?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蛋小瞧了我在傲罗司内的人缘。今天比利有急事请假,拜托我替他的班。”罗恩咧开嘴笑起来,得意洋洋地晃着脚,“换了其他人在这儿,你这个通缉犯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喝茶?”
哈利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别总拿我说事,你这个老大不需要在傲罗司里坐镇?”
“别提了,还不是你昨晚上动静搞得太大,害的我都要被停职调查。”
“我该再小心些的……可那份资料上有警戒咒,我没防备那个。”
“警戒咒?”罗恩看起来和触发咒语时的哈利一样满头雾水,但近几年的傲罗工作让他很快意识到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梅林的袜子啊,那群人打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我!你和老蝙蝠……咳,和斯内普两个人没有问题吧?”
“别担心,我也不是第一次被通缉,现在的情况总归算不上最糟。”哈利歉意地看着他这位朋友,“只是很抱歉把你拖下水。”
罗恩大度地摆摆手:“别放在心上,我想要个假期很久了;再说现在的小鬼都不懂得礼貌,正好也让他们少给马尔福家添麻烦。”
“哦,拜托。”年轻的马尔福家主拖长了调子抱怨,“现在韦斯莱家的穷鬼在我家里,才是最大的麻烦。”
“嘿!我说你这白鼬——”
“好了,罗恩。”哈利提高音量,比了个休战的手势“你必须承认,你年轻的时候比他们糟糕多了。”
“至少我现在不再年轻了?”罗恩嘟囔,移开眼看向窗外,“你总要允许我占点前辈的便宜。”
“现在就算了吧,你以后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占这个便宜。”哈利说,一边转向拿着报纸的马尔福,“德拉科,有件事情希望你回想一下,斯内普有没有什么比较熟悉的朋友?”
“这种事我说不好。”被询问的人想了一刻,撑着靠背椅的扶手从椅子里站起来,“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你是说伊万斯小姐?”
德拉科敲开书房的门时,卢修斯·马尔福正在与他的妻子下巫师棋,听到哈利的问题,男人下意识这样答复道。
“除了我妈妈之外呢,马尔福先生?”哈利忍住叹气的冲动,让自己不要在意这个准确无误又毫无意义的答案,“他难道不与其他人接触吗?”
“西弗勒斯不擅长交际,他的性格也决定了他很难结交什么朋友——我认为你应当能领会到这一点。”
是的,哈利当然能领会这个,西弗勒斯·斯内普简直是那些最难相处的人之中的范例。
“等一下,卢修斯。”一旁的马尔福夫人放下棋子,询问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我记得西弗勒斯有时会和一个同级的男生一起上下课?我好像在走廊里遇到过他们几次。”
“没错,西茜,是有这么一个人。”卢修斯思索了一会儿,赞同了对方的话,“一个斯莱特林,他叫纳撒尼尔·巴当斯。”
“巴当斯?”哈利紧皱着眉头,就好像遭遇了什么令人大惑不解的谜题,“你说的巴当斯,和我认识的巴当斯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