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42、第四十四章 镇魔（一）

　　墨澜垂手站在一旁，凝目静静看着轩辕承，不知是不是因为半面鲜血，他竟觉得此刻的轩辕似乎有一些陌生，唇边的那抹寒冷笑意好像并不属于太虚结境。
　　清涟却根本不管那么多，小鹿一样奔跑上去，踮起脚尖去擦轩辕脸上的鲜血。她的小手碰在脸上，轩辕承才终于觉出疼痛。
　　“阿承，你好厉害！……好痛么，我给你吹吹。”
　　轩辕承一声不响，任由她在自己脸上弄，慢慢伸出左臂，轻轻环住她腰。
　　“呵呵……，小……子，果然……不简单……”
　　不住抖动的石台上，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轩辕承目光如电，“是谁？”
　　“是谁？呵呵……，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轩辕承双眸蓦的睁大，转头看着横躺在地上的火红狼妖，“是你？”
　　狼妖的身体微微抖动，“不错，是……本尊……”
　　清涟也早转过身来，看着它诧异道：“你会说话？你不是狼妖么，怎么会说人话？”
　　“狼妖？哈……哈哈哈，谁说妖就不会说人言？若是旁人问出这等愚蠢问题倒还罢了，却想不到竟然是从你口中问出，实在是……贻笑大方！”
　　清涟秀眉一扬，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嘲笑人！”其实她神色虽怒，但眼见这狼妖浑身是血的惨状，却并不忍再去砍它两剑。
　　狼妖动了一下，用力仰起头颅，用那只仅剩的绿眼珠盯着她，口中又发出一阵笑声：“怎么，你很愤怒？既然愤怒，为何不上前来杀我？”
　　清涟瞪着它道：“我干嘛要杀你，反正你马上就死了！”
　　狼妖口中涌出一股浓稠的鲜血，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这样。丫头，我且问你，你可认识七杀琅琊？”
　　清涟撇嘴道：“什么七杀狼牙，我才不认识！”
　　狼妖道：“是么？你用来冻住我的凝骨术，就是琅琊最擅用的术法之一。”
　　清涟一愣，“凝骨？琅琊？你是说，聘望琅琊台的那个琅琊？”
　　狼妖但只冷笑不语。
　　清涟急道：“你说话啊！琅琊他怎么了？”
　　狼妖冷冷盯视着她，却只是发出一串冷笑，“我只是很好奇，若他看见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知会做何感想。”
　　“我所作所为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清涟心中焦急，便要向狼妖走去，手臂一紧，已被轩辕承握住，拉到身后。
　　“你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作甚。”
　　狼妖将目光从清涟身上移开，盯在轩辕承半面鲜血的脸上，头颅在地上挪动了一下，似是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小子，你……叫什么？”
　　“轩辕承。”
　　“轩辕……呵呵……轩……辕……”，眼中闪过一道阴冷之光，“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轩辕承摇头，“不知。”
　　“好，那……我就告诉你，这里……是精绝国的王宫……”
　　“精绝王宫？”轩辕承虽然心中早有猜疑，此刻听这狼妖亲口说出，仍是不禁一愣。
　　墨澜在一旁插口道：“精绝王宫岂非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神秘消失，你不要故弄玄虚！”
　　狼妖又冷笑了一下，躺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接道：“无知小儿，何来置喙！精绝王宫的确早在几百年前便从这里神秘消失，但试问这世上，又有什么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不剩？哼哼，本尊临死之前，可以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们，精绝王宫……并没有消失，而是从地面上沉到了地下。”
　　清涟奇道：“为什么会沉到地下？”
　　狼妖看了她一眼，剧烈喘息着道：“因为……魔。”
　　“魔？”几人都是一惊，不知这里如何又与魔扯上关系。
　　“你们……可知道，精绝国的最后一代国王……是个女人。”
　　墨澜点头道：“自然知道，传说这位精绝末代女王容貌美艳无双，倾国倾城。”
　　“哼哼……美艳无双，倾国……倾城，女人自古……都是祸水……”说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用那只独眼扫了清涟一眼，接着道：“精绝女王倾倒世间男子，却独独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这个男人也是一位帝王，雄才大略，天下无双，精绝女王第一次见到他，就深陷情网，无法自拔，可惜……纵然她有艳绝天下的美貌，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却还是没有爱上她。”
　　“绝艳天下？这个精绝女王到底有多美，比碧尘姐姐还美么？或者，比白锦绣姑娘又怎样？”
　　“碧尘，……白锦绣？本尊并未见过你说的这两个人，但若是拿你来比，便如同是珊瑚宝石同你手里的那块会发光的小石头一样的区别吧。”
　　清涟看了自己手里攥着的月石一眼，撇嘴道：“月石怎么了，我觉得比珠宝好看多了！再说，她那么美，怎么还没被人家看上！”
　　狼妖断续笑道：“人之间的这种事情，我也不懂，应该是没有所谓的‘缘分’吧……”
　　清涟皱眉想了想，道：“那然后呢？”她向来最是喜欢听这些爱情的故事，一听起来，就全然忘了自己和对方刚刚还是生死相拼的死敌。
　　狼妖看着她道：“……你想知道？”
　　清涟犹豫一下，点点头，却又道：“你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我对什么精绝女王的也没兴趣。”
　　狼妖嘴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呵笑之声，“你不必如此谨慎，我并无兴趣暗算你们几个小辈。我……只想要你带一句话给琅琊，只要你……答应，我就将你想知道的……都讲给你听。”
　　清涟看见它破碎的眼眶和身下已经浸透皮毛的鲜血，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软，接着竟然有些酸涩，点头道：“反正就是带一句话，也不会怎么样的，你说吧。”她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轩辕承，见轩辕承并未阻止，便也放下心来。
　　狼妖也看了轩辕承一眼，慢慢的道：“你……告诉琅琊，本尊已经……信守承诺，看守精绝王宫整整四百年，直至……死在此地，你……替我问问琅琊大人，昔日罪孽是否赎清，能否……能否放我的家人出鬼愁涧，免去他们……每日穿筋断骨……之苦……”
　　清涟一呆，“琅琊大人？鬼愁涧？你是说琅琊把你的家人抓进了这个鬼愁涧折磨？可是……琅琊是神仙，他……他干嘛要抓你家的人？”
　　“神……仙？”狼妖一愣，看向清涟的独眼中也尽是惊讶之色，“你说……他是神仙？”见清涟笃定点头，又直直看了她片刻，终于发出一连串低笑之声，“神仙，呵呵呵……，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他为你至此？”
　　清涟听它笑声之中尽是嘲讽，不禁甚是恚怒，倒不是因为这狼妖质问她是何人，而是恼它如此嘲笑琅琊的身份！冷眼等它笑完，冷冰冰地道：“你说的话我记住了，等见到琅琊我自会告诉他，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狼妖听她如此说，终于不再冷笑，躺在地上沉默了半晌，终于低低的说了两字：“多谢。”停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个精绝的女王，得不到心爱男子的爱，终日痛苦不堪，终于有一日，不惜纡尊降贵，对那男子投怀送抱，愿意放弃荣华富贵，精绝国土，只求与他长相厮守，鸳鸯成双。”
　　墨澜在一旁截口道：“贵为一国女王，能说出这一番话，也足见是一片真情了，难道就算这样也没能打动那位帝王？”
　　狼妖摇头道：“那一夜，精绝女王留宿在那位帝王的寝殿之中，一夜春宵，可惜，她的确是打动了那个男人，却只是打动了情欲，并未打动他的心。有了这夜缠绵，女王本以为她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梦想着他能娶她为后，百般怜爱。她就带着这样的美梦回到精绝国，日夜等待，却什么都没有等到，求亲、相会，甚至就连书信都没有一封，后来，她终于从自己派遣往他那里的特使口中知道，原来他坐拥三千佳丽，根本就没有接她入宫之意，甚至，就连问都没有问一句。精绝女王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便好像变了一个人，频频招纳一些巫蛊之士进入王宫，锦衣玉食地招待，却天天都待在王宫的地下密室之中，精绝女王也不再理会朝政，而是成日在密室里和这些巫师邪士为伍，不知在做些什么。自此之后，凡是到精绝国经商或路过的那位帝王的子民，都会神秘地失踪，而两年之后，精绝国连同那位精绝女王，也从这个地方神秘的消失了。”
　　清涟脸上神色有些黯然，转开眼睛道：“虽然我觉得这个精绝女王做的不对，但那个男人也很坏，他既然不喜欢女王，为何还要跟她……春宵……那个。”
　　轩辕承看她一眼，眼神略有无奈，转头向着狼妖道：“你并未说完，为何不继续说。”
　　狼妖不说话，腹部忽然剧烈抽搐，一大片鲜血沿着它的口鼻流出，那只绿色的独眼，也瞬间灰暗下去。
　　清涟一惊道：“它、它要死了！”稍稍犹豫了一下，忽然向着狼妖跑去。轩辕承一愣之下，她已跑到了狼妖身边，不禁提步赶去，大声道：“清涟！不许过去！”清涟抬头看着他，摇摇头道：“我不能让它死，它还有话没说完。阿承，我觉得它的话对我们很重要。”说话之间，已经将自己颈上的逢春摘下，贴在狼妖的前额上。逢春发出了耀目的碧绿光芒，将狼妖从头到尾笼罩在内，狼妖口中身上的流血之势渐渐止住，眼睛里也重新露出一点光芒，只是这束仅有的光芒，却愕然盯在清涟身上。
　　“你、你身上！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