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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5章 听花解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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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
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赖弟此番的行径,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谁曾想他一身书卷气,生的骨骼纤细,面容柔美,竟会突然下此毒手。柳飞卿哪里见过这个,她瞧那帮随从手持利刃涌到近前,便不假思索的噌啷啷宝剑出鞘,一切出乎本能,旁人看在眼里却觉得可疑。此时就听得门外一声大喊:“哪个伤了我大哥?”
众人循声望去,见门外如神兵天降来了十数人,个个短衣襟小打扮,持刀胯剑,杀气腾腾。为首的大汉横眉立目,方鼻阔口,一脸凶相,正是那说话之人。楚辞见了暗觉不好,如此看来钱大官人真不是好角色,他竟事先约了朋友,看来人的路数绝非冲着赖弟一人而来。
钱大官人的随从中有人喊道:“二爷,这帮贼子合谋暗害大官人,快着人拿了他们,与大官人报仇啊。”“救我。”不想此刻钱大官人尚有生息,他听得来人的声音,硬是挣扎着喊出来。那人听了忙奔了过去,“大哥。”再看钱大官人已是血洒当场神情涣散,“兄弟来救你了!”大汉说着伸手将大官人身上的利刃拔出,一时间鲜血迸流。楚辞在旁看的清楚,不由得暗道这人此番才是死定了。果不其然,只见钱大官人喉咙中发出几声响,双眼暴突,腿下挣扎了一下,人就这样去了。那大汉见状,忙丢掉手中的短剑,抓着死者的衣衫,痛声叫道:“大哥。”
随从们见自家主子气绝,一时没了主心骨,也忍不住哀嚎:“大官人。”有跟主子亲近的痛彻心扉的喊道:“替大官人报仇,杀了这帮贼人!”“慢!”大汉喝住众人,只见他收敛心情,站起身来,竟是一脸的凝重。“且让我问清缘由,莫放过了罪人,冤枉了好人。俩下听了,将众人押在一旁,爷要当场断案。尔等仔细了,莫让一干人等逃脱了。”只听他手下众人齐喝一声:“喳。”各自领命行事,大汉自拽了把椅子坐于当场,想来此地便是公堂了。
钱大官人的手下与大汉一行人本是同路,自是明白其中奥妙,几人皆缴了兵刃乖乖俯首就擒。楚辞和百里俱是沉得住气的,他们倒不曾发作,柳飞卿本是初入江湖,今日之事本已把她唬的不轻,如今又见来人缴她的兵刃,她如何肯依,“哪个不怕死的敢动我,姑奶奶让你有来无回!”想来她定是一时惊惧,忘了自己身着男装。
大汉在一旁听了,上下打量她一番,言道:“姑娘莫怕,我等是官家之人,你且放下兵器好生说话,有本官在此主持公道,定不敢有人胡乱伤人。”楚辞和百里忙接过话来,生怕柳飞卿再说出什么混话,没由来的再生出些事非。“在下楚辞。”“不才百里,这位是柳姑娘。我等路经此处,不想遇到这等变故,诸位手持兵刃闯了进来,倒让我等一时失了方寸,烦请告之尊驾何人?”
“本官乃山南节度使麾下,人称周进,今日私服出行,尔等若是违法之人,稍时与我回到府衙便知分晓。”这人看似粗鲁,言语间拿捏得倒是恰到好处。话说至此,周进望向赖弟,赖弟见了,不等对方问话,自言道:“小民赖弟,是此间住店之人。”
众人听周进问道:“那死者家人说尔等合谋杀人,确实否?”楚辞忙应道:“大人,此事与我等并无关系,赖弟与我等并非一路。”赖弟听了亦说道:“正是了,大人明鉴,我与他们本是初识,如何合谋杀人?”楚辞等人见他如此说,一时也理不清缘由,自不再多言。
那帮随从在旁嚷道:“大人莫让贼人蒙蔽了,他们原是故人,此事有店家为证。”周进听了遂唤道:“店家何在,着人拿了与我回话。”店小二原就在门旁,事发突然,只见各个杀气腾腾,他那里唬的不敢乱动,生怕出了半点差池引来杀身之祸。此刻听周进着人拿他,他忙喊道:“勿须拿,勿须拿,小的在此。”
听他此番动静,早有人提着他脖领将他推搡到周进近前,这小二颇为油滑,忙跪在当场,口中念念有词:“小的店小二见过大人,大人万安。”周进像见惯了如此小人模样,只听他说道:“你不必慌张,只照实说来。”小二听了忙回道:“是。回大人,赖弟确为本店的客人,他一人住在后面厢房,那几人却是今日刚到此地,赖弟与他们也确以故人相称。”
周进听得此处两厢不符,遂看向赖弟诸人,且看他们如何回复。
赖弟此时离窗只有两步,他心中暗想,若是飞奔过去,众人定是拦挡不及。再抬眼看去,见楚辞一行人缄口不言,赖弟忙敛住心神,说道:“小二哥所说俱是属实。”小二听了忙道:“谢赖公子实言。”赖弟也不理他,又说道,“赖弟本是孤身一人,在外艰难,今日本想谎称故人,以期与众人同行。”那随从插嘴道:“此言不实,那帮人也与他以故人相称。”柳飞卿本欲答话,却被百里拦住,楚辞见状自不言语,只看百里如何解释。
只听百里说道:“在下行商在外,自不便引人注目多生事端。事发突然,赖弟与我等拉扯,大庭广众之下甚是不妥,因此我便顺了他的说辞,免了多做纠缠,不想却牵扯到这般祸事。”
周进听了冷冷言道:“钱大官人尸身尚在此处,此事不假。尔等既不认合谋杀人,且指出那行凶之人。”众人只听赖弟说道:“那行凶之人就是钱大官人,大人查验凶器便知。”
随从们听赖弟如此说,立时吵嚷起来,“一派胡言,大人莫再听他狡辩,大官人与大人有结拜之谊,莫让他枉死!”周进听了这话十分不悦,说道:“本官岂是寻私之人,尔等休要咆哮胡言。”周进手下也喝道:“哪里的泼皮,在大人面前如此无礼。再若如此张狂,莫怪王法无情,治尔等个触犯官威之罪。”那帮人听了这番话,俱不敢再言。
周进遂叫人查验兵刃,手下有人领命行事,片刻之后只听那人回道:“凶器却是死者随身之物。”周进听了稍作沉吟,对赖弟说道:“依你所言,钱大官人乃是自戕,此事听来毫无道理,纵使凶器所属大官人,却不足以定论。”“大人容禀,事发之时,小的正与几位客官在房中叙说缘由,这大官人却闯了进来,众人不好推脱,遂邀他入席,此事大人可向店家求证。”
周进问小二此言当真?小二是个机敏之人,自是不肯道出钱大官人与赖弟之事,他听赖弟所言倒也不差,遂回道:“此情确如赖公子所言,小的与大官人奉上茶盏之后就退去了,余下的事小的是半点也不知的。”周进又讯问了大官人的随从,几家言词间倒也无甚出入,遂让小二退下。小二忙叩头谢恩,一路滚爬了出去。
赖弟待周进讯问完毕,又继续说道:“当时钱大官人只让俩个家人随身伺候,其余皆退出门外。”周进听到此处,遂问道:“赖弟所言可是实情?哪两个随侍大官人?”那随从中领头二人应声道:“此处不差,当时是我二人随侍左右。”
众人只听赖弟又说道:“大官人与众人闲话,席间吃了几杯酒,也不知怎地,突就发了狂,拔了兵刃就往身上捅,那种癫狂形态甚是骇人,唬的我竟不敢拦。”楚辞几人虽是知道赖弟胡乱编排,也不说破,索□□不关己,早些脱身才是良策。
周进是何样的人,他与钱大官人又素来相知,赖弟的说辞如此荒唐离奇,纵是生人听了怕也不信。“赖弟所言可是实情?”周进此话一出,那大官人的随从早已按捺不住,“赖弟此言不实,就是他伤了大官人,我二人亲眼得见。”周进心知随从所言不虚,遂问楚辞一行,“尔等既说与赖弟并非同路,事发之时又在当场,那杀伤大官人的人到底是谁?俱实说来。”
众人只听百里答道:“回大人,这大官人的家人指称我等与赖弟是故人,先前又说我等合谋杀人,我等若说是大官人自戕,大人必定不信,此事还请大人明断。”周进听百里说的讥诮,心下不满,却不再多说,只对赖弟问道:“赖弟,你可还有话说?”
“大人明察,赖弟乃是一介书生,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取得大官人的随身兵刃?那随从若见我取了兵刃,又如何让我取了他家主子的性命?大官人重伤倒地,他们为何不曾施救?大人不知,他们这里失责让主子丢了性命,又怕回去无法交代,只见赖弟孤身无靠,索性推到我的身上。大人若不是来的巧,只怕他们还要来个死无对证!”
赖弟真生的一张好嘴,只听他又说道:“大人到达之时,那大官人尚有气息,若是有人伤他,他为何不说出仇人?”周进听了赖弟之言,只见他眼色一厉,楚辞看出其中的杀气不觉心中一凛,他暗自提防,若是见势不妙定要护着百里和柳飞卿的周全,只那赖弟要自求多福了。
“说的好,你所言句句在理,本官信你所言不虚。”周进话音刚落,钱大官人的随从就喊道:“大人,赖弟之言不可信啊。”周进听了这话顿时恼了,“该死的奴才,你自家无用害主子丢了性命,如今还在此诬赖他人!来呀,给我叉出去!”
周进发落了那帮人,又叫手下移走了钱大官人的尸身,遂起身告辞,只听他说道:“此番事毕,周某尚有公干不便久留,在此别过,后会有期。”众人听得那“后会有期”说的别有深意,此事又了得蹊跷,只怕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楚辞一行不敢久待,也自动身,百里却问赖弟,“赖公子,可要同行?”楚辞虽不解,却自守本分不曾多问,柳飞卿则忍不住开口,“你如何邀他同行,你不知他,他……”他突然就把人杀了……
楚辞与店家结了账,又招呼了众伙计,一行人赶了车马扬长而去。
城外的路甚是不平,马车又颠簸的厉害,赖弟此刻头晕目眩,心下烦躁不堪。“赖公子可有不适?”赖弟看了一眼百里,此刻二人同乘一车,空间狭小,若不是头疼的厉害,赖弟定会对此情景深感不适。百里见他咬着嘴唇不搭话,也不再追问,却听赖弟说道:“只是饮多了酒,有些头痛,一会就好了。”
百里听了遂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不知有何妙法缓解头痛?”赖弟斜倚车厢,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只听他轻声说道:“待周进领人杀来就不疼了。”
车厢内再出声息,时间久了,赖弟也不再觉得颠簸难耐,酒意袭来,他又极其困倦,一时就昏睡了过去。朦胧之间,他只觉有人轻拢他的发丝,耳垂竟有些暖意,他却无心无力去查看,只觉身心疲惫,就让他这样睡死过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