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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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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有些茫然的上楼,推开门静静地看着遥纪那沉睡的脸,思绪复杂.深蓝色的床单,有些昏暗的蓝色灯光,它们都将遥纪包围,他的脸,他的身体,都笼罩在蓝色的世界里,就像他接受催眠时所形容的,睡在海中央,浮沉着.
轻轻走过来,将摆在茶几上的笔记本打开,遥纪的笔记本昨天才修好,居然什么密码都没设,和他人一样,保持着透明,不知道给自己披上外壳.
点开活页夹,除了学习要用的数据和一些程序,还有一些游戏,应该是陈双和赵刚装上去玩的.遥纪的世界真的很简单,可是却被周围的人复杂着.
有很多照片,他在英国那两年,应该是快乐的吧?照片中的他,笑得飞扬明媚.阳光下,雪地里,农场上,果园中,书桌前,下雨的广场,合照的人群里,大笑着,浅笑着,还有做鬼脸的调皮样子,皱鼻子的不满,得意地眨眼,扁嘴的委屈……一张张看过去,那么多生动的遥纪,再望向床上这毫无生气的睡容,周信拉过遥纪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的扣着.
遥纪的邮箱里以前和高泉他们之间往来的信件还在.高泉还和当年一样喜欢的骄傲自我地说些刻薄的话.那个叫赵刚的,总能逗遥纪哈哈的笑.英国来的邮件只有两封,一封雷蒙德,一封艾伦.都是很简单的话,不知道遥纪看到的时候,哭了没有?
一个奇怪的活页夹吸引了周信,点开,那一篇篇长短不一的不是日记,却是童话故事.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为自己写的童话.童话里有着最纯净的感情,王子,花园,孩子,神,灯塔,海…就像他的想法,干凈如纯白的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给污浊都镀上一层明凈.
最近的一篇,写得很简单.保存的时间在他搬出周家的那年除夕凌晨三点四十分.
海中是不可能有玫瑰盛开的,神对船长嘲笑.船长看着茫茫大海,默认这个事实.所有的小孩都回家了,船长的家漂浮着…
只有几个音乐文件,除了高泉给他发的钢琴曲,就只有一首MTV, 一个关于他梦中的海和玫瑰的解释.Hyde的<>.阴暗的色调,模糊的世界,金色长发, ,翻飞的衣饰,落满灰尘的琴键,荒凉的十字架,纤细的下弦月,海岸,悬崖,被丢弃在海中沉浮的琴键,周信好像看见遥纪梦中的玫瑰.
so where do i sail? a ship losing control, my cries swallowed up, lost in the raging sea.
so where has love gone? will i ever reach it? the cape of storms echoes the pain i fell inside.
华丽的曲风,壮阔的交响乐,浓浓的困惑,一世界的迷茫.细碎的花儿在白沙中迎风飞舞.
一直都找不到方向吗?遥纪?所以想要有人指引吗?
周信对着笔记本若有所思的时候,遥纪在熟悉的音乐声里微微睁开眼睛,模糊间入目的是如繁星一样蓝色的天花板,扯动一下僵硬的嘴角,听着那迷途的呼喊,一眨不眨的沉默看了半晌,再次闭上眼睛.
一整个下午,周信都将这首歌翻来覆去的听,一封封点开遥纪写的童话.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遥纪.
那一天,在阳台上,遥纪没有说谎.
周信将脸贴在遥纪的耳边,缓慢地,轻柔地开口,“遥纪,我想明白了,我输了,我也后悔了,你可以醒了吧? “是的,他要他,一直都是无比确定的.他要他完完全只属于他,只想着他,要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所以一次又一次等他的心伤透了,无力再飞.这种疯狂,不知所起的执着.
“不说话是吧?那好, 过往种种就当你原谅我了,”周信看着遥纪平静的睡脸开始笑,“遥纪,就这样和我过一生,你答应吗?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周信将和手上的戒指相配对的那一个,第三次套上遥纪的指尖,这一次却是缓慢的给他带上,推到最里边,静静的看着,那华贵的戒指却好像变得和他的手指一般苍白.
遥纪,我也是今天才明白,这五年多来废尽心力的对你,那是因为我爱你.
原来,爱就是这种感觉.想让他变成另一个自己.爱一个人,也会想要不断的欺负他.
遥纪长长的眼睫毛开始微微的抖动.周信弯了弯嘴角,遥纪,果然,你就是想听我认输的话.
周信将遥纪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手心了,感受那一点点微弱的波动,看着遥纪一点点得回复知觉,就好像在等待一朵玫瑰的慢慢绽放盛开.
花开无声,心跳无声.
遥纪半睁开眼,入目的是周信有些憔悴的脸,身体还被他牢牢困在怀子,想要挪开一点,却感觉全身无力,遥纪困惑的望着周信,皱眉思索.
周信在他脸颊边轻吻,“醒了?睡得好吗?”那轻快的语气好像遥纪只是很正常的睡了一晚.
遥纪愣了一会,眼神渐渐清明,微笑,“还不错,我以为我会睡上一百年,等一个王子把我吻醒.”声音暗哑.
周信也笑, “我吻了,可你没反应.”将一早准备的水杯端到遥纪的唇边,看着晶莹剔透的水从杯中露出一些,滑到他的喉结,随着它的起伏闪着暧昧的光.
遥纪平静地喝着水,然后像小孩一样伸出舌头舔过嘴角,笑得无辜而满足,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王子阿.”
周信直接无视他的话,把空杯子接过来,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剩淡淡的倦怠, “想吃什么?”
遥纪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 “这不应该是我决定的吧?”还蛮有囚犯的自觉.
周信将枕头竖立,扶起他的背,靠在上面,帮他把滑下肩膀的睡衣整理好,然后走出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面无表情的将他们的脸一一扫过,冷冷的下命令, “他醒了,该准备的去准备,这个消息要是泄露,你们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有,从现在起,不准进这间房.”随后转回房间,关上门.遥纪还是维持和刚才一样的表情看着他,没有不满,也没有愉悦的平静着.
剩下的外面的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我的车没了…没钱了,我变成彻底的穷人了,助教才转正又翘班一个多月,工资又低,恩,还要下学期的学费,还有巴巴的饭钱,我怎么养了这么能吃的狗…”周信隔着雾气看着遥纪那一本正经掐着手指算数的脸,不知应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这就是他睡了近一个月醒来之后最担心的事?还是在自己帮他洗澡的时候想这些?就这么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不由加重了手里的动作,挑过他身上敏感的部位…周信忙活了一阵,挫败的发现,他被无视了,最后干脆堵上他喋喋不休的嘴,辗转深入,遥纪无力地搂着周信的脖子,呜呜的求饶.
这习惯,巴巴也有,看来是和主人学的.
将遥纪从水里捞出来,给他围上浴巾,遥纪抱着他的脖子乐呵呵的笑,“哥,我想起来了,还有一篇论文没写完呢.”真是莫名其妙的话.周信帮他擦头发的手一顿乱飞,“你就没有其它要说的吗?”
遥纪扭过头来,再次一本正经, “哥,我得找工作.”
周信将毛巾裹住他的头,看着只露出半张的精致的小脸,冷冷的开口, “百分之五十.”
“阿?” 遥纪扯下毛巾,抱在怀里,被热水蒸得温润的眼,不解的看着他.
“信集团我手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周信好像说得是给他一毛两毛钱一样轻松.
遥纪瞪大眼,“哥,你刚才吃了我的药?”
“我很清醒.”周信脱衣上床,和遥纪睡时一样习惯性的搂过他的腰,让他睡在自已的身上,非得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才安心..
遥纪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脸离周信那奇怪的脸色稍远一些,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信的手隔着柔软的衣服在他背上游移, 一用力, 遥纪再次倒进他的怀里,“我的付出,自然要有对等的回报.”
遥纪将头埋进周信的脖子,低低的笑,“我会被钱砸晕,呵呵,”笑声有着诡异的干涩.
这几天,遥纪一直在房间里做些简单的运动,乖乖的和巴巴戏闹着,慢慢恢复体力,话变得不多,对上周信的目光总爱无辜的笑,一开口就都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让周信摸不着北.似乎在无言的抗议着这没有自由的生活.
周信在某一天的晚上,将这里照顾遥纪的人全部辞退,并严禁他们将这事说出去.
遥纪洗完澡出来,周信穿着睡衣姿态悠闲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茶几上的股权转让书,并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自己所拥有的百分之五十,对整个信集团来说,是将近百分之三十的股本.
信集团是他十五岁时靠着生父留下的遗产一手创下来的,因为生父是颇有名势的美籍华人,所以就尖端电子业信息这一方面自然要比其它的公司前行一步.这么多年,在周家和外祖父家的护航下一直很顺利的发展,再加上从周先生身上学来的干脆狠绝的办事风格,在这一行业刚起步的时候就鲜有对手.直到祖父和外祖父将两家的财产全数投资后更是空前强大,发展到现在这规模,算来也经历了近十五年.恰好是自己人生的将近一半.
现在他要将这一半交给遥纪.就像当初设计戒指一样,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去多考虑别人的想法,也不管遥纪要不要这些.遥纪看到茶几上的文件,神色复杂的僵了一瞬,想到现在的别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无声的叹息.猫着脚,轻轻走过去,贴上周信的身体,拉开周信的睡衣,将温热的手指在周信的胸膛上抚摸着.
“做什么?”周信抓住那只不乖的手,看着遥纪的脸.
“做什么?勾引你阿…”遥纪无辜的笑,双眼湿润,慢慢地将嘴唇贴上来,一下下诱惑地轻吻周信的眼睛,眉角.
周信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中间,垂下头看着遥纪, “就你现在这身体?”
遥纪低低的笑,手攀上周信的脖子.周信却只是和往常一样将他揽在怀里,睡在他旁边闭上眼睛,呼吸着遥纪沐浴后的香味.他特别选了玫瑰香,不知不觉中好像喜欢上了这种香味,而这味道,很适合遥纪,让他总想起那带着露水的大束大束欲开未开的玫瑰.
遥纪瞪大眼,看着天花板上那如海一般幽蓝的灯光,整个房间幽暗得暧昧,神情有些恍惚.半晌之后幽幽的开口, “哥,这套房子真漂亮阿,哪里都漂亮.”
周信声音有些模糊的回,“是你名下的.”
遥纪的手轻拂过周信的眉,那闭合的睫毛,那高挺的鼻,最后落在他的唇边,周信没有睁开眼,只是将遥纪的手拉下来,拽在手心.遥纪没再出声,将头埋进枕头里.
天未亮,周信感觉遥纪离开他的怀里,半睁开眼,看着遥纪细微的动作,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遥纪穿着睡衣赤着脚,幽灵一样的一步一步走出了卧室,周信坐起来,跟在他后面.窗外的路灯将房间照得半明半暗,遥纪手指滑过墙壁,摸黑走向走廊的尽头,走进书房,书房已经填满了书,很多都是遥纪曾无比熟悉的书.一排一排的看过去,缓慢地转了一圈,随后拉开阳台的门,站在阳台上张开双手,深呼吸,看着天慢慢的亮起来,突然朝着对面大声喊, “灵姐,灵姐…”
不到一分钟,雷炎冷着脸率先走出来,随后南睡眼惺忪的走出来,惊喜的喊,“遥纪,你醒了?”
最后一个女人走出阳台,蓬松着头发,双手抱胸,气定神闲. “大清早鬼叫什么?”
遥纪望着她笑得格外灿烂,用力的挥手,“灵姐,我没车可是我有房,我会加油赚钱的...”
雷灵挑了挑头发,“那又怎样?”
遥纪眼角的余光看到周信面无表情的靠在门边,一样的睡衣在他穿来很合身,而自己连脚踝都被包围.不能和他再这样下去,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坚定的,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因为他是我哥,是小锦最爱的人,他不能再次毁了那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家庭.想到这,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再次大声的喊,“灵姐,嫁给我好吗?”说完朝对面得意的眨眼.
南诧异的望向雷炎.雷炎瞠目结舌.周信双手抱胸,靠在门上脸色铁青.
雷灵也笑得格外灿烂,回了五个字, “算你有眼光.”
遥纪朝太阳的方向挥手,“哈哈,一诺千金.”过于宽大的睡衣让他这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周信将他的手从空中打下来.利落的 “啪”的一声,在清晨新鲜的空气里显得隔外响亮.
雷灵伸了个懒腰, “恩,我得去准备嫁妆.”雷炎把南拉进房间,懒得理这群疯子.
周信站在遥纪左边,望着太阳缓缓升起,“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呵呵.” 遥纪笑得没心没肺,阳光都被周信的肩挡在身后, 遥纪往边上移了一小步,感受那金色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映上额头,“哥,这就是杀了一个人,一口一口的舔着他的血,笑着说不够甜的感觉吗?恩,血,真的很腥呢,不好喝.哥,为什么你会喜欢呢?”说这话的遥纪笑的天真,目光复杂.
春天的早晨,阳光并不刺目,也不够温暖,和那天的日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哥,我也曾对你动心呢,可是,你却很少会想到我在想些什么,我究竟要些什么.你永远不懂我,就像我无法理解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周信目光依旧望着那初升的太阳.好像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感情,而只有自己一直在困惑着.
“生日那天,你说要和我在这生活.很美的城堡,很美的誓言.可惜,” 遥纪手指着远处的山,薄雾下的山绿得有些模糊.那有一条高速公路,旁边是一条有些荒凉的小路, “哥,看到那条大路旁边的小路了吗?一开始,你走的就是大路,而我走的就是那条小路,你看它们也曾并行,可是它们不是通往一个地方…”
遥纪淡淡的笑着,话却无比残忍,一句又一句,将周信的身体僵在原地,“哥,你一次又一次谋杀了我的爱情,它已经死了,更不可能还有剩余的留给你.”
“哥,你是我哥呢,你和爸都说过,这事实在法律上写得清清楚楚.哥,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了,好不好?”
“哥,小锦脾气暴躁了些,是因为他容易受伤,太过自我保护,他爱你,是真的.你不是也喜欢叫他小狮子吗?”
“哥,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对他好,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请你也对他好一些.”
“哥,帮我好好照顾小锦.”
周信耐心的等他说完,冷笑,“还准备玩下去吗?”虽然是嘲讽的话,语气异常严厉. “我还有耐心.”
遥纪缓步走向阳台的边缘,背负载着阳光,张开双手,金色的光洒上他瘦削的背,他飘忽的笑在背光的地方,显得遥远而又迷离,缓慢却又坚定的开口,“哥,死是什么滋味我已经知道,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你看,我随时可以选择结束自己,哥,我只想简单的活着,过安静的生活.哥,你给不了的.”
这里是三层,而他的背后的楼下是铁质的栏栅,再过去是石质的阶梯,整整二十五级.
周信盯着遥纪平静的脸,那上面没有任何畏惧和退缩.微微抿着嘴角,风吹动他长到脚踝的蓝色睡衣,衣袖翻飞着,那柔软的黑发一次次从脸上的抚过,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是静止的,风却让他灵动起来,也许再强一些的风就能将他吹下阳台了吧?如断了线的风筝,还是如跌落的飞鸟?然后再次沉睡,还是一睡不醒?
周信的目光阴沉难测,让人捉摸不透.看了近半个小时,看着遥纪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冷冷的直视着自己,突然无法再看下去,一言不发的背过身来.
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还没开口说些温柔的话就被这么残酷的拒绝了呢,还真是不能忍受这种拒绝,更何况是从小到大一帆风顺要风得风的自己,随意将别人玩弄在鼓掌的自己,才懂得爱却不知如何去爱的自己.
被毁灭感情是什么滋味? 遥纪那时一定很痛苦吧.而自己呢?亲手毁灭了自己本就不多的感情.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有些茫然若失,在某些偶然的不经意间,转身的时候,会想起什么,然后被什么缠绕着,隐隐抽痛着,挥之不去.
片刻之后感觉遥纪回房,周信一直站在阳台上僵立着,风其实并不大,但就是感觉它吹走了很多的东西.直到看着遥纪一身睡衣抱着巴巴,随着雷家人走进对面的房间,回头对他挥手再见.他还是笔直地站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来,照着桌上那闪着银光的戒指.最开始就没能套住的东西,一次,两次,三次…最后还是回到自己这里.
有种叫悲哀的东西,开始弥散在身边.
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停了风,却还是有些冷.
遥纪踏进雷家,看似兴致勃勃的和雷灵关在房子里谈了一个上午,其实整个上午遥纪只说了三句话.
“我想要一把庇护伞,过自己的生活.谢谢灵姐的收容.”
“我会努力出名,让你顺利把儿子的监护权要回来.但请灵姐在官司结束后对我的行踪保密.”
“结婚协议附带签好的离婚协议,你随时可以签,这一辈子不签也无所谓.”
雷灵当场就眉开眼笑的用手刷刷的写了一个又一个计划表,写好之后推到遥纪面前, 遥纪随意的看了一眼,签上自己的名字.
其中有一条,让人哭笑不得,却也很温暖.每天睡觉不得超过十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