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文大陆英雄纪》幻幻青莲

21、希望这就是结束

　　“……”旅馆里，站在二楼窗边的水族女子在说出那句话后，就静默地看向冰。十秒钟后，优雅地欠身为礼：“——初次见面，冰岚大人。”
　　“初次见面——”冰站起身，回了一礼，手中的蓝色书本上，白色羽翼散发幽幽光芒。“——是‘笗（dong，四声）音’君上指引你来的吗？”
　　“是。”不同于年纪尚幼的芙蓝，水族女子说话也是柔柔的，好像水波荡漾的波纹，静静流动。“大长老预言说，您将会帮助我们找回俄瑞亚的灵魂……”
　　“果然是预言……”冰无意识地说了一句话，但是马上就收敛好了心情，“可以告诉我，俄瑞亚的事情吗？”
　　水族女子再度行礼：“不胜荣幸。”

　　俄瑞亚，是这个水族女子梅蕾忒的亲生妹妹，五年前来罗兰玩的时候，爱上一个路过的人类青年，因此离开了天堂岛。但是虽然离开了，水之精灵还是不时给天堂岛的亲友们带回她的消息。然而，今年年初，血色的水精灵哭泣着冲入结界，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水族大惊失色，追着水精灵跑向收信人。——水族族民不多，加之五百年来都一直聚居在天堂岛，彼此之间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梅蕾忒当时正在琴室里，和要好的女伴一起调整自己的竖琴琴弦。一道血色水光从窗户冲进，在她身边打了个圈后，消转无形——“……姐姐，我好后悔……”轻柔而哀怨的女声，幽幽地在梅蕾忒心底响起，带着悲伤、绝望，和抛弃了一切的万念俱灰。
　　那一刻，梅蕾忒清楚地意识到，她娇柔美丽的妹妹，俄瑞亚死了……
　　“她爱的那个男人背叛了她，为了得到‘人鱼之泪’……不过可笑的是，那个男人也没得到那块宝石。告诉他取得‘人鱼之泪’的方法的人是因为自己对付不了俄瑞亚，才叫他下手的。那个背叛者拿到‘人鱼之泪’不到两分钟，就被他杀了——”梅蕾忒嘲讽地笑笑，这个表情在恬淡的水族脸上出现，显得格外讽刺。冰不由地暗暗喟叹：“这么说，那个送人鱼之泪来的商人……？”
　　“不是他。”梅蕾忒摇头，“那个商人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想干什么，但是他让这个商人把东西送到赛维亚城。如果这个商人就是那个人的话，宁愿选择从幽暗地域走，也不可能从罗兰走的。”一边说着不知道，她的表情却是一如刚才的平静淡然，连半点疑惑的表情都欠奉——如水无波，正是水族的最大特点。
　　赛维亚城在罗兰的东面，中间隔了一片广阔的西部原野。依着忘归山脉而建，是离矮人国度赛龙最近的城市之一。同时，也靠近暗夜精灵的幽暗地域——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说大陆的地理状况。大陆的中心是魔物肆虐的悲泣原野，其中没有任何人能居住。包围悲泣原野的是三条山脉，东北-西南向的忘归山脉，西北-东南向的不归山脉，还有南方的恐怖山脉，三条山脉基本上把悲泣原野封锁起来。同时，在传说中，为了防止其中的魔物逃出结界作害世人，至高神在把魔物封印在这片土地上时，还对这三条山脉的妖精下了命令，没有任何人能翻越这三座山脉。普通人类要进悲泣原野，只有四个选择——
　　第一条通路，忘归山脉中的矮人国度赛龙，有一条地下通道可以进入悲泣原野，矮人们用生命守护着那条通道。
　　第二条通路，忘归山脉和恐惧山脉的相交处，是神秘的幽暗地域，暗夜精灵和多种深渊生物的居所，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魔物从未跨过那片看似陈旧废墟的地面一步。
　　第三条通路，恐惧山脉与不归山脉相交处，被南之森林的大迷宫包围着。南之森林的大迷宫，号称连最熟悉的精灵们都走不出来，魔物们自然也不例外。
　　第四条通路，忘归山脉与不归山脉相交处，从山口出去是十字星光要塞，再往北就是首都维雅。神圣骑士团本部常驻十字星光要塞，勇士们以鲜血与生命守护住王国的安全。
　　而赛维亚城，就是依着忘归山脉而建，位置基本位于赛龙和幽暗地域之间。那里出了什么事？现在，冰还不知道。只能暗自留意这个名字。“我可以帮上什么忙？——‘笗音’君上应该知道我的律条吧。”
　　“是的。”美丽的水族轻轻垂下头，双手祈求似的合在胸前。这个动作让人注意到她纤细的手指间半透明的蹼状物——这同样是水族的种族特征之一。“可以的话，希望您现在可以亲自到商会的附近呆一晚。”
　　冰了然地看向时钟，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原来如此，你是准备自己进去吗？”
　　“是的。”
　　水族的能力可以在水元素较强的领域自由来去，而冰手中的书本——“九曜之兵.翼水”则可以大幅提高附近空间五百米内的水元素含量。也就是说，在冰的周围，水族完全可以像在水中一样自由使用能力，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件事非常简单，所以冰很干脆地答应了。他刚要出门，一下子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梅蕾忒小姐。”
　　“？”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芙蓝的小姑娘？”

　　次日早上。
　　如同往常一样，冰坐在一楼的大厅里，慢慢啜饮着满杯的红茶。脸上的笑容依然悠闲而平静。绿蕴坐在他面前，奇怪地看着他：“我们不用去找人吗？”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冰露出个意味难明的笑容，却只让绿蕴更加迷惑：“我们做了什么吗？”
　　“我……”冰话还没说完，雷克已经从门外走进来。他直接走到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冰好笑地看他：“这才几点？你不是一向不到太阳下山不出比武场吗？”
　　“听到有趣的消息，当然要先回来看看。”雷克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星蓝色的眼眸玩味地打量着冰。冰耸耸肩：“我有什么好看的么？”
　　“今天我一出门，就听说商会被盗了，几十个护卫都没看见有什么人进出啊。”雷克的声音压低了些，以防有人注意他们。但其实现在店里也根本没什么人：“不过倒是有人看见昨天一个拿着一本蓝色的书的男人在那里喝了一夜酒——不是他们记忆好，是他们看见那个人拿着书，以为他是圣职者了。喝酒的圣职者可是少见啊。”
　　“那又怎么样呢？”冰笑得更深，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蓝色的书很多，喝酒的人也很多，就算那个人是我，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过当个笑话给你讲而已。”冰的回答已经是从侧面肯定了雷克的猜测，雷克也无意多问——就算是冰真的去偷了人鱼之泪又怎么样？那又不是他的东西，雷克本人一不会炼金术二不是水属性，跟他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绿蕴听了这半天，实在也还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郁闷。“那个……”
　　“绿蕴姐姐！！！”门外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童音，绿蕴一回头，果然看见了小莱林。那孩子明显是一早起来就跑到这边了，一边喊一边挥着手跑进酒店，冲到了绿蕴身边。绿蕴连忙站起来：“莱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绿蕴见莱林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连忙把他抱到了椅子上，伸手帮他抹汗。
　　“姐姐有帮莱林找到芙蓝吗？”小男孩喘过气来，头一句话就是这个。冰撇开眼，几乎可以想象这小子将来长大见色忘义绝对跑不了。绿蕴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刚要开口，楼上忽然传来个清亮的声音。
　　“莱林？是莱林吗？”
　　紧跟着传来的是接连不断的轻快脚步声，还有铃响的叮当声音。莱林脸上一下露出了兴奋，连忙跳下椅子回头看向楼梯。楼梯上，可爱的蓝发少女快步跑下，蓝色的舞衣裙带飞扬，和飞动的长发一起跳跃着欢乐的音符。从大厅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中，女孩的笑容仿佛灿烂的五月花开放。“莱林！莱林！”
　　“芙蓝！”莱林喜形于色地冲过去，两个小孩子双手拉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转了几个圈。其他人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开心。“我这两天到处找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家里人来找我了~~~~我一出来就来找你了啊！”芙蓝连忙道歉，莱林也很大度地不予追究：“那我们去玩吧？我学会了新的曲子！”
　　“嗯！！”芙蓝用力点头，转身跟随后出现的煌华和还在揉眼睛的心晓告别，“谢谢煌华哥哥，谢谢心晓哥哥，以后再见！”
　　“再见。”煌华笑着朝她点点头，但是不知为何，前日看到的那颗“人鱼之泪”那冰冷而悲伤的光芒却一再在脑海中浮现。迷惑间，身旁同伴的心灵传语无声无息在心底响起。“……真的就结束了吗？”
　　“……不知道……”那颗人鱼之泪的主人，是不是也曾经像这个小小的水族女孩一样高兴地笑着？而这个笑容是不是最后也只能以那颗冰冷悲伤却价值连城的泪珠作结局？煌华真的不知道。

　　那一边，莱林也在忙着跟其他人道谢告别，尤其是他的绿蕴姐姐——“谢谢各位哥哥姐姐帮忙，尤其~绿蕴姐姐！”
　　“别这么说，我都没帮上什么……”绿蕴脸一下子红了，因为她忽然发现，除了她自己——哦不，还有一天到晚神殿报道的弥赛亚，其他的同伴似乎都知道这件事比她多……莱林当然不知道这么多，就算知道，他大概也会认为是善良的绿蕴比较好：“没关系啦~我要走了哦！”
　　“嗯，去吧，别忘了好好加油学习！”在绿蕴的叮嘱声中，莱林拉着芙蓝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临要踏出门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头朝绿蕴喊：“——绿蕴姐姐，祝你早点找到要找的人！！”
　　绿蕴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笑着挥手送走他们。冰抬头看向她，等她把手放下后，试探着问了一句：“找人？”
　　绿蕴垂下头，一向纯净明亮的绿色晶眸中首次荡漾起沉郁的感情。好半天，才终于小声地回答了话。
　　“……是的，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