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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四)
      面对杨月白的邀请,傅燕笑笑却不作答。“你倒是回答我啊。”也不理杨月白的焦急,傅燕转了话:“你要去看看我娘吗?许久未见,她如果知道你去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便是拒绝了,杨月白心下了然,垂头静默半晌,那楼里的小曲儿正好唱完,终于抬了头答应:“好啊。”
      依旧是那旧砖旧瓦的杏花巷,推开经久的木门,发现屋舍里黑暗一片。傅燕哑着嗓子说:“想是已经睡了,天色这么晚了,你不若就在这里休息,明日再瞧吧。”引着杨月白进了自己房间,却见杨月白环视半晌也不见坐下,忙道:“你坐啊。”“哦。”杨月白一边应着却心不在焉似得差点没将椅子坐翻。傅燕连忙扶住:“你怎么不自在起来了,儿时不是常来?”“只是许久未来,心里……怅然罢了。”
      傅燕正要出去锁门,却被杨月白拽了袖子:“你不是很爱喝酒?抱两坛酒来我想和你喝喝。”“你不是不爱闻那酒味吗?”“偶尔喝也无妨。”眼成弯月的人显的很高兴,“好啊。”
      揭了酒坛,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这酒闻着倒不刺鼻,不知是谁酿的?”“是一名好友,说这酒叫逍遥。虽闻着不刺鼻,倒确实有些醉人。你少饮些。”杨月白不应,“既是要饮,就饮个痛快。”抱着另一坛揭了开来,喝得极是爽快。
      豪饮向来是傅燕最喜的饮酒方式,见杨月白放开了来,也不客气的抱起酒坛便喝。酒饮半酣,杨月白扯着傅燕就说:“金陵燕子,那时你曾应我随我去京城,后来你却不去,这次我让你随我去,你又拒绝。你倒跟我说说你在这儿图个什么?”傅燕拍拍杨月白的手,“你知道的,我母亲年事已高。”“呵,真是孝敬啊,这便是人生得失?成了孝义,却丢了名利?”“我只求能顾全眼下就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不一样……你有想法,执着。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杨月白轻笑,“是吗?不撞南墙不回头?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燕子……”“嗯?”傅燕闻声转了头,杨月白将自己的额头抵了过来,双手端着傅燕颜色微醺的脸说:“那你也让我撞一次瞧瞧。”
      酒最壮人胆,这话原来倒是真的。也没有闪躲,傅燕就乖乖闭了眼。颤抖的轻吻那向来一笑便弯着的眼睛,再慢慢移向嘴唇……相拥着倒在床榻上,杨月白瞅着身下儿时常常课堂上偷瞧的人,摸着傅燕的脸颤声道:“这是梦吗?”失控的吻着身下的身体。一声又一声的呢喃着,“燕子,燕子……”
      “燕子,你睁眼瞧瞧我……”傅燕听见了却不敢睁眼,这世上向来最让人沉迷的最是危险。睁了眼怕是就没这胆儿了。于是耍了心机微喘着催促:“你快点……”燎原之火霎时点燃开来,如若这是场梦,是噩梦还是美梦。疼痛间傅燕突然想起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原来这句诗竟是如此淫靡不堪呢。想着,失声笑了出来。却惹得杨月白狠心一撞,“别给我移了心思……”
      罢了,无论噩梦与美梦,也不愿意醒来不是。
      □□愉,醒来之时傅燕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昨夜喝醉了。”倒应了杨月白曾经说过的,事如春梦了无痕。但过不过痕却不是傅燕一人说了算的,于是醒来后的两人第一件事竟是瞪眼对峙,一个眼睛似笑非笑,一个却是怒火中烧。就那么瞪着,谁也不说话。“吱呀——”,院中木门的应声而开恰巧的打破了这僵局。
      傅燕拾起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我娘醒了,你快穿衣服。”先前的气愤立时被抛到了脑后,接过衣服,杨月白也穿的迅速,跟在傅燕的身后走出了门。
      粗布衣衫,佝背银发的老妇人拿着扫帚正清扫着院子。“娘,你起的这么早啊?”傅燕笑着就去拿妇人手中的扫帚。老妇人却拿着不撒手:“你别抢,来了客人你就先招待着吧。”“你怎么知道来了客啊?”“还瞒得过我?昨夜听见你跑来拿酒了。”傅燕听罢干笑着摸着鼻子。“不知道是来了哪位客?你也不介绍介绍。”傅燕笑得欢畅:“是月白啊,以前柳衣巷杨员外家的月白。你还记得吗?”傅燕话落,妇人手中的扫帚就落了地儿。杨月白眼明手快的将扫帚拾了起来,“许久不见,伯母。”老妇人听见了却目光呆滞,伸着手来拿扫帚,却硬是探不着。
      “哦,都忘了告诉你,我娘亲几年前眼睛已经不行了,所以现在……她看不着你的。”“……原来如此。”于是杨月白又抓着老妇人的手将扫帚递到了手心。老妇人颤巍巍地抓住,又撒了手。这次,竟连自己都随着下了地。“老妇拜见巡抚大人。”言罢就是一个极大的行礼。杨月白和傅燕都吓了一跳,忙要扶着妇人起来,却都被推开。“伯母,你这是做什么?”“大人乃朝廷命官,见到大人,平常百姓自然要行礼才是。”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但字句却铿锵有力。傅燕见杨月白面色难堪,着了急去扶,却被扯倒在地。“你也是,见了大人,哪有不跪之理?”“这是月白啊……”“啪——”话未说完,傅燕便挨了一掌,因为妇人瞧不见,这一巴掌微偏,却还是在傅燕脸上留下了红印。杨月白一惊,语气也凶了起来:“伯母你这是要折煞月白吗?”“老妇不敢。”也不愿理会老妇人的执拗,扯着傅燕就要去上药。
      “不许。要去你自己去。”从未见着自己娘亲这样过的傅燕有些措手不及,冲着杨月白抱歉的摇摇头,就自己进了屋。
      “人已经进去了,伯母可也是跪够了?”“大人若不答应老妇所求之事,老朽便长跪不起。”“哦?我竟有那本事做到您宁愿长跪不起的事儿?”也不理杨月白语中嘲讽,妇人依然字句有力:“但求大人放过我儿吧。”“放过?我是要毁他前程?还是要害他性命?”眼见着怒火是越烧越旺,妇人却犹不停歇,“大人您前程似锦,日后定能寻个贤良之妻。老妇惟此一儿,只求他能平安度日,做个自在的常人。您若这样纠缠不休,与毁他前程,害他性命又有何异!”“你……”“求大人履行当年承诺,永不再见他。”说罢,又嗑了一记大礼。
      怒火中烧的杨月白微蹲了身,语态狠绝:“若我……偏不放过他呢?十年前是那个心思,十年后也没变过!”趴在地上的妇人浑身一颤,抬起头又狠狠磕了下去,一声比一声响。眼见着这般阵势,傅燕直接冲出了屋子,抱着妇人不让她动。“求大人成全老妇,成全小儿,求大人成全……”
      傅燕瞧着心上满是不忍,满是恳求的看着杨月白:“月白,你先走吧。”说来从幼年至现在,傅燕是从未求过杨月白的,儿时做不来功课时,与人打架时,甚至母亲害病需要求医之时都未想过要找他帮忙。生平第一次求他,却是用在了这上面。
      妇人犹自发着狂,傅燕几乎拦不住,扯着嗓子就吼:“走啊!”杨月白眼眶一红,甩着袖子就走到了门前,背影处显得隐忍非常:“燕子,你要知道这一走,你我再不相见了。”听在耳里,傅燕只觉着喉上一哽,搂着妇人的手更紧了紧。闭着眼也不敢瞧那人的身影,末了,只听到那竹萧似的声音说:“昨夜你醉是没醉,你我都知道。”
      杨月白走了许久之后,傅燕还那么抱着怀中之人,妇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癫狂,拽着傅燕的袖子直叨叨:“娘是为你好,为你好……”傅燕乖顺地点头应着,“我知道,我知道……”却不知什么时候妇人的背颈被泪水打湿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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