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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苦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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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柳烟渡岸口,一片喧闹。岸边人潮涌动,一个个翘首眺望海面上那些渐行渐近的船只。
一辆装点华丽的马车由一个身着深赭衣衫的车夫策驰,奔至柳烟渡。浓眉车夫跳下车,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仔细看看后又揣回怀中,神色恭顺的等候在岸边。
水声突突,船舫泊岸。珊儿伴着飞琼盈盈钻出船舱,随后从腰间绣囊中取出几锭银两交给船夫,又道谢一番之后便与飞琼上了岸。飞琼看看面前熟悉的中原风光,不禁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举步前行。
珊儿拉住飞琼,左右看了看道:“小姐,此地离汴京还有一段路程,这几日你都没有静心安歇过,一定很是疲累,我看咱们还是买上两匹好马再走吧。”
‘汴京’二字一入飞琼耳畔,那双疲倦的眼眸顿时燃亮了起来。她期待又彷徨的神情落在珊儿眼内,珊儿心疼不已,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前去打探买卖马匹的事情。
浓眉车夫远远的看见路边的飞琼,他走上前,侧目打量了一番身着紫衫的飞琼,忽然双膝一屈,跪下道:“小人路明奉军师之命在此恭候小姐大驾。”
飞琼一惊,转身便走。路明上前一步拦在飞琼面前,接着从怀里掏出适才那幅画像和一块小巧的金色令牌,继续道:“小姐,军师得知小姐重临中原,便命小人一路随护小姐直到京城。军师还吩咐,眠柳山庄已重新修葺,只待小姐一到,即可居住,山庄所有下人、奴婢均为小姐差役,小姐想要怎样便可怎样。”
飞琼鼻头一酸,悄然落下泪来。她知道这一定都是爹爹的安排。想到爹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宠爱,飞琼不由黯然,深悔自己不该如此不孝。然而再一想到延嗣,飞琼的心瞬间又坚强起来。她含着泪笑笑道:“路大哥,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如此客气。叫我琼儿就好了。珊儿姐姐这就回来,咱们等她一会,好么?”
路明望着含泪嫣笑的飞琼,不觉痴呆恍惚。这时珊儿从不远处走来,见路明定定地看着飞琼,心生气怒,一巴掌便挥向了路明。不料路明身法迅捷,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珊儿气不过,正待再出一掌,已被飞琼拦住。接着飞琼又将路明的来意告诉珊儿,珊儿知道自己错怪好人,不免羞赧。三人又在岸边歇息片刻之后,路明便载着飞琼与珊儿直奔向了汴京。
汴京城内一如既往的昌盛繁华,但眼前的热闹完全不能吸引飞琼,她的全部心思只在延嗣身上。马车飞奔,很快便来到眠柳山庄。山庄前分左右站着八名守卫,一见飞琼,便齐齐躬下身恭迎。飞琼微微还礼之后便径直穿过九曲回廊,绕过清溪小潭,回到自己屋中。她望着屋内原封不动的摆设,想起与延嗣在一起的快乐开心、温馨甜美,不由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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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升的红日懒懒地躲在云层中不肯出来,而曦微的晨光却已照亮了天波府府内每一处角落。
一左一右守在延嗣身边的杨业和赛花又是一夜未合眼。二人望着仍自昏昏沉沉俯卧床上的儿子,心头疼痛难以名状。
两日过去,延嗣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杨业深悔自己下此狠手令儿子再度挣扎于生死边缘,已无心绪再处理军中要务,只命令延平暂代其职,延广延庆延辉协助统领四营将士继续练兵备战。
一声细不可闻的呻吟于静静的斗室内响起,床边的杨业赛花双双惊起了身。夫妻二人紧抵延嗣双手,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儿子体内,为其散毒化瘀。延嗣微微动了一动,一声‘嗳哟’轻轻喊出了口,紧接着便又没了声音。
赛花先是摸了摸延嗣额头,然后又轻轻褪下他的中衣,仔细看过。那些自延嗣后背直至腿、胫处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的四指来宽的僵痕虽经太医诊疗敷药,却仍高高隆起,棱印分明。赛花手一抖,泪水扑簌扑簌顺腮而下。另边的杨业也自心痛难当,他红着眼圈,轻抚儿子面庞,说不出一句话。忽然,杨业只觉手上一紧,低头一看,原是被昏迷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抓住。
只听延嗣迷迷糊糊哀求道:“爹,娘,不要怪小琼,她不是有心骗我的!真的不是有心的!爹,娘,无论您们怎样罚我,我都甘愿!只求您们放过小琼,不要把她送去大理寺。爹,娘,孩儿求求您们!爹!娘!”
儿子断断续续的苦苦哀求令杨业与赛花一阵心神不定,二人相视而看,疑念丛生。
赛花浑身一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忧虑的看看丈夫道:“业哥,我想我。。大致已经明白了。”
“夫人?”杨业经妻子一提醒,灵光乍现,脑海中逐一闪过当日父子俩被袭、被救、自己遭陷害的种种前因后果,他再看看昏沉的儿子问着妻子:“夫人,莫非这就是延嗣的心病?难道...?”
赛花点点头:“业哥,若我没有猜错,这位你我都曾见过的杜飞琼姑娘,便是辽邦之人!而且...”
“而且什么?夫人,但说无妨。”
“而且,”赛花顿了顿道:“而且延嗣与她..早已相爱至深,难舍难离!”
“孽障!”杨业脸色如土,重重跌落椅中。
“延嗣,你..你真是爹娘命中的魔星!”赛花望着儿子,摇摇头哀声道。接着她又看看丈夫:“业哥,现在怎么办?这件事若是被潘仁美那老贼知晓,或者顺风传入皇上耳内,咱们杨家。。咱们杨家从此便是刀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甚至,甚至很可能会累及全族啊!”
“我知道,我知道。”杨业蹙眉敛颜,沉吟半晌,抬起头望着妻子:“夫人,如今之计,也只有让延嗣随军戍边,以此转移潘仁美及所有意图置我杨家于死地的宵小魍魉之辈的视线,或许还可保我杨门一脉暂离险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