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崔宁》夏初浅

9、第九章

　　“那个江大人又把姐姐叫过去了！”崔辰坐在椅子上愤愤不平的数落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事情需要姐姐去做？江大人那个坏人，大坏人！哼，等姐姐回来后我一定会拉着姐姐离开，再也不呆在这个地方了。”
　　林远正在房间里练习走路，听到他这话便摇了摇头，严肃道：“阿辰，话可不能这么说。从锦溪村过来的路上，你也看到那些灾民了，他们个个伤病交加，你姐姐又是个大夫，这种时候自然是会忙碌些了。”
　　“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姐姐为什么要帮他们？”崔辰回过头，看着林远理所当然的反问，“再说了，姐姐只是会些医术，才不是大夫呢。”
　　“你……”良久，林远才叹着气道，“你们果真是姐弟。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的，还是要多帮些才好。”
　　“那林大哥你现在能做些什么来帮他们呢？”崔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既然你无法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强求别人去做。姐姐救了你，可不代表你能够对姐姐的行为指手画脚。”
　　“我……”林远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落寞的低下了头。

　　“还有，说这话前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崔辰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嘲热讽的开口，“虽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从前两天开始，送过来的药不但少了好几味，还短了分量。虽然姐姐已经尽量改了药方，可就那么几种药材，效果我可不能保证。”
　　“另外，你应该知道，我们吃的是整个县里最好的。可你还记得这两天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吗？稀的不能再稀的粟米粥！没有粮食，又没有药材，金溪县已经撑不下去了！”
　　林远沉默了很久，才别过头说道：“阿辰，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以为，我整天都呆在这个小院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崔辰站在门口，转过头微笑，“林大哥，你可别忘了，我是她弟弟。”

　　“随心。随心。”
　　听到敲桌子的声音，崔宁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虽是坐着却用手扶着脑袋明显极为疲惫的江沛，笑着站起身来：“决定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随心。”江沛有些无奈，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一边道，“依你看，就依现在的状况，这些灾民，还能坚持几天？”
　　“药材和粮食弄来了吗？”见还不能回去，崔宁重新坐回椅子里，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江沛摇摇头：“本县周边的县镇受灾情况还要严重些，到处都缺粮少药。而严大人那边，也在等朝廷的赈灾粮。”
　　“放弃吧。”崔宁垂下眼睛，轻声说着。
　　江沛颓然的倒在身后的椅子上。他那么努力的想让那些逃亡而来的灾民活下来，可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切难道都只能是徒然吗？

　　“大人，崔大夫说得对。赶他们走吧。”一旁的县尉刘武上前一步劝道。
　　“可是，一旦赶他们走，他们就只能……”主簿陈升抚了抚自己已经白了一大半的胡子，垂头哽咽着开口，“大人，三思啊。”
　　江沛看向一旁沉默的县丞李艾：“李县丞，你觉得呢？”
　　李艾低头看着地，好一会才道：“下官听从大人的意见。”
　　“你们都先下去，让我再想想吧。”江沛眯了眼睛，无力的摆了摆手。

　　看着那三人完全退出门外后，崔宁才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却又顿住，然后转过身看着江沛道：“然之兄，我知道你想尽力保全他们的性命。只是，若继续留他们在这里，没有药材没有食物，你又拿什么去保全他们的性命呢？不要忘了，这个金溪县内，除了那些失去了家而到处流浪的灾民，更多的却是像锦溪村浣花村的村民那样正努力活下去的人。你若再不赶他们离开，我告诉你，不用两天，浣花村当初的事就会重演。当初好歹有粮有药，所以疫病才得以控制并治好，而没有蔓延开来。现在，你想让整个县城变成一座死城吗？”

　　“是，他们很无辜，他们不该死，他们也有活着的权利。可那些在这场水患中死去的人呢？难道他们不无辜吗？他们一样很无辜，可他们还是死了。江沛，这世界就是这样的，无论是天灾也好，人祸也罢，不是每个无辜的不该死的人就不会死的。”说到这，崔宁紧紧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或许你要说，他们还活着。既然活着，我们不能剥夺那些无辜的人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我才只是建议你赶他们走。”

　　“江沛，你是个好官，所以我不希望看到哪天你要亲手徒杀掉那一群你曾经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和人力物力去救过的人。那种感觉，真的很痛的。”崔宁弯下腰用手捂着胸口，脸上却扬起了一个轻柔至极的笑容来，“江沛，你好好想想吧。”

　　“谢谢你，随心。”江沛的声音也很轻，却含着一种心如死灰的悲哀，“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是，现在太晚了，至少再让他们呆一个晚上。”
　　崔宁直起身来，脸上的笑容也散了，转了话题道：“叶沐在哪？”
　　“我前几天差他去了陇中打听粮食和药材的消息，应该快回来了。随心，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走。”

　　“你要走？”江沛突然站起身来，睁开眼睛看着崔宁。
　　“嗯。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我还有些事情，所以得离开。”
　　江沛走向崔宁，直到站到崔宁身前才道：“……什么时候？”
　　“明日卯正时分。”崔宁扬起了唇角，眼睛里带着笑意和欣慰，“然之兄，叶沐要是赶得及回来的话，你让他过来找我吧。”
　　“要是赶不及呢？你不准备等他回来么？”
　　“不用了，好好活着就好。”崔宁摇摇头，“然之兄，再见。”

　　“不准备让我送行吗？”江沛自嘲的笑了笑，“随心，你准备去哪里？”
　　崔宁只是笑，不说话。
　　“……好好活着。”江沛看了她好一会，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最后却还是放了下来，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好。”崔宁对着他极为郑重的点了头，然后转身离开。

　　江沛便不再说话，笑着看她的背影。
　　自初见起到现在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眼前的女子瘦了一大半，露出来的双手更是能看得见骨头的形状，眼下的青痕从没褪下去过，脸上也没见过血色。而这背影，看上去单薄的就像个孩子。
　　此时崔宁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门后，江沛垂了眼睛，忽然俯身鞠躬道：“江沛代金溪县所有百姓谢过崔大夫。”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明早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