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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家 ...

  •   1家
      绵延数里的青松林海遮天蔽日,崎岖的林间小路蜿蜒向远方。轮子在路上飞快的旋转,美丽的野花在车筐里迎风招展。樊希在夏日的暖风里飞驰,享受着青春飞扬的好时光,心情晴好的想一展歌喉,不过她的歌声可不敢让人恭维。
      一曲口哨飞出嘴巴,“吹着自在的口哨,开着自编的玩笑……”吹的是一曲很老又很年轻的歌曲旋律。吹口哨是樊稀少有人知晓的本领,清亮的哨声在林子里传扬,枝头的小鸟们也加入鸣唱,像天然的交响乐,空灵优美。
      灰头土脸的车前草东一簇西一簇的占据着路面,车子在风中发出飞一般的声响,阳光从绿云样的树冠间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身上很温暖。从高考的战场下来有几天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自由让她尽情度过这个美好的假期,徜徉在青青的山林,采野花﹑挖野菜。清晨去散步,黄昏望归巢,生活的惬意快乐,如果可能,真想学古时的高人名士,做一个山林的隐者,洒意悠然的度过一生。
      出了林间小路,便是宽阔平坦的公路。公路南穿小城而来,北贯青山而去,是一条交通繁忙的主公路。常见大到恐怖的货车南来北往,地球上的物资就通过它们被传送到天涯海角吧!
      抬眼远远的看见红墙灰瓦的乡屋和接天插云的高楼,他们是新与旧的反衬对比,又是过去与现在的和谐统一,更是城市与乡村相荣相生的印记。这里是古老的中国浩如繁星的村落中的一颗。
      樊希便自幼生活在这里—雪乡。
      雪乡地处中国最寒冷的黑龙江省,四季分明,但春夏秋三季非常短暂,独冬季分走了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雪乡偏得雪神眷顾,雪下得最早最多也最美,它四面环山,森林密布,在以前每当白雪飘飘的日子,它就成了与世隔绝的雪谷。
      以雪得名,也以雪兴盛,天然的山谷,丰富的白雪资源成为滑雪场的绝佳选地,又因临近闻名中外的冰城——哈尔滨,于是它很快成为新的开发目标。比狗鼻子还灵敏的投资家们蜂拥而至,几大滑雪场落户于此,相应的旅游产业迅速发展。为保有原生态风貌,原雪乡并未拆迁,而是挨着它由北向南拓展建起新城。飞沙走石间,便已高楼林立,阡陌纵横,一座车如流水灯如星的现代城池应时而生。它就是与雪乡比肩而生的冬城,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建城历史不过几十年,却已经颇有些名气。
      一条环城而过的火车道以及一座烈士陵园,成为雪乡和冬城的分割线。站在雪乡的土地,越过陵园里的青松树梢就能望见喧嚣小城的粉墙高楼。如此接近,又自成一隅,它们仿似月亮与地球相伴双生。樊希的家就在雪乡之北,背靠森林,面朝田野,单门独院,别无四邻。
      她骑车行驶了半个多钟头,转而向东拐入一条不足两米宽的泥土路。无数次在这条路上行走,却从不知它的尽头通向何方?路北生长着一片高大挺拔的杨树林,路南是绿油油的菜田。杨树林后接青松林海,朝东尽处一座高高红墙的院落就是樊希的家,距公路有二三十米远。泥土路经过家门口,再往东是辽阔的玉米田,然后倾斜着向东北方向伸去了。
      宽敞的院落孤零零的坐落在林畔郊野,樊希和她一直单身未婚的小姨在这里居住了十几年。很多年前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带着个孩子来到这里安家,曾在雪乡引起不小的蜚议。居民们纷纷猜测她的来历,遭遇,关于她的流言像洪水般袭来。有人说她是生下私生女的单亲妈妈,或是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更甚者猜测她是拐带小孩的人口贩子,为此有孩子的人家人人自危,都看紧了自家宝宝,生怕一不小心被拐带了去。小姨从容自若的穿过舌尖上的刀山,平静而泰然的生活着。她一向少与人往来,一个人独来独往,生活不因缺少伴侣而困难,似乎无所不能的她从来可以解决所有的日常琐事。如果一个人根本不在乎世俗名利,荣辱成败,而只活在自我的世界,又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她呢?
      当事人置若罔闻的谣言,嚼不多久也就寡然无味了。人们失去了对这猜不透的女人的兴趣,虽然她们还是一户谜样的人家,但她们比清水还淡而无味的生活实是无聊,哪有市井红尘的花边杂事更引人关注。
      岁月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平淡中流去,十几年弹指一挥便到了今时今日,许多过往在星移斗转中物是人非。流逝的光阴轻易催大了一个孩子,同时也会催老一个女人吧!但这自然的法则在索忆面前失效了。
      推开虚掩的木头大门,索忆正坐在院中一方小桌前摘菜,头上无遮无挡,任火辣辣的太阳直晒着她。她狂热的喜欢照太阳,并且有着难以想象的抗晒力,哪怕是晒上一两个小时,肌肤上也不会有一滴汗珠。她抬头对着走进院子的樊希微微的笑着,唉!多美的容颜呀!完美的五官合成极美的脸,玉般光滑无瑕的肌肤闪着水蜜桃般的色泽,只是和樊希一样带着黑框的眼镜,多少遮住了她惊人的美貌,但依然年轻的如同樊希的姐姐,谁会相信她已年近四十呢!
      “好看吗?”樊希停妥车子,从车筐里捧出野花,让索忆嗅闻下花草的清香。“林子里现在到处开满了野花,各种各样,美极了,小姨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散步吧?”
      “好啊,你骑车子载我去。”索忆的声音总是温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她对樊希的爱柔和而绵密,不会输于天下任何一个可敬的母亲。
      “汪汪汪……”一条黄色肥胖的中华田园犬听到她的声音从屋子后面跑过来,围着她撒欢的哼叫着,把所有热情毫不掩饰的都奉献给主人,这就是狗为什么在人类面前最得宠的原因吧!樊希更是极爱着这条从路边捡来养大的土狗,哦,不,现在已是极为丰满的大狗姑娘了。
      “丫头生气了吗?”揉揉它毛茸茸的大头,“怪就怪你太淘气了,进了林子就找不到影子,不过下一次带你去,好不好?”她和它头碰头摇一摇,这是樊希在表示喜爱时的习惯动作。
      樊希从屋廊下拿来一只花瓶放在桌上,将野花一支支插进去,边又询问着小姨的观感。索忆对艺术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在摄影、绘画上有很深的造诣。如今在城南经营着一间工艺品小店,靠卖摄影照片、古旧书籍、画作、雕塑等与艺术相关的工艺作品养育着樊希。她们的交流方式像母女,像姐妹,像朋友,一种舒服而没有压力的气氛充盈在这个家里,让她们感觉生活的平静而幸福。
      宽大的庭院因远离尘嚣而异常安静,靠院门口长着棵土生的沙果树,花期已过,结着青涩的果实。院墙上爬满吹着喇叭的牵牛花,姹紫嫣红开的热闹。陈旧的两层小楼就是她们朴实无华的栖身之所,房子四周围着木头走廊,多年的风吹雨淋,早看不清曾经的颜色,惟剩斑驳的木色和着黑色的尘埃,见证着水样的光阴。
      扑愣愣,几只小鸟惊叫着从沙果树上飞走了,一只黑猫穿上墙头。懒得瞧一眼胆小的鸟儿,竟自跳到院中,甩着黑而长的尾巴走到她们身前坐下,黄橙橙的大眼冷森森的看向索忆。
      趴在樊希身边的丫头一见它,悄悄的躲到角落里去了。樊希弄不明白肥大的丫头为什么会怕一只老猫?
      “旅行家回来了,你这次又周游到哪个爪哇国去了?好像上次见你已是上上上个月的事了。”有时真怀疑它到底是猫还是怪兽,所有的狗,不,应该是所有的动物见它都会自动退避三舍。一身油黑铮亮的皮毛无一丝杂色,肥大彪悍,性情凶猛,冷傲阴森的目光会吓哭小孩子。不知道猫的平均寿命有多长,但旅行家的年龄应该有近二十岁了。从有记忆以来它就像个幽灵般在家里神出鬼没,有时几个月都见不到它的影,然后又会突然出现在房顶上晒太阳。除了索忆,它从不亲近任何人,樊希就因它这古怪傲慢的性格加上神出鬼没的踪迹,便昵称它为‘旅行家’。
      “跑的再远,都始终记得回家吗!来吧,到厨房来,有你爱吃的鲜肉。”索忆端着摘好的菜走进屋子。
      旅行家到很是听话,乖乖的跟在索忆身后。樊希想到血淋淋的肉块,真是让人反胃,这只老猫不仅性格古怪,吃的食物更是恐怖,喜欢吃新鲜的生肉、血块,从不吃熟食。“妖怪。”她对着它的背影皱皱脸。
      旅行家突然回头阴冷的瞪了她一眼,樊希一愣,莫非它真老到要变成妖精了,背后有眼,又懂人语吗?
      “小希忘了告诉你菲儿打过电话来,约你明天去什么……哦,冰湖的。”索忆在屋子里喊道。
      “噢,知道了。”冰湖?她想了想,表情从迷惑到了然,亏得菲儿还记得那个地方。
      花瓶被摆在客厅的电视旁。家里的客厅一如房子的外表,素淡的若褪色的老照片。透着岁月悠悠的气息,泛白的黄木桌几,藤编的长椅因为年龄太大,一副随时会散架的样子。墙上挂着几幅不同风格的画作,给房间添上了稍许亮色调,它们分别出于索忆和樊希的手笔。
      客厅西面是索忆的卧室,东面是浴室、储藏室和樊希以前住的小房间。靠北通向厨房。相对于破旧的客厅,厨房崭新的像从没有使用过,柜子厨具连一丝油污都没有,厨房面北开着扇玻璃门,门后是方宽宽的木台凉亭,台左摆着方桌木椅,台右则是花架,逐层放着数盆鲜花。夏天里,她和索忆常在这里就餐,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园中的各种蔬菜,列如茄秧越发粗壮,柿子正一劲儿拔高,还有地中央的樱桃树,挂满了相思豆般的红珠子,预告着樱桃已经成熟,请来品尝吧!
      “饭吃到鼻子里了。”樊希因为常常被园子中的植物们吸引而忘了吃饭,每每受到索忆的揶揄。
      想到樱桃,就想到酸甜可口的樱桃汁。每当樱桃熟了,她会摘下一大盆,捏碎挤成汁,拌上糖,放在冰箱里冰一会,就是最天然可口的消暑饮品。今年的樱桃还未熟,冰柜里存着的还是去年的,冻了许久了也不知还能喝否,想去厨房取一杯来试试,但想到旅行家正在里面吃东西的血淋淋场景,还是罢了。于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完成昨天未画完的画像。她的房间在楼上,顺着客厅东南角的楼梯跑上楼去。
      楼上的空间独属于樊希,原本那里是家中堆放杂物的仓库,因为她总爱爬到楼上远眺,所以十岁那年小姨重新修改了房子,特意将楼上整理出来给她住,樊希为此高兴了好久。四方大格子的玻璃拉门,是今年新改的,大的占据了半面南墙,和老旧的房子相比,像八十岁老奶奶戴了副新潮眼镜。
      拉门四敞大开着,使得卧室和外面的回字走廊畅通无阻,浑然一体。门口的走廊摆放着长桌画架,一阵微风吹来,桌上的几张白纸呼啦啦随风飞进卧室里。她的卧室素雅温馨,发黄的老旧地板,新刷的白墙,构成明亮温暖的视觉空间。墙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均是樊希所绘,在小姨的熏陶下,她醉心于绘画,痴迷于书法,和同龄的女孩们狂热崇拜偶像明星不同,她的偶像是古今中外的大画家。徐悲鸿,齐白石是她学习的榜样,李可染的画则让她喜欢到骨子里,而梵高笔下那灿烂之极,明亮之极的色彩,也是樊希追求的风格,她用色鲜艳浓烈,第一观感就给人极深刻的视觉冲击。
      捡起画纸放在卧室中央那张古色古香的圆桌上,这张圆桌原是索忆从外地收来的一件老物件,另配着三个圆凳。樊希看着好便要过来,也不管是否破坏它原有的价值,就擅改了原本的紫红色,涂上明黄,并在桌面亲绘了粉色的牡丹图,整个桌子变的明亮温暖了。除此外房间就没有什么华美的摆饰了,简朴的不太像女孩家的香闺,倒像老先生的书房,因为在小巧的木床旁是一排长长的大书橱,大书橱不仅摆满各种书籍,还充当了书墙,隔开一间供她学习用的书房。
      樊希回到走廊,拿起笔想完成架上画了一半的希腊女神素描像。可是精神就是不肯乖乖集中,总偷偷溜向远方天地间的景物。太阳高悬中天,从天到地都亮灿灿的,望见绿油油的菜田在阳光里疯长,菜田对面的民居写满岁月的沧桑,不远处就是冬城的高楼,以她的视角望去,它们成了民居的背景色,鲜明的反差,形成一副乡野山城图,非常有特色。
      搁下画笔,既然做不到全神贯注,就先放着吧!想起蓝菲提到的地方,信步绕着回字走廊来到房间后面。从那里能将宽阔的后园尽收眼底。视线扫过满园青色,越出墙头,看向墙后茂密的树林,这片林子被雪乡人称为北森林,那里生长着东北最常见的树种。高大笔直的常青松,针型叶子是它亘古不变的青衣,也只有它们能耐得了严寒,挺得住风雪,青颜不改的穿越万物萧杀的寒冬。
      一棵棵松树攀比着伸向苍穹,远高过家里的房子,估计树龄都在数十年以上,密不透风,挡住遥望的目光,樊希不知晓这片林子有多大,但肯定是极广袤的,几公里或几十公里!断断续续与远方的群山连成一片,那些山波浪起伏,好似天的花边。山上不仅生着常青松还有落叶松,到了秋天会变成深浅不一的黄,金黄、红黄、黄褐等纷繁的色泽,极绚烂。
      无限的思想可以超越有限的目光,时间伴着她的记忆飞过海洋般辽阔的树冠向北山脚下掠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1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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