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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新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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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兄弟真的是打从心底不喜欢这里。
卡普将他们丢给科尔波的山贼一伙后,没多作逗留就离开了,连生活费都没留。用这位海军英雄的话来说,帮忙照顾孙子孙女是达旦一家的分内之事。毕竟达旦一伙有许多把柄攥在这行事作风比山贼还要可恶的海军总部中将手中。想要继续安稳度日,只能对此忍气吞声。
安为山贼们感到可怜,仅一秒。
下一秒,她和艾斯就被山贼头目,身材魁梧健壮的女山贼达旦拎着后衣领,丢到了他们今后所居的小房间。摔进房间的时候,身下有艾斯作人肉垫子缓冲力度,安倒没感到疼痛。
“听好了!小崽子们!”
跪坐在布满灰尘的冰冷地板上,安伸出自己冰凉的手,握住了因达旦的粗暴而被激怒,像野兽一样要从地上弹起,向达旦挥舞拳头的艾斯。因体格和年龄上的差距,达旦对艾斯愤恨的冒出杀意的眼神不以为然。叼着烟草的女山贼首领毫无温情,堪称冷酷无情的向他们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管卡普说了什么——我可以让你们住在这里!但是你们必须要干活,洗衣做饭砍柴都要做!每天只有一碗米饭和一杯水!想吃更多食物,就得靠你们自己劳动!”
这就是下马威了。
安对达旦恶言恶语所说的没什么多余想法。倒是艾斯,登时就生气了。他就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牛犊,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将掉落在地上的行李全部拎起来,一副准备立即离开,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分一秒的嫌恶模样。
高昂着脑袋,这样矮小的艾斯才能注视到达旦的脸,挺起的胸膛因情绪而起伏剧烈。自母亲去世之后,他就越发这样桀骜冲动了,目光阴郁而憎恨这个世界。以对峙和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厮杀的战斗姿态,艾斯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寄人篱下的无知无畏的叫嚣着。
“谁愿意住这种臭狗窝啊!死男人!”
“我是女人!臭小子!”被惹怒的达旦即刻回以咆哮。
“……”被迫旁观这场闹剧的安有点心累。
她有些可以想象未来鸡飞狗跳的热闹日子了。
她的兄弟向来吃软不吃硬。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他还能收敛起脾气,做个不让卧病在床的母亲操心的乖巧孩子。明明是会和罗格镇上的大孩子们因为一些七零八碎的矛盾就大打出手,将别人眼睛打肿,鼻子打流血,牙齿打掉的问题儿童。
安以前没少替艾斯收拾残局。毕竟别人家长要是闹到家里来,被打扰到的还是母亲。
等再长大些,艾斯才迟钝的想明白这其间的联系,为了母亲而懂事安分起来。但还是太迟了,虚弱的母亲没能撑过他们四岁……以此为契机,主动套上禁锢的野兽此后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安面对这样的艾斯也感到头疼。
她其实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来着,就算是双生兄弟。
如果是那个在母胎里乖巧安静的抓着她手指的那个,她倒还有些办法,毕竟乖巧的孩子都很令人省心。发愁,安原本还对领养了他们的卡普抱有希望,现在看来确实是她想太多了。
眼看达旦和艾斯的针锋相对在短时间内停不下来,安微叹了口气,捏了捏艾斯的手指,示意他还自己的手腕自由。“你们继续,我出去散步。”她朝艾斯弯了弯眼睛,然后向达旦解释。
“死丫头!我刚刚说的也包括你!”
“不许喊安死丫头!你这个臭男人婆!”
“什么!臭小鬼!你再说一句试试!”
“臭男人婆!臭男人婆!臭男人婆——”
“……”
原本还因为她的发声而转移了注意力的达旦和艾斯,很快又被彼此引走了仇恨值。安非常无语,撇了撇嘴,抬脚向屋外走去。房间门口聚了许多山贼,谁也不肯错过这热闹,眼睛骨碌碌的在安和艾斯上打转,表情跟屋内的首领一样满是抗拒和排斥,一点也不友好。
安由着他们随便看,对他们也只是挑眉,目光扫过这些之后将寄于同一屋檐下的山贼们,将一张张陌生脸庞在脑袋里记得清楚。以后就要长久的生活在一起了,认人是必要的,虽然名字现在完全不清楚。嘛,总会知道的。安也不慌张,在山贼们的警惕尾随下,将达旦一伙的据点全部逛了一遍,记住了浴室、厨房、仓库的位置。
“喂……喂!你要做什么!”
在安从仓库拾起一把大斧头的时候,山贼们中最矮小的,也是被其他高大山贼们簇拥推搡到最前面的那个向他搭话了。
他有一张成年男人被生活磋磨的沧桑粗糙脸庞,眼睛也是同样的世故浑浊,可在面对她这个小孩子时,神态与语调里都有藏不住的畏怯。
“做什么……达旦小姐不是说想要吃米饭之外的东西,就要自力更生吗?”安无辜的眨了眨眼,“艾斯他是完全的肉食系,所以打猎是必要的。赤手空拳的话会弄脏衣服,就借用一下你们的斧头。请放心,我会用食物来支付使用费用的。”
“……达旦小、小姐……?”
“这、这么快就适应接受现实了吗!”
本以为小姑娘会很娇气刁蛮,一哭二闹的山贼们对安的表现大吃一惊。看她兄弟那坏小子模样!再想想这可是那个可怕卡普的孙辈!山贼们心里早做好了,处理两个小怪物的精神准备了。
结果——
虽然安才三岁就能拎动健壮成年男人才使用的大斧头,还面不改色的说要去这科尔波原始大山里打猎也很可怕!但想想卡普似乎也能微妙的接受了。不不不,与其说可以理解,倒不如这一点才跟他们想象中的怪物幼崽相接近,安的乖巧懂事和礼貌反倒是最为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
而且虽然外表看起来比较无害,但却微妙的给他们一种危险和震慑感啊!山贼们在窃窃私语奇怪的东西。安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否决她的提议,便认为山贼们是接受了。
于是,她自顾地拎着斧头,在大门口向屋内讲了一声。
“艾斯,要跟我一起去打猎吗?”
紧跟着屋里一直不停歇的女人和小孩的骂骂咧咧声戛然而止。短暂的沉默中,艾斯双手抄兜,一脸不爽的从达旦之家走了出来。
“喂!安你——”
艾斯非常不满她对山贼和现状的随遇而安。
“晚上想吃蜂蜜烤肉,来打猎吧。”无视艾斯的恼火,安将手里的斧头主动递过去。“房间里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家具,顺便伐点木头来吧。我想要做两张床和两个大书柜……”
说到食物,艾斯从不跟自己的胃较劲。他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对安妥协了。顺从的,从安那里接过了沉重的斧头,一边同安说着话,一边向科尔波山森林深处走去,将山贼们彻底丢在了身后。
“干脆建个木屋,我们自己住好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艾斯咂舌嫌弃的话,和安那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盖房子太累太麻烦了……等你再长大些,到时候要怎么做都随便。”
“……嘁,我已经长大了!”
“别小看我啊!安!”
*
总之当晚,达旦一家确实收到了足够的食物报酬。
安和艾斯拖回来一只足够山贼们吃上一周的野兽,还有森林里最古老的巨杉。山贼们合伙都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被两个孩子不知道以什么方式给连根拔起,带了回来。安再次借用了山贼们的铁锹,和艾斯在达旦一家的旁边挖出一个巨坑,将那巨杉栽了进去。
“因为想做的家具很多,不确定要用多少木料啊。”
对此安的解释如上,山贼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槽起,槽点太多了。
因为安和艾斯出力抓捕了猎物,所以做饭和杂事就由山贼们分工了。在等待晚餐的时候,安顺手折下巨杉几截那跟普通成年杉树的树围一样粗,截面可容纳高大成年男人体型的枝干。抛皮打样,复杂工艺和耗时费力的工程在安手里就像用狗尾巴草编只小兔子一样简单。
“毕竟是那个卡普的孙子孙女!”山贼们自我催眠道。
在科尔波山的第一晚,吃上了可口饱足的食物,睡上了铺着旧毯子的木床。因为食物的缘故,和山贼们的关系也可喜可贺的没那么冰冷僵硬。至少安得到了随便借用山贼们工具和武器的权利,虽然需要用食物作交换。
不过艾斯和山贼们之间仍然水火不容,拔剑张弩。时不时就会出现艾斯和达旦,嘶声力竭的,用力拼命的向彼此破口大骂的情形。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最融洽的相处方式,安并不觉得自己有责任软化或是调解双方态度。
她淡定,甚至悠闲过头的,开始了在科尔波山的新生活。
*
和艾斯的房间在一周后便物什一应俱全,安还在移栽到达旦一家的巨杉那里搭了个秋千,摆上一张桌子,放上几把藤椅。天气好的时候,她就待这里晒太阳。卡普之后来看望过他们,安嘴甜的拜托他每次来的时候带些书。那之后,她在懒洋洋的晒太阳的时候会阅读。
艾斯跟山贼们合不来,不情不愿在达旦之家住下后也是昼出夜归,开始了他在科尔波山的冒险与特训。安被邀请过几次,但更喜欢悠哉闲逸生活,安都拒绝了。
带着前世记忆和力量重生的她,死前已经达成毁灭世界的不可被超越成就,曾经的野心和仇恨都放下了。那些令她窒息,无休止折磨着她的痛苦和绝望,都随着那颗被摧毁的星球和世界都烟消云散了。她的一切负面和黑暗面,都已陨落,彻底埋葬,再也不会重见天日了。
灵魂都轻盈起来,安虽然因为刚刚转生时的力量太过弱小而没能治愈母亲的身体,挽留住母亲的生命而感到遗憾和懊悔。但她现在可以确定,母亲和那个早被公开处刑的父亲已在黄泉灵魂相见,某种意义上,母亲也算是求仁得仁,是幸福的。
世人都说被留下的人是痛苦的,即使她将双亲在黄泉的团聚如实告诉艾斯……但看艾斯现在扭曲阴沉的性格,靠打架和流血来发泄痛苦与憎恨的行为处事,安也知道艾斯对她说的一点也不相信。眼见为实,安总不能亲手送他下黄泉,向艾斯证明自己没有欺骗他。
好在她的力量随着她的年纪在迅速恢复,在母亲身上的遗憾,绝不会有再发生第二次了。安在母亲弥留之际保证过,向黄泉的双亲发誓,一定会照看好艾斯,她并不打算食言。
前世无亲,安得到新生后,其实对再度拥有血亲也没太大实感和欣喜若狂。但这世上存在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同父同胞的兄弟……想起在母胎那二十个月里,总勾着她手指的兄弟……安忍不住翘起唇角。好吧,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如果艾斯能像那二十个月一样,可人疼又乖巧就更好不过了。
更早出生的安看着现在表情狠戾阴沉,身上新伤不断的弟弟,很是无奈,还有些不知道该规劝他还是放任他的无措。
并没有做姐姐的成就感,反而因为她的兄弟性格霸道,安偶尔有种被迫降级为妹妹的微妙。明明想要疼爱照顾他的,可最后全部沦为无原则的包容和让步了。
次数一多,安也不强求自己要做个教科书般的好姐姐了,一向认为自己要保护她的艾斯肯定抗拒这个,安不愿为难艾斯也不愿为难自己。她也是独来独往,任性自我,和兄弟彼此各行其事的‘冷漠’相处方式对她来说也才更舒服。
要什么都关怀介入,才是让她感到万分不适,心里纠结。
因此在失去了母亲这个中心后,安和艾斯在波尔科山不仅要适应山贼们,找到能够安好相处的平衡点。双生子间也在不断磨合,寻找彼此都更舒适又不失亲密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