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18、十八、月之圣杯战争（三）

　　她做了一个梦。
　　少年和一个女孩在夜里的公园中沉默对望。
　　有着漂亮银色长发和红色眼眸的少女淡淡地看着少年说，“真遗憾。最终，你还是选择了和切嗣一样的道路。为了素未谋面的他人，舍弃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橘发少年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少女依旧看着少年，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轻声说：“好可怜呢，士郎。”
　　她用淡淡的语气宣告着：“从今以后，你将带着哭泣似的表情，过着欺骗自己的人生。”
　　少女带着悲伤的笑容，与少年擦身而过。
　　下雨了。
　　少年一个人站在深夜空旷无人的公园中，握紧了拳，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个雨夜，让他决定了今后他前行的道路。

　　少年在荒野上前行，越走越远。
　　最终他到达了一个荒芜的地方，地上插满了剑。
　　这时的他，变成了浅神藤乃很熟悉的一个人。

　　之后是杀戮。
　　男人毫不留情地杀死了所有可能对这个世界的存在带来威胁的人。
　　无论是什么人他都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老人、小孩、病人、妇人……但是那个男人是人类，无论怎么强大，他还是人类。
　　在仅凭人力无法办到的事情面前，他为了救那几百条生命，回应了世界，以自己作为代价，引发了奇迹。
　　最后他被畏惧于他力量的友人出卖，被他所救的人咒骂着、憎恶着推上了绞刑架。
　　那些人咒骂着，他们称呼那个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为：Emiya。
　　他在最后，望着被夕阳余晖染成红色的天空笑了。
　　——没有关系，就算得不到回应，至少救了那么多人……

　　而后，男人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后悔了。
　　没错，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而生存下去的男人后悔了。
　　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
　　魔力由人类的意志无止境地供应，任他使用，但是他必须遵从全人类的意志去杀戮。
　　在最后，他为自己曾经相信过的东西而后悔。
　　——那是空想而已。
　　——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的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存在。
　　——所以，响应自遥远时空的另一端传来的呼唤吧，总有一次能够杀掉那个，为了这么一个空想的虚假和平而杀了那么多人的曾经的自己。

　　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抬头，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手中已经投影出双刀握在手中的男人。
　　男人看着她，沉默以对。
　　“你想要杀了我吗？”她问道，毫不意外。
　　实际上她早就想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非要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如果不是被卷入了圣杯战争从而失去记忆，她是不会有愿望的，也不会想要继续战斗下去。现在她选择继续战斗，也只是希望至少在死之前能够找回真实的自己。
　　自己，浅神藤乃之前是谁，是否是通过正规渠道参战的人……这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所以……所以……他大概，有可能是为了这个，才会成为自己的Servant吧。
　　“那个，我做了一个梦呢，很奇怪的梦。”浅神藤乃笑笑，说起了与现状无关的事来：“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那个该不会……？你的真名叫做……士郎？”
　　看见男人的眼神稍微变了一下，浅神藤乃只是安静看了她一会儿，回想着那个梦。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Archer，慢慢地道：“为了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实在是很蠢的事情呢。”
　　“最后想对你说的，也已经说完了。英灵Emiya先生，请动手吧。”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最后Archer还是没有动手。
　　浅神藤乃在短暂的休息后继续踏上了她应该走的道路，Archer在那之后甚少同她进行主动的交流，但是藤乃对此毫不担心，因为她觉得在战斗这方面还是完全可以信任Archer的。
　　和Archer不冷不热的关系一直保持到第五战结束。
　　击败了第五个对手的那天晚上，Archer非常少见地主动和藤乃说：“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
　　今天藤乃和Archer一同击败了第五组主从，经过几场战斗，藤乃总算是能够比较熟练地使用各种魔术礼装了，但她比起其他的Master来，战斗经验还是远远不足，今天纯粹是运气比较好，险胜了一回。
　　“是啊……”浅神藤乃还是双手抱膝缩在教室的角落里，望着窗外不真实的月，喃喃道：“我，已经杀了五个人了啊。”
　　“总觉得，有什么人会生气……”
　　“但是，还是记不起来那是谁……”
　　红衣的英灵沉默了许久后，道：“空音吗？”
　　浅神藤乃一瞬间瞪大了眼。
　　英灵静静观察着她：“有印象吗，这个名字。”
　　“……”她抱住头。
　　好熟悉啊……
　　是的，感觉很熟悉，但是……
　　“没印象……呢……”
　　但是，一定听过吧。这个名字。
　　空音，空之音。

　　第五场战斗结束的翌日，是公布第六战对手的日子。
　　“早上好。”在走廊上遇到了水绪，浅神藤乃对她打了招呼，对方匆匆还礼，拉着身边有着褐色肌肤的少女跑到了楼下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公告板那里空无一人，浅神藤乃便在那里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白色的纸张浮现在了公告板上面，之后白纸上慢慢浮现出了黑色的字迹。
　　字迹清晰的那一瞬，浅神藤乃的电子终端机发出了响声，上面显示了对战对手已发布的字样。
　　……远坂凛吗，真是……该说幸运还是什么吗。
　　藤乃轻出了一口气，她不希望自己的对手会是竹下水绪。她和水绪已经认识了好久，双方的关系也是能聚在一起喝茶吃点心聊天的程度。虽然远坂凛也是不好对付的对象，但是如果对手是水绪……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但是，总会对上的吧。
　　现在通过正规对战存留下来的Master只有四人了。
　　浅神藤乃、雷欧、竹下水绪以及远坂凛。
　　第六战两两厮杀对战后只会剩下二人，最终的赢家将会从那二人中产生。
　　只要简单地想一想就可以知道，竹下水绪只会对上那个最不好对付的雷欧。
　　竹下水绪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浅神藤乃她的Servant是Saber，而雷欧的Servant似乎也是Saber。
　　说真的，谁胜谁负并不好说，但是水绪根本就没有之前的记忆，要说什么布局、战略之类的东西，她是决计不会的，她一直以来都直来直往地凭借自己的Servant单纯的战力决胜负，而且一直赢到了现在。只不过，这次……雷欧的Saber和水绪的Saber谁更强，真的是很不好说的事情。
　　浅神藤乃离开了公告板前，决定去二楼的图书室看看，她刚进入图书室，把门掩上了一半，便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她不由得朝着外面看去。
　　从三楼急匆匆冲下来的少女来到了公告板前，她见左右无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公告板的程序进行破解。
　　十秒钟后，【远坂凛】这三个字就已经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藤乃缩在远坂凛看不见的死角，默默庆幸着自己早早地来了，不然……
　　少女环顾了四周一圈后便离开了，浅神藤乃从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受到身后多出了一个气息。她十分意外地回头：“Archer……”
　　自从第一战结束那天晚上和Archer的关系僵化后，对方就很少亲自和她搭话。那么，为什么，现在他会突然……
　　“……”红衣白发的男人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因为远坂凛吗？啊，难道……
　　“是认识的人吗？”藤乃问。
　　英灵一言不发地摇头，再度灵体化消失。
　　浅神藤乃摇摇头，走进了图书室深处。她在那里遇到了安安静静翻书的雷欧，微笑着和对方摆摆手当做是打招呼后，对方便笑着起身，把书放回书架，走出了图书室。
　　金发碧眼的少年在和浅神藤乃擦肩而过的同时，说了一句话。
　　Good Luck。
　　“……”浅神藤乃望着对方走出去，没有道谢，最终还是颓败地走到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好吧。”
　　她趴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对自己身后的空气道：“我们好好谈谈如何，Archer。”
　　按照现状来看，无论是她还是水绪想要赢都有一定的……不，是非常大的难度。
　　浅神藤乃到第五战结束为止都是靠运气和对手硬碰硬，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喜欢给人设置陷阱的对手，但是那些谋略一个个被她用蛮力化解掉，最后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现在的问题是，硬碰硬地对上远坂凛，她真的没有太大的胜算。据之前她无意间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远坂凛的Servant有着相当强力的宝具，而她……
　　她难得地有些郁闷地回过头，看着现出身形沉默不语的英灵：“那个，Archer啊……”她扬起微笑并努力想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不会太不自然：“你的宝具是什么来着？”
　　浅神藤乃默默看着自己的左手，做好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令咒的心理准备。

　　藤乃在再三犹豫后还是找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拉尼。
　　“早上好。”
　　“贵安。”拉尼优雅地还了一礼。
　　藤乃深吸一口气，道：“那个……我就直说了，水绪说你是她在你和远坂凛的战斗中救出来的，对吧？”
　　拉尼对她的单刀直入没有丝毫的惊奇：“是的。”
　　“我想知道有关远坂凛及其Servant的情报。”
　　拉尼眨了眨眼：“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藤乃稍微想了一下拉尼会在意的是什么，她和水绪的关系似乎相当好，那么……
　　“那么，如果水绪遇到了危险，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救她。并且也可以试着在她的第六战的决战中再次突入决战场。”
　　褐色肌肤的少女在沉默了一瞬后，慢慢道：“交易成立。”
　　“Servant Lancer，使用深红色长枪，长枪即为他的宝具。那把枪似乎可以逆转因果律。”
　　因果律啊……那这个是不是就应该问问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了……浅神藤乃退后一步，对着少女鞠躬：“谢谢您的协助，告辞了。”
　　她走在一楼的走廊上，听见了身后英灵的肯定句：“就算是不和她做交易，你也会去救竹下水绪。”
　　“当然。”藤乃淡淡道：“而且我想拉尼也知道。”
　　这是二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拉尼对水绪心存感激，想要尽力帮助水绪，而她已经没有了Servant，丧失了作为Master的资格，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在其他的方面帮助水绪了。
　　其实，这几句情报……真是……该说是珍贵还是廉价呢？
　　藤乃这样想着，来到了自己已经涉足其中无数次了的教堂。
　　“打搅了。”
　　“来进行灵魂改造吗？”
　　“不必，谢谢您的好意，青子小姐。”藤乃对着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女性点了点头，走到了苍崎橙子身边：“橙子小姐，我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有关有着能够逆转因果律能力的神话人物，您有听说过吗？”

　　情报很轻易便集齐了。
　　大约有八成把握，对方就是凯尔特神话中的光之子库丘林。
　　“怎么样，Archer。”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一如既往坐在一堆桌椅上面的英灵：“远坂凛的情报已经收集完毕。这次胜率很大呢。”
　　她等待着英灵发表自己的看法，却先一步看出了英灵的心不在焉：“啊……”男人显得兴趣缺缺，看着窗外。
　　于是，浅神藤乃确信了心中的猜测，问道：“你和远坂凛是什么关系？莫非你喜欢她？”
　　然后她看见英灵的表情猛地扭曲了一下，对方似乎是很自然地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躺在堆叠得很高的一堆桌椅上，手肘碰到了作为支柱来说作用十分必要的一把椅子，于是……
　　浅神藤乃连续退后好几步，眼睁睁看着英灵带着一脸震惊的神情摔下……
　　“轰隆——”
　　课桌椅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声，英灵铁青着一张脸从桌椅堆中爬出来，灰头土脸。
　　他走到浅神藤乃面前站直，双手抱臂，以极其无奈的眼神看着她：“首先……”他的语气有些微妙：“我声明，刚刚那个……跟你的疑问没有一点关系。”
　　——鬼才信。
　　“其次……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跟她有关系？”
　　“Archer的眼神、表情，还有我的直觉。”
　　“……”
　　见英灵沉默不语，浅神藤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Archer马上回应道：“我对此提出异议，就算是Master也不能将此冤罪强加于我身。”
　　“……那就是肯定了吧。”
　　“……”
　　浅神藤乃极其无奈地看着Archer：“……你刚刚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止一点。”
　　“简直就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急忙否认一样啊。”
　　“……Master，你是女孩子所以不会懂的。”
　　“想蒙混过去吗，Archer？”
　　英灵沉默了片刻后，主动转身向门外走去：“Master，难道你今天不准备去Arena了吗？”
　　那今天就先放过他吧。浅神藤乃叹了口气，觉得要追究这种事情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也就对今天得到的信息知足了：“那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