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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镰鼬 ...

  •   一夜时间,超过十几棵树遭到破坏,划痕不等,深浅有别,形状各异。仍逗留在此的木魅唉声叹气,多少也想到这是哪个搞的鬼。他刚想伸展一下树干,就感到一阵疼痛。自己的身上也被划上不少,估计是昨晚那股风,也估计是之后的余风。

      森林里一年到头都会刮风,谁让这阳光总是照不进来,或者照进来了,也被茂密的灌木林挡得结实。太阳一回恼二回怒便也不再给他们好处了,打边上过也故意找块云朵来躲着,偶尔透透几缕光线,也就这样了。

      后神还在睡大觉,今儿天气不错,不会下雨不会太热。不在人间并没有分日夜的他们自然白日里也照样四处走,但睡眠不足是一直的事。木魅还好,无聊时就打瞌睡,瞌睡虫老爱光顾他,他不想睡都难。但与他相比,后神显得欢腾得多,让她睡一觉是一件很好的事。

      木魅喜静。

      “这风……是那家伙吧?”他咕哝着。

      曾听说镰鼬上京好一段时间了,和蛇骨婆一样,他也算是首领的左右手。毕竟不和木魅自身一样连走起路来都困难,若说妖怪们谁的速度最快,舍镰鼬其谁?也是那可以跟风相媲美的速度,到这森林里来殃及的无非就是他们这一些老树新树小小树了。

      “回来了?”原来京都离这里这么近?木魅眯眯昏花的眼,一腔心思又徘徊了起来。听说京都美人多啊,大路也甚宽阔,听说贵族一天只吃两顿饭,可是真的?

      “是真的。”少年点点头,一双桃花眼弯了又弯。他拐进廊里,一步一步地走。身着的水干领口是内折的,呈V字型,能看到他漂亮的锁骨。肩侧是一根长带,斜挎他身绕到腰后,缝合处用菊缀加固,还有一些好看的小石子。

      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的鸣屋挥了挥手里的木棒,把地板踩得“吱吱”响。他说:“你这家伙还是这么爱打扮啊。”

      少年扬了扬头,露出刚修过的细眉,一本正经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得到处走,可不能闹了笑话不是?”

      鸣屋扭过头大哼了一声。说的这么好听,什么为了妖族面子和首领面子也得打扮好自己,给别人一个下马威,还不是这家伙到了京都就流连忘返,生活习性也越来越同化,一起进食时还会问为什么五谷饭里没加盐。既要吃加盐的饭,怎么不自己下厨呢?这让每天奔波在厨房的清姬多伤心啊。

      “话说……你今儿回来得挺快啊,才走了半年吧?”鸣屋没有时间观念,他都是看院子里的那块杀生石大致算定时间的。一直窝在这座房子里哪都没去,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时不时敲一敲柱子,时不时观望观望杀生石上流淌的颜色。

      那是会自己动的黑色,淌得比河水还快,泛着煞气,所以没有谁敢靠近几分。但妖怪们久而久之就发现了,经由观察那个规律能够找出时辰的具体位置,因为那块黑色时深时浅时亮时暗。比如正午时,那泛起的光就能刺得人眼睛生疼。

      “半年很短吗?”少年皱眉。难道不是“都过半年了啊,你才回……想你得紧呢”之类的?

      鸣屋像猜出了他在想什么,没好气道:“都是大老爷们,我想你做甚?”

      “想想会怎样,你也真是,乱想一通。”

      “哎呀,是你的想法很奇怪吧,难道这些都是你的自我意识吗?”

      “去去去。”少年束了束衣领,摆了摆袖:“我要见首领。”

      “进去不就得了。” 鸣屋忙活起来了,他拿木棒敲着柱子,一下又一下,还装模作样地抹抹头上的汗。他的个头小,就齐到少年脖子边,又因为常年蹲着的缘故,本身有点驼背。由少年这边看过去,显而易见的。他经过鸣屋时拍着其背,道:“有空出去晒晒太阳。”

      “你烦不烦!”

      “得得,我说不过你。”少年叹气,脑子里还纠结在“半年不见”的懊恼里。

      他想说你这破东西见不到世面就把气儿撒我身上了?怀里的东西已经被体温捂热,那是他在市面上买的竹蜻蜓。他现在可压根不想拿出来。赌气似的使了个大劲,又拍了拍鸣屋的背,听到鸣屋的大叫后,他连忙跑开。

      “镰鼬你搞什么!找打是吧!”

      这两个自从一见面就吵个不停,这在妖界已经是共识了。见惯不惯的大家打了个哈欠,各忙各的。九十九神中的其中几个排着队打他们跟前走过,举着锅碗瓢盆说着“让让、让让”,背后拖出一大滩水渍,看来刚去池塘里洗过。

      北边的尽头是一扇纸门,门口挂着铃铛,门在此时被拉开,那里开始铃铃作响,非常悦耳。首先越门而出的是几缕幽魂,见着镰鼬颔了颔首,复又收起袖飘开。再是出来一只绢狸,先是左右望望,后轻轻理着自己的毛发,趾高气扬。

      这八丈绢是自己上一次带回来的,因为觉得是京都的上品,首领一定很喜欢,于是呈了上去。谁知没过几天八丈绢就化形了,徘徊在首领的周围一直在问“我好不好看?质地和纹样都不错吧?手感应该也挺适合的……”

      镰鼬气不打一处来,张开袖子就想甩一阵风,把这好炫耀的畜生甩墙上去。结果因为紧接着出来的那人乱了动作,愣头愣脑地笑。一旁的鸣屋故意捂着嘴巴讽刺地看他,木棒敲得越来越响。镰鼬怒,踢一枚石子正中鸣屋的眉心,后者一个没蹲稳摔到地上。

      男人倚在门边,环起双手看着,嘴角微翘。昨夜那事他有印象,但因为后半夜赶上了歇息,这会儿已经没有那股冲动劲了。说来真是可笑,每次月圆之时的暴走他都没法自我克制,想来胸前的那道大伤疤什么时候漫上新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自个儿自找的。

      “镰鼬,来。”他径自转过身,敞开门,邀镰鼬进。后者不再跟鸣屋打闹,点了点头就跟上,进了门并反拉,途中还将门上趴着的一只纳豆小僧撵出去。

      “首领,这些混蛋越来越放肆了……” 镰鼬告起了状。

      男人走到砚箱边拿起一束桃花,朝他笑道:“你是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的,每次回来都要捎一些,我这房间都要开满桃花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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