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被夺取的名字》终见苍木

5、Chapter 5.心思

　　泽田奈奈下意识的站起身，往泽田纲吉离去的方向望去。没等她抬起脚追过去，传来的关门声已经充分表达了主人的心情，刚刚站起的奈奈妈妈微微一怔，秀气的脸上露出些忧虑的神色，最终还是坐会原地，朝着酒井佑人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纲君太失礼了。”
　　酒井佑人艰难的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抓了抓头发，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来：“没关系的，大概是我……”
　　太得寸进尺了。
　　“——的错。”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穿越这件事，但是不管怎么想，都不能归结于同样年龄的沢田纲吉——至少酒井佑人是这么想的。能证明他也曾叫这个名字的，只有存于大脑的那一点零星记忆。在幻术师光明正大出现的如今，这份记忆的真实性尚未可知，真正赋予他与泽田奈奈联系的，反而是最初被捡到时与泽田夫妻进行的基因比对。
　　他下意识的渴求母爱和父爱，但是即使不用他人反复申明他也知道，自己无力去妄想取代泽田纲吉的地位——不管结果是什么，父母喜欢表现优秀的孩子，这一点总是没错的吧？
　　他的愚笨像是刻在了骨子里，无论什么事都做不好，哪怕很多时候他是强烈渴望着能做到什么，但复仇者监狱为他安排的“学业”总是难到让他合格都勉强。
　　这样的他，即使未曾遭遇过颠覆人生的“世界的玩笑”，也只会是一个懦弱无用的普通学生。泽田纲吉实在是太过优秀，这种程度的优秀已经足以傲视同龄人，足以成为父母的骄傲。倘若双方互换，泽田纲吉大概也会一样出色，而他却——
　　很难肯定，这样无用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父母的温柔。

　　泽田奈奈，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温柔到了丈夫离家两年杳无音信也能容忍，温柔到了看到了受伤的小动物都会去包扎，温柔到了泽田纲吉并不将她完全放在重要的位置也能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这样的温柔是毫无限度的吗？这样的温柔能泼洒到自己身上吗？
　　酒井佑人难以确定。
　　如果有一个世界里，奈奈妈妈也能这样温柔的对待像他一样无用的儿子，他大概会稍微有底气和自信一点，但这样的世界酒井佑人看不到，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世界。
　　他只能看着现实——而现实正是这样的，泽田奈奈宠爱在乎着泽田纲吉，而泽田纲吉优秀到了被彭格列定为下一任首领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明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酒井佑人却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心虚感。哪怕奈奈妈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只有在泽田纲吉身上一半不到的时间，他也依旧无法抗拒被那双眼温柔注视时的喜悦。
　　正是因为切实从那份温柔里得到了什么，他才会体谅泽田纲吉的心情。
　　所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走”的心情。
　　他像是一个小偷，和泽田纲吉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却强硬的插入泽田家的生活，来抢夺泽田纲吉母亲的目光……
　　可是这也是他的母亲吧？
　　这本就是他的母亲吧？
　　在酒井佑人还懵懂的时候，泽田奈奈应该——不，是肯定，也曾经这么细致的照顾过他的情绪，用尽心里的去爱他才对吧？
　　那种深沉的爱在时间的洗刷下，已经找不出多少与之相关的回忆，甚至于施与爱的人也已经换了爱的对象，但是，那种被尽力疼宠的感觉依旧留在酒井佑人脑中。
　　泽田家的情报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关于泽田奈奈照顾泽田纲吉的片段，他几乎都能背下来。每每回味起那些文字，他就忍不住将自己带进去[泽田纲吉]的角色里，幻想那些画面。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泽田奈奈是泽田纲吉的母亲。
　　而他，只有在复仇者监狱时，才会被以原本的“纲吉”名字称呼着。那个普通的妇女，即使因为泽田家光而有了和暗世界接触的可能，也依旧是一生都不会踏足复仇者监狱的。
　　——明明是他的母亲。
　　但是，抢夺了这个母亲的人是[泽田纲吉]。

　　酒井佑人有些懊恼的放下筷子，发自内心的后悔今天来泽田宅吃晚餐。奈奈妈妈温柔的声音无法控制的让他感觉到温暖，但在一瞬的温暖后，更冷的寒流又朝着心中挤来，因为曾经感受过的温度，那种冷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奈奈妈妈在替泽田纲吉向他道歉——为什么要道歉？他并不怪罪泽田纲吉的占有欲和下马威，因此也根本不需要她的道歉。
　　他，甚至想要主动怪罪她，都无比困难。她对他偶尔一个温柔的表情就已经足够抚慰一切了。
　　她不需要为他和泽田纲吉的关系为难的。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酒井佑人想要说出来，但是看着奈奈妈妈歉意的表情，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连“我和泽田同学不是朋友”这种大实话吐不出来，生怕会刺伤这位女性。
　　他尴尬的扯出一个笑容，连着嗯了几声应付过奈奈妈妈的道歉，抓起书包，逃一样的奔出了泽田宅。

　　酒井宅就在隔壁，他却连几步路都等不及走，出了泽田宅就扒着酒井宅的墙头翻过去，想从不曾认真打理的院子径直跑向家门口。
　　祖传的废柴因子还是尽职的发挥了作用。酒井佑人翻墙的时候手腕一偏错了位置，当即身体不稳直接向前栽下去。没等他伸个尔康手自我挽救一下，就已经吃到了一嘴草。
　　草叶的清香在夜晚也没有消退多少，嗅着近在鼻端的泥土气息，感受一摔之下从下巴和手腕传来的点点痛感，酒井佑人总算冷静了下来。
　　他呸的吐掉了嘴里的草，但也没有立刻爬起来打理打理自己的想法，只是换了姿势，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间，各家各户都亮着灯，连天空都好像没那么暗沉，原本在空中高挂的皓月，光芒已经被灯光所覆盖，即使悬在夜幕中依旧有着安静迷蒙的美，但已经和大灯泡没什么差别，甚至连那份安静也因为各家各户都到了晚饭时间，而被欢声笑语打破。
　　“我……”
　　他不应该住在这里，他不应该还想着奈奈妈妈，他甚至一开始就不应该来日本。
　　远远的看着那位母亲，不去接近的话，虽然会觉得遗憾，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不去接近也就意味着形象的完满，他可以一股脑儿的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都用在她身上。
　　一旦接近，就意味着戳破那一层幻想，用现实来告诉他泽田奈奈从来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比他想的还要好。
　　但是这么好的奈奈妈妈，是“别人家的母亲”。
　　不靠近的话，他还可以欺骗自己，做一做“母子连心”“母亲本能意识到自己的孩子”之类的美梦，一旦真的接触，他就会无法避免的知道，[泽田奈奈的孩子只有泽田纲吉]这件事。
　　她已经是，从很早以前就是……
　　[泽田纲吉]的母亲。
　　而不是[复仇者监狱的泽田纲吉]。
　　“我现在叫做……”
　　“酒井……佑人。”
　　酒井佑人慢慢把抱着的书包往上移，直到让它遮住自己的整张脸，才闭上眼睛，无声的哭泣。

　　比起隔壁几乎要颤抖着缩成一团的酒井佑人，泽田纲吉非常干脆的上楼、开门、关灯、躺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不管不顾的走后会发生什么——就算酒井佑人真的和黑手党有关系又怎么样？未在原著里出现过的角色，即使真的背后站着什么高大上的家族，也不过是脸都不会出现的炮灰。
　　早就是这么想了，只是Reborn刚来，他不好太逆着这位家庭教师。只是今天一顿晚餐，他才发现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和这种注定的炮灰接触。
　　换做刚穿越的时间，他或许还有兴趣和别人交流交流，只是他已经在全是炮灰的地方生活了将近十年，烦都要烦死了，更何况，奈奈妈妈还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么个没什么特色的转校生关怀备至……
　　奈奈妈妈，是属于[彭格列]的，是属于[泽田纲吉的]。
　　是属于他的。
　　泽田纲吉忍不住有些窝火，但想想酒井佑人平常笨拙的举止和今天听到要来吃晚餐时飘飘然的丑态，很快就被那些滑稽到不行的画面逗乐了。他将手交叠着枕在脑后，忍不住想：既然酒井佑人那么蠢，好像有很崇拜他，那么他也不去针对这家伙好了。
　　只是今天，只是奈奈妈妈……
　　嘁，奈奈妈妈本来就是那种爱心泛滥的角色。
　　这么说服了自己，泽田纲吉最终还是放下了对转学生的气恼，重新将对方归类为懒得去在意的那类。他闭着眼，在脑海里回忆着原著的画面，竟然就这么沉入了梦乡。

　　等到泽田纲吉终于睡着后，门啪的一声开了。
　　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走了进来，婴儿白嫩嫩的脸上略微冷淡的表情很快被屋内的黑暗吞噬。他相当轻松的跳到了床上，看着睡得正香的泽田纲吉，扳下了保险，黑乎乎的枪口自然的对准了少年的头颅。
　　随后他用枪顶了顶帽檐，在收回手的瞬间，枪变成通体绿色的变色龙，顺着他的手臂，灵活的爬上了帽子。
　　“比起废柴，自傲的家伙更——”
　　最后两个带着嘲弄意思的音节被他吞入口中。Reborn懒得再看沢田纲吉，转身一跃跃入自己晚上睡觉的吊床，在上面慢条斯理的换好了睡衣。
　　像是酒井佑人这种，拥有超出年纪的战斗力的人只是少数。但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战斗力并不单纯是的天赋带来的结果，而是添加了大部分后天的培养和刺激因素。
　　会刻意培养这样的人的组织会是小角色？至少Reborn不这么认为。
　　不过既然有人将酒井佑人放到泽田纲吉身边，那他也不妨用这个傻不愣登的家伙，去打碎泽田纲吉的自傲。
　　毕竟他这位新学生脸上的笃定，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
　　酒井佑人把书包从脸上扒下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他从很早起就已经不会在哭泣的时候发出声音，即使被现实冲击得内心充满痛苦，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他也习惯于最大程度的减少哭泣对身体带来的影响。
　　紧闭着双唇就不会声音嘶哑，不去擦眼泪揉眼睛，双眼就不会肿的厉害。他从没看到过复仇者的泪水，也从没见过复仇者监狱的犯人的眼泪。在过去的九年里，在那里哭过的人只有他，在那里学会了哭泣无用的道理的也有他。
　　明明没有用，但还是会忍耐不住悲伤，这是为什么呢？
　　他已经脱离了年幼这一形容，会克制不住的流泪，大概是因为他还是过于懦弱。

　　就在酒井佑人终于从院子里爬起来的时候，他的眼镜嗡嗡颤抖，随后自动接通，从另一方传来他无比熟悉的、稚嫩但又沙哑的声音。
　　【我在复仇者监狱看到了你的手套，为什么不带？】
　　婴儿虽然用的是疑问，但是字里行间无疑填满了严厉的斥责。那份斥责因为通讯工具的限制而模糊，但并未模糊到酒井佑人可以忽视的地步。个子不高的少年立刻挺直了身板，有些心虚的应道：“对不起！我我我马上就去拿回来！”
　　【……】大概是发觉了酒井佑人声音里不自觉透出的低落，另一头的小婴儿语气和缓了许多，只是叮嘱道，【这种东西很难找。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你记得收好。】
　　哪怕婴儿说出这种叮嘱的话实在太过怪异，酒井佑人依旧因为对方并不那么温柔的贴心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我会记得的。”他笑着说，“对了，百慕达，你给我安排的身份是什么？”
　　……对面突然陷入了迷之沉默，随后就挂断了。
　　就挂断了。
　　酒井佑人：喵喵喵？？？
　　等一会，百慕达你这个反应让人很慌啊？！

　　就在酒井佑人一脸懵逼之际，一根长绳毫无预兆的落在了他面前，质地坚韧的绳子摇晃着差点抽到他的脸，还好酒井佑人一把抓住，随后——
　　“Surprise！！”
　　一个坚硬的玩意儿照直了砸在了他背上。
　　酒井佑人，卒，死于高空坠物。
　　↑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说

　　修文=重写
我觉得我已经无法直视这篇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