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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备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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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伍兄你此言差矣。”司徒楠一脸灿烂:“这不该叫利用,应叫协助共谋。”
我侧头睨着他的眼睛:“那我倒想听听,司徒兄所谋何事?”
“嘿嘿。”他凑过来,故意放慢了声气:“悦维公主所谋,便是在下所谋。”
我呼吸一滞。
司徒楠扇了扇袍裾站起来:“其实公主并没有看那封信对吧?若是看过,只怕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也不必今日大费周章地前来打探了。”
我笑笑:“司徒兄料事如神。”
司徒楠叹一声:“说实在的,我本不想告知你我是谁,因为一旦身份挑明了就不好玩儿了。但眼下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合作共谋也对你我并无坏处,今日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说着他凑过来一些,伸出只手。
我讷讷地也伸出一只。
司徒楠便捉住我的手,在手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这时我方明白过来他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告知我有关他身份的事。
笔画不轻不重,挠在手心痒痒的,待最后一笔落成,我方用力将手心一握,瞬间了然于心。
司徒楠放开我的手,嫌弃道:“记得在下曾说过公主的手太糙,怎么将养了这么些时日,还是没将养出来啊?”
我无奈地叹一声:“我的这双手是为了复仇杀敌,自然比不得那些闺中小姐了。”
“呵!也是。”他望一望墙上所悬的万马奔腾图:“但愿这次过后,公主的手能只握针线,不动刀兵。”
我点点头:“但愿。”
回到府中正好巴图与少阳都在,我赶紧往正厅一座,正色道:“计划有变。”
二人见我神情肃穆,一下子也都严肃起来。
少阳皱了皱眉:“怎么了?是不是此事有什么不妥?”
我摇摇头:“不,这次计划有昭国太子加入。”
“昭国?”巴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听闻昭国太子不是已经被烧死在其寝殿里了吗?”
我摆摆手:“那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罢了,司徒楠就是昭国太子葛俊楠。”
“啊?”
少阳和巴图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我也感慨万分,今日之前,我是万万没想到这大安朝中竟还有人与我一道潜伏至此,且几乎日日相见,还称兄道弟。
我道:“葛俊楠如今从明面上看还是商允的人,届时他不仅会派人协助你们在王城中作乱,且要亲自去商允所驻扎的宏观县请他回来,让商允以为是商桓谋乱篡位。到了那时,商允便可用平乱之名入城,正好与商桓的人对个正着。”
“这不是倒打商桓一耙吗?”少阳诧异地道:“姑姑,你与商桓不是自幼结识的朋友么?前几日我们还为此事争吵呢,怎么突然就……”
我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少阳一直以为我在被商桓摆布,以为我被昔日旧情迷了心窍,今日听闻我将商桓也算计在内,自然会觉得讶然了。
我道:“国事当前,岂是私人情感可以左右?有舍必有得,我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商桓虽助我们良多,但总归是仇人之子,姑姑没有忘。”
少阳的眼里又充满神采,欣喜道:“我的姑姑又回来了,这才是我原本那个杀伐果决的姑姑!”
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此事万不可张扬,你们只需带着各自的人马按时撤退即可。”
巴图挪了挪唇瓣:“那当日葛俊楠既去了宏观县,岂不是就不能去婚宴了?让公主您一个人去冒险,此人当真狡诈。”
“这个人确实难缠,我与他相处三年都未察觉出端倪便是最好的证明。”我叹一声:“不过引商允回城也确需要个值得他信任的人,葛俊楠潜伏的这些年深受商允器重,这次由他出面是再好不过了。况且刺杀一事本就是强弱悬殊伺机而谋其动的差事,人一多起来,反而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我这次一定要拉商允下水,原因有二。一是,大安朝一旦内乱,伤的始终是他们自个儿的根基,于我们日后谋事是大大的有利。二来,商允一入城势必要与兵部的几位将军缠斗,可帮你们拖延时间,逃脱起来也更加顺利。”
巴图点点头:“还是公主想得周到。”
我摆了摆手:“现今离商桓大婚只剩下三日,你们先各自去准备吧。”
“是!”
我独坐厅中闭了闭眼睛,他北淮当日背信弃义攻破疏勒,我穆凝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商桓,你不要怪我。
三日的时间波澜不惊地度过。
四月初三的一早,府中的人便早早地出城离开,平常还算热闹的府伍霎时间空空如也。相比王都中的喜气,竟显得有些苍凉。
我穿上礼服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居住了四年多的宅邸,头也不回的登上了杭盖的马车。
昨夜商桓已将行宫最后的部署图送到,也向安王请示了要我这个救命恩人证婚,虽然九品校勘的官阶低微,但当日杀掉萧瑞一事却帮了我接近商济的大忙。商济不仅同意了此事,且赞扬商桓知恩图报。
这才晌午刚过,朝中的官员便急急忙忙地往郊外行宫里赶,穿着各式的吉服礼冠,无不慎重。一时间,王都南门的马车络绎不绝,看热闹的百姓也进进出出。而无人注意到,混杂其中的,还有不少来自周家岭密林的新面孔。到了傍晚,他们便要去城西的民宅中集合,携上兵器钩锁,占据相对冷清的北城门。
我在马车上与巴图打了个照面,确定一切顺利之后便放下帘子,安心朝郊外行宫而去。
一下马车,就看到十方早已在门口接迎,随意寒暄了几句,又让侍卫搜了身,就将我安排到行宫内的厢房等候。
大约此番身份特殊,偌大的厢房只我一人,并未与其他官员合坐。
我缓缓将屋内的摆设扫了一眼,只见不论是窗户还是正门都贴上了偌大的喜字,珠帘床帐朱红夺目,一派婚宴该有的喜庆之象。
不禁勾了勾唇角,这商桓做戏倒是做得周全,就连这偏厢之地也布置得这般无可挑剔,极具诚意。
方要往椅子上坐下,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着大红喜服的人就走了进来。
我看着商桓的样子愣了愣,他只觉他今日这一身看起来甚是精神。象征吉祥如意的朱红披身,将原本俊美的轮廓都衬托出来,清逸的气质更佳,脸庞的弧线更妙。倒真像一个即将娶妻的新郎官,整个人都透着神清气爽。
我赞叹道:“三公子今日这身很是好看。”
他回身关上门,又悠悠地转过来:“是么?”
“是啊!”我点点头,在他的腰带上比划了一会儿:“要是这腰带上的龙纹能换成暗红色就更好看了。”
他笑笑:“算了,反正再好看也迷不倒我的新娘。”
我小心道:“苏岚她……知道我今日会来么?”
一想到她我就有些过意不去,自那封书信后苏岚再没了音讯,也不知道她是否想通、是否放下,更不知道有朝一日她要知道我是个女子会作何感想。
商桓负手而立:“礼部的官员会将婚宴的细节一一告知,她应该是知道的。”看我神色忧郁,他又道:“你不用担忧,这件事她始终会知道的。倒是今日之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我收回思绪,正色道:“一切顺利。”
商桓点点头,朝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把匕首,缓缓地递给我:“届时父王会过来亲赠金宝金册,你……自己小心。”
我点点头,缓缓地接过来,将匕首藏进袖子里,未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悯色。
“对了,还有。”商桓接着道:“行宫西面的花圃里有一匹快马,事成之后,你可骑行。”
“好。”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我们二人皆不知该说点什么。
谁能想象,曾经在淮王陵同生共死的两个人最后会以这样共谋的方式相处,相携相助,却又互相设计利用,将好端端的一段友情践踏得如此彻底。他还不知道,今日一举,我早已将他算计进去,而他这片看似助我逃脱的好心也将被我弃之如敝屣。
我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一个连自己父王都杀的人的话,不得不自行打算,从这座充满了野心勃勃的行宫里逃出去。
许久,我道:“迎亲的吉时要到了,你先去忙吧。”
也正巧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礼官催促的声音:“三公子,三公子您在里头吗?”
商桓深看我一眼:“日后我再不能看着你、护着你了,离开王都之后,你好好保重。”
“……好。”
商桓再不多说,回转过身子拉开了房门。
外头的礼官点头哈腰:“三公子,吉时快到了,赶紧拾掇拾掇去内史府迎亲吧。”见了我又赶忙朝我行礼:“哟!伍大人这么早就来了。”
我微微颌首。
房门缓缓被关起来,一些琐碎的声音入耳,直至越来越远了。
“一切都准备妥帖了吗?”
“呵呵,自然自然,现在就等着您去王都迎亲呐!那苏大人的千金从前本就好看,今日这一打扮,指定是艳压群芳!三公子有福,有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