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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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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地说林冬儿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恶毒的老夫人以为她还在昏迷,休息了片刻后,就带着几位粗壮的婆子来到柴房,看见林冬儿小小的身子圈在草堆里,昏迷得甚为安祥适意。她就有些恼火,为了防止林冬儿还像个疯狗一样扑过来,她站在离她十步开外的地方,吩咐其中一个婆子兜头就给林冬儿浇了一盆冷水,林冬儿打了个寒颤,猛得睁开了眼。她本来在做梦,梦中她听到凌啸渊让她喊他“啸渊哥哥”,她要是不喊的话,他就不给她买金钗。
林冬儿揉了揉眼睛,神智犹自不清,坐在柴草上待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是被一群凶神恶煞包围了。身上头上都嘀嗒着水,棉衣浸了水,很快就湿透了。林冬儿感觉嗖嗖的冷意侵入四肢百骸,她不禁抱着身子浑身发抖。
老夫人最看不惯她这种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就是这种假装弱不禁风的贱样儿迷惑了他的宝贝儿子吗?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贱婢,你装疯弄鬼,居然敢……?”她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稍顿了一下,怒声问:“你可知罪?”
林冬儿呆坐着,她在想对策,既让这个老贼婆害怕,自己又能自保,这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她左思右想,觉得唯有继续装疯卖傻,挨到凌啸渊回来,才是上策。于是林冬儿目光呆滞,又一次阴森森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令老夫人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我要回屋,我要换衣服,我要吃饭。”林冬儿继续装傻,大吼着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做梦吧你。”老夫人哼哼冷笑,兀自嘴硬,强撑起一丝尊严,看着林冬儿呆愣的模样,心里疑惑她是不是还被恶鬼附着身,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你昨天怎么了吗?”
林冬儿摇了摇头,假装不知。
“那你知道你中午对我做了什么?”
林冬儿又茫然地摇了摇头,再一次大吼:“我要回屋,我要换衣服,我要吃饭。”活脱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大姐。
“看来是真疯了。”老夫人松了口气,要是她疯了的话那就好办了,她一直还忧虑不知该怎么和宝贝儿子交待,现在她可有说法了。她也不让她死,她要让儿子回来看看,他喜欢的这个贱妾如今成了个什么样,看他还喜欢不喜欢她?
“把她送回屋,好好看着她。”老夫人甩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林冬儿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赶忙把湿衣服换了,她又携着余威,和管事婆子要了木炭,要了食物,婆子起先不给,林冬儿就瞪着眼,装神弄鬼地吓唬她,可能她中午那一招着实深入人心,那老婆子吓得跑了出去,片刻就让人送了过来。
木炭烧了起来,林冬儿吃着温热的白米饭,就着一个还不算太难吃的素菜,心里感慨万千:果真是柿子就捡软的捏,人善被人欺,如果她今天不厉害,态度不强硬,表现不神勇,还和过去一样逆来顺受,窝囊懦弱,那她就死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夫人都没有找她的麻烦,仿佛把她当成了透明人,让她自生自灭。林冬儿也乐得自在。她不知道,老夫人已经事先向儿子透了风,她总觉得这事纸包不住火,所以决定给已经走在回途路上的儿子去了一封信,大意是:你那三夫人愚昧蠢笨,不甚摔倒,小产导致昏迷,醒来后就疯了,还把为娘差点掐死,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尊不孝,我等你回来休了她!
每次老夫人要给儿子寄信的时候,温瑜嫣也会积极地呈上自己给夫君的信一并寄出。她作为才女,总会洋洋洒洒写下千言诉尽相思之苦,信笺上甚至留下泪痕点点,有几处把字都晕染了。侧王妃李美人也不甘示弱,她也要给夫君写信,她会用精美的洒金带香的粉红色信笺抄上几句闺怨,譬如“思君盼君不见君,妾悲泪泣化思魂。倘若一日重相见,似梦似幻又似昏。”封笺后再印上一个香吻,以表达自己天天想着念着盼着夫君归来。唯有林冬儿从来没有写过只言片语,因为她知道即使写了,老夫人也不会为她寄,何苦。
这次威武大将军瑞王凌啸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打得胡人主力部队大败而归,朝廷专门派一小撮兵马去百里之外迎接,老夫人托付他们把三封书信交到凌啸渊的手里,事先给他透露一下家里的情况。不过令她奇怪的是,这次侧妃李美人的信似乎也有些沉甸甸的,仿佛不再是一张纸。
林冬儿舒舒服服地休养了几天,阎王爷的那几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打转转,什么七十八岁终,儿孙满堂,富贵荣华享受不尽,甚至还说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什么意思?普天之下,作为一个女人,谁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除非,除非是皇后吧,皇后?林冬儿笑了,要说她能活八十七,这她还有些信,甚至说她富贵一生,她也觉得有一点点可能,如果说她能当皇后,那简直不可能,想都不用想。林冬儿觉得那个梦确实荒诞,实在是不可信。
一点点木炭很快就用完了,林冬儿又要了几次,那婆子的态度却越来越恶劣,林冬儿总拿装疯卖傻吓唬她,她的承受力就越来越强,最后竟然不怕了,但是让林冬儿去和一个粗壮的婆子对打,她可打不过,于是林冬儿开始思考:一味等着凌啸渊回来并不是个办法,他不在的时候,她该怎么办?人还得靠自己啊。她翻身下炕,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地解开,露出两本医书,是爷爷的传家宝,爷爷死的时候交给她,让她一定要学会里面的知识,将来能够掌握一门技艺,安身立命,可她看见医书就头疼,所以等做了王府的丫鬟,她就把它们束之高阁了。
大越国有女医官,那可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业,民间也有女子行医,如果她也有这样的本事,那她就有银子买的起木炭了,她也就不会赖在这王府受这窝囊气了,可是她知道学医看病那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听爷爷说他来来回回把这医书背了不下百遍,又到处实践,才参透了其中奥妙。可爷爷一生清贫,只给穷人看病,还经常不收钱。要是她学会了医术,她就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也许还真的可以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了呢!
林冬儿的思想活动了,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要认认真真地研读背诵医书。可是这医书如此枯燥,林冬儿看了一天就看不下去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林冬儿准备去凌啸渊的书房拿几册话本,学习枯燥的时候,劳逸结合,随手翻看调节一下。
书房一向是她打扫的,她对这里很熟悉,但是话本都在最高一层,林冬儿很想看看凌啸渊曾经给她讲过的那些鬼故事,于是,她搬了个凳子,第一次站到上面找书,看到了一本叫做《彭祖御女术》的画册,封面装潢极其精美,浓墨重彩画着一位女子坦-胸-露-乳的样子,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内附八十四式不同体位。林冬儿脸红了,左右瞧瞧没人,把书往怀里一塞,也不找鬼故事了,像做贼似地跳下凳子,低着头一劲儿跑回了屋,路上遇见了几个丫鬟,人们只当她的疯病又犯了,都躲着她走。
林冬儿把门一闩,拉住窗帘,医书先顾不上看了,她掏出怀里的淫/书,匆匆翻阅起来,原来竟然是……春-宫-图,林冬儿脸似滴血般红,耳朵像烧着了一样,看着里面人物稀奇古怪的姿势,就像两只猴子打架,她瞪大了双眼,片刻就走马观花地就看完了,把书合上,她心咚咚地跳,没想到王爷居然有这样的书,都当他是个正人君子来着。林冬儿又看了看那书的封皮,一时觉得这书有点意思,不妨学得个一招半式,哄得王爷快活,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世间哪个男子都喜欢女子床下是贵妇,床上似荡-妇。林冬儿把书掖到了枕头下,准备晚上慢慢观摩欣赏。
屋子里有些冷,外面阳光充足,林冬儿不愿在屋里呆着,决定上集市转悠转悠,把那几件过去的绣品还有那双鞋一并卖了,换点木炭回来,她该卖的早就卖光了,这几件绣品不是蝴蝶双栖双飞,就是鸳鸯戏水,她本不好意思卖,而那双鞋是做给凌啸渊的,本也不舍得卖,可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了,要不来木炭只能自己想办法。
林冬儿虽然不是个学习的好材料,却天生一双巧手,无论是绣花衲鞋做衣服,手艺都是人见人夸的,凌啸渊说就连皇宫里的绣娘都比不上她。林冬儿的绣品和鞋很快就卖光了,她用得来的钱在集市上转悠着准备买点木炭,再买点彩线,突然发现一抹高挑熟悉的身影,覆着面纱,越过她,匆匆地往那京都最大的茶馆陇月楼走去,一阵熟悉的香风飘过,林冬儿暗暗吃惊,虽然此女子披着不显眼的青色大氅,但是从她走路扭腰的姿势来看,是那个李美人无疑了。
林冬儿悄悄地跟在后面,这么神秘,她要做什么?到了陇月楼门口,林冬儿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赫然发现一个很面熟的人,她记得他,是那天跟在凌夜身边的护卫,长得黑黑的,不苟言笑,别人都笑的时候,唯独他像面瘫一样,摆着一张冷脸,无动于衷,所以她对他记忆犹新。那人带着李美人进了陇月楼,林冬儿下意识地往二楼望了望,看见一位翩翩贵公子正站在二楼往下看,很谨慎的样子,林冬儿惊呆了,那男子不是凌夜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