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家宴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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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聚会那种场合，被灌醉是很正常的。期间尚平撑着跑到洗手间吐了两回，最后干脆躲到大厅，坐沙发上迷迷糊糊就睡去了，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
宿醉难受，尚平整整睡了一天，直至被响个不停的门铃吵醒。他捂着胀痛的脑袋，带着一身酒气，过去开了门。尚恒等了这么些时候，一张脸早阴得跟要下雷雨一般，又见他胡渣邋遢、双目浮肿的模样，不由双眉紧蹙，沉声道：“你打算就这么回家见爸妈？”
“难道还要先沐浴斋戒三天？”尚平只觉头痛欲裂，昏昏沉沉间竟顶了句嘴。
尚恒一时脸色更沉，却一言不发，抓起尚平便往浴室走去。尚平被扯住了胳膊，脚步踉跄着跟了过去；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突然一大股冷水当头淋下，他禁不住一阵哆嗦，开始挣扎起来。尚恒关上花洒，一把将他按坐在坐便器上，退到浴室门口抱胸而立。尚平这时仿佛才醒，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还透着茫然，对着尚恒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哥。
尚恒点点头，催促道：“快冲个澡，换件衣服，就等你一个了。”说完拉上门，出去帮他取换洗衣物。
“哦……”尚平乖乖应着，脱下湿衣服，打开热水冲洗起来。
接近九月，天已有些凉了，冷水淋头的滋味并不好受。尚平被尚恒如此教训一番，心中却隐隐涌上些怀念与甜蜜。在他小时候，爸爸总是为公司的事日夜奔波，全然顾不上家。妈妈因一场意外去世时，尚平不过刚上小学，几乎便是尚恒将他带大的，说长兄为父并不为过。可自从尚平留学回国后，两兄弟之间仿佛生出了隔阂，相处时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客气。
随着热水不断冲下，尚平的身体渐渐暖了回来，只觉脸也发烫了。
“尚平，”尚恒在外头敲了敲门，大声道，“内裤是要平脚的还是三角的？”
“放着我自己来！”尚平的脸一时更热了。
二人驱车回家时，天都见黑了；刚到别墅门口，就听头顶上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大哥二哥！”
尚平一听便知是妹妹尚洁，抬头冲她招招手，笑着应道：“小洁。”
“我都快饿死了，你怎么才来呀？”尚洁趴在二楼窗台上，不满地撅起了嘴。
“女孩子家，吵吵嚷嚷什么？稳重点！”不等尚平回答，楼下有人沉声斥道。
见尚洁吐了吐舌头，用夸张的嘴型说了句老古董，尚平却不敢乐，推门进了院子，对着那中年男人恭敬道：“爸。”
“你还知道回来啊？”何明亮没好气地哼着。
“好了，一回来就骂，他还敢回来吗？”屋内又走出个女人来，截住了他的话头，对俩兄弟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尚洁这时也跑下了楼，过来搂住她的胳膊，装委屈道：“妈，老爸刚刚还说我来着！”这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是她的亲妈、俩兄弟的继母吕静仪。
“哼，你就宠着他们吧！”何明亮板着脸，转身回屋。
“你啊，就知道淘气。”吕静仪伸手点了点尚洁的额头，又指着何明亮的背影，对尚平笑道，“小平，你别听你爸的。他一大早就盼着你来了，吩咐小阿姨准备这准备那的，做了好多菜。这会儿坐都坐不住，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你爸他呀就是嘴硬……”
“怎么那么多话啊？菜都要凉了！”何明亮定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提高嗓子叫嚷起来，要掩饰心虚一般。
吕静仪对着三人努努嘴，低声道：“看，就会虚张声势。”说罢一手拉着尚平，一手牵着尚洁往屋里走去。
尚平有些不自在地随他们进了餐厅，果然见中间的大圆桌被放得满满当当，层层叠叠的，只怕再多十人也吃不完。何明亮老早在首席坐下，吕静仪与尚恒分坐他两边，尚洁挨着她妈，尚平便坐到了尚恒与尚洁之间。
见众人落座，小阿姨要帮大家盛饭，吕静仪却阻止道：“先开瓶波尔多。今天难得人多高兴，大家喝一杯吧。”
一杯下肚，何明亮脸上微红，神色缓和下来，对尚平道：“我听说你那公司办得不错嘛。”
“都是靠朋友帮忙，瞎闹的。”尚平低头夹着面前的龙井虾仁，眼却看向尚恒，“比不上哥，将何氏管理得那么好。”
何明亮嗯了一声，又开口问道：“就不打算回来了？你哥公司也有广告部，可以给你发挥的空间。”
尚平沉默下来，只是盯着筷子上的虾仁，仿佛在研究哪个部分最好吃。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吕静仪忙起身给众人布菜，打起圆场来：“你们别忙着说话啊，吃菜吃菜。小平，这条黄花鱼很鲜嫩，多吃点。还有螃蟹，一定要吃一只。”尚平忙端碗去接，连声道谢。
吕静仪将三个孩子的碗都堆满了，回身夺下何明亮手中的酒瓶，嗔道：“你啊，不许再喝，这都第三杯了。”坐下为他剥起螃蟹来。
尚洁一边拆着螃蟹腿一边对尚平道：“二哥，你太没义气了。我今年高考，你都不回来慰问一下我这可怜的考生。”
“啊，我都忙糊涂了。”尚平歉意道，“小洁，对不起。”
“二哥一点都不关心我……”尚洁嘟嘴道。
“下次给你带礼物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尚平冲她直作揖。
“嗯……”尚洁故意沉吟起来，脸上却透着得意之色，一会儿才缓缓道，“看你这么有诚意，就原谅你了。不过礼物我要自己选。”
“行！”尚平爽快应下，问道，“考得怎么样？上哪所大学？”
“厦大，过几天就要去报到了。”尚洁说着，一脸神往，“都说厦大拥有全国最美丽的校园，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却听得啪的一声，何明亮重重拍下筷子，沉声道：“你报了厦大？那么远。不是让你选所离家近的大学吗？”
“我早说过了，我要去外省。”尚洁转头应道。
“本省的大学有什么不好？”何明亮已有些薄怒。
“我就要去外面！”尚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扭过头不去理他，口中嘀咕着，“反正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
“你！”何明亮听她顶嘴，气得瞪起了双眼，却迁怒起旁人来，“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老大三十多岁不结婚，老二干脆连家都不回。像什么话！现在连小洁都给带坏了，这么不听话！”
尚洁不甘示弱，也往桌上一拍筷子，正想回嘴，却被吕静仪按住了。她对何明亮嗔道：“别这么说，也不见的都是孩子的错。小恒娶不到老婆、小平不回家，还不是你自己不好？”
“我又怎么了？”何明亮赌气一般哼着。
吕静仪道：“看你这名字起的，何尚恒，何尚平。一个是和尚，两个还是和尚，天下哪有和尚住家里娶老婆的？”
尚洁一时笑得前仰后合，直往尚平身上靠：“对啊，大哥二哥真是太可怜了！还好我是跟我妈姓，不然就成‘三个和尚’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何明亮被说得青白着脸霍然起身而去。
“老爸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尚洁只觉无趣，说声吃饱了，也回自己房间去了。一时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三人，谁也不再说话。
见何明亮离去，吕静仪脸上微露疲色，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她默默择了些蔬菜吃下便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对两兄弟道：“唉，我不是你们亲妈，隔了层肚皮，有些话总是不好讲。”
闻言，尚恒与尚平齐齐抬头看她。尚恒不解道：“妈，我们都叫了你十多年的妈，今天怎么说这样的话？”
吕静仪说得很慢，仿佛在斟酌着词句：“今天你爸的话虽说得重了，可做父母的，哪个不是为了自己子女好？”
“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尚恒道。尚平跟着点点头。
“你爸是个犟脾气，两三句话不顺着他的意就要发火。六十多岁的人了，心脏还不好。唉，你们就多顺着他一些……”吕静仪长叹了口气，目光温柔，“我虽有心多劝你们几句，又怕你们在心里怨这个后妈多事。其实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要是一直放在心上，对谁都不好。”见兄弟俩皆垂首不语，吕静仪也站起了身，“好了，你们吃，我去看看你爸。”
看着丰盛的菜肴，尚平却是食不知味，勉强又吃了几口，对尚恒道：“哥，我先回去了。今天翘了班，明天还要快点处理完游乐场的案子。”
“那我送你。”尚恒跟着想起身。
尚平摇摇头，阻止道：“你刚刚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自己打车就好，不用送。”独自走出了小区，他一摸口袋才发现匆忙之下没带钱包，不禁苦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家宴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