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凌雪篇》火莲

7、第七章

　　这家店一共两层，蓝白相间的清爽颜色却有着黑色的名字，后面有一个小院，门前和后院都种了不大不小的樱花树，后院的树下有两组花架，上面种满各种植物，白天有些就摆在店里，花香都极其淡雅，店门前立了一盏花型的路灯彻夜不息，在漆黑的夜里发出暖色的光。一楼临街的一面全是宽大的落地窗，挂了粉蓝色的纱帘，乳白色的木质桌子，白底黑花嵌着银线的布艺沙发，头顶是造型奇特的小灯，桌上摆着香薰蜡烛，墙上随处都订着木质的小架子，上面摆着国内外的小说和流行杂志，上二楼的楼梯墙上挂满了照片，都是一些不同的孩子，开怀的、羞涩的、扭捏的，相同的是他们都在幸福的笑。二楼只放了四套桌椅，玻璃推拉门外有一个不算大的阳台，上面放着藤制的椅子，天气好的时候，很多客人喜欢那里，二楼营业空间比一楼小了很多，走廊靠里的地方是一间卧室，和营业区之间用珠帘隔开，后来知道那个叫夜轩的男人时不时住在这儿，就再不想靠近。这家店我最感兴趣的是吧台侧面空出的一面墙上挂的一幅画，不是山水风景，也不是抽象现代，而是一幅接近漫画的作品，一个全身黑衣、身材修长的男子靠在一块青石上休息，面容绝美，长睫如羽，如丝般的墨黑长发被风吹动，散落四周，六支黑色翅膀收在身后，脚下是一望无际血红色的地狱之花——曼珠沙华，整幅画本是充满阴暗，作者却在左上角画出一片雪白云彩，一个身影隐于云中，周身散发着金色的耀眼光芒，有着和黑衣男子相同的脸孔，也紧闭双眼，但身后金银相间的六支羽翼却清晰无比——圣光六翼。我仔细看过那幅画，画面细腻，画风娴熟，画的右下角有一行细小的字，对画做了最好的解释——lucifer的梦又有谁知道。佳雯姐告诉我这是一个美院研究生特意画了送给她的，抵消一周的咖啡钱。
　　我一次无意间问佳雯姐这家店名的来历，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告诉我“Lucifer——坠落地狱的撒旦，却曾经拥有圣光六翼，站在离神最近的地方，每个犯错的人不是生下来就恶贯满盈，就算做错，也不一定是罪无可恕，人人都会向往光明，这里的每个人，包括你都是这样。”
　　生活在每天上班下班中无限往复，和店里其他人的关系不近不远，每天面对不同的客人，我开始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
　　雨季来势汹汹，这段时间总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客人也不多，我靠在玻璃门边看着满天剪不断的线发呆，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差点碰到我身上，我回神，“欢迎光临”四个字生生卡在喉咙，微长的栗色头发贴在脸上，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浅色的墨镜，身材挺拔，米色短风衣和深色牛仔裤都湿了半截，怀里紧紧抱了一个黑色的包，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他进门也没看就把那包东西塞在我手上，嘴上嘟囔：“赶紧帮我拿一下，这雨还真下个没完没了。”说着就用手拨头发，雨水甩了我一脸，我暗暗攥紧拳头，告诉自己忍耐，“你这东西要放到哪去？我要腾出手招呼客人。”他停下手上动作，转头看我，又是那个嘴角上翘的欠揍表情，“呦！怎么是你？”摘了墨镜看看我身上的工作服恍然大悟：“还是接受了嘛！我以为你有骨气到一个人就能过一辈子。”忍无可忍，本来因为仙人掌的事，我想就算不得已碰到他也可以无视了之，可他总是触碰我脆弱的底线，让我这个感情淡漠的人轻易发火，只一念之间就把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包和大理石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东西碎裂的声音传遍有些空旷的店，又一次受到全场注目，那人愣了两秒马上捡起来打开，然后那双微蓝的眼满是愤恨的看着我，说实话听见声音的瞬间我就开始后悔，可还是强撑着回瞪他。小芳和露露连忙过来看出了什么事，佳雯姐也从里间跑出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干嘛老和夜轩哥过不去！”小芳愤怒地冲我喊，露露赶紧拉她，佳雯出来笑着安抚了店里的客人，过来一手一个拉着我和那人上楼，到楼上，那人直接进了卧室，门被甩的震天响，我的心里竟有些害怕，佳雯姐转头看着我，脸上少有地没了笑容，二楼没有客人，她让我坐在沙发上，随手开了顶灯，坐在对面，“今天你做的有些过了，夜轩嘴巴是坏了些，心里并没有恶意。”佳雯姐平静地说，我辩解：“那是你没听到他说的话，何必处处戳人软肋。”“他能说到你的痛处，说明你俩有相同的地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是朋友，却要大动干戈。”“朋友？怎么可能，我第一眼就讨厌的人，永远不可能做朋友。”佳雯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幕声音飘渺：“你第一眼就喜欢，想要主动接近的人，至今有几个？”我愣在那里，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佳雯姐继续说：“我们这些人你觉得都是逼不得已才勉强自己接纳的吧？这样下去也许夜轩说的也没错，你就真的只能一个人生活。”她的声音软软的，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让我觉得温柔无比，心里却想外面的天气，下着倾盆大雨。她停了一会儿站起身，“如果我没猜错，你摔坏的应该是夜轩的新相机，他是摄影师，你应该明白相机对他的意义，愿意的话去道个歉。”她转身下楼，我盯着那扇门一直发呆，直到有人再坐在对面，“没想到你不光态度伤人，脾气也不好。”是医院里醒来时见到的那个人，灰色的连帽衫，咖啡色外套，双手撑在桌子上弯腰看我，我向后一躲差点摔倒，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指纤瘦细长却很有力，他笑弯了眼：“我就这么恐怖？”我连忙站直，他松了手说：“雯姐叫我们来开迎新会，主角却在这儿发呆。”我莫名其妙：“什么什么迎新会？”他打算拉我下楼，我连忙避开，他尴尬的收了手，“你下楼就知道了，雯姐特意把我们叫来，说是欢迎你正式成为Lucifer的一员，我去叫夜轩。”我一头雾水，磨蹭着下楼，楼下已经没有客人，门口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大家三三两两坐着，佳雯姐站在吧台旁，小芳看见我就把头扭到一旁，几个兼职生也聚在那里，还有一个没见过面的美女，大家就那么齐刷刷看着我，空气突然凝固了一般，身后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慢慢走到佳雯姐面前，“谢谢你们，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样的迎新会我不需要，大家也不必强颜欢笑。”说完进里间拿了包，衣服都没换就冲出店门，把所有声音都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