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路上》陈商

7、第七章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回寝室。走遍高中校园，几乎找不到会有女生落单的走在校园里。所有人都是结成对子，只有我，我只是不爱笑，不爱讲话而已。
　　一向独来独往的生活，原本她以为她习惯了，后来才发现那些所谓的“习惯”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自我催眠。
　　没有人会习惯寂寞的。
　　于是，沈颜哭了。在她丢失了一支毛笔，在路上寻找的时候，没忍住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寂寞，还是因为心疼毛笔。
　　“哭”字对于沈颜从来都不陌生，不过小时候她倔强得很，不轻易哭，反而随着岁数往上走反倒哭得多了，就好像是把小时候该流的泪都藏到了现在一股脑儿释放出来了。
　　同样是哭，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躲着偷偷的哭。一开始是怕丢脸，往往大人见到小孩子在哭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谁欺负你了？沈颜答不出，因为她哭泣的理由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她甚至会为了不能决定明天穿的衣服而大哭一场。
　　到了后来她躲起来哭，是因为受了委屈没有地方发泄。当时沈颜有一台录音机，每次她受了委屈，就会躲在房里把录音机开到最大声，为的是能遮掩哭声。
　　父亲觉得她没礼貌，大人在教训小孩，结果那个小孩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敢开录音机听小曲儿。当父亲冲进来把录音机砸烂的时候，沈颜正哭到一半，也吓了一跳。那台录音机跟了她很多年，她心疼，于是哭得更大声。
　　父亲不理解，父亲怎么会理解，在他眼里沈颜就是一个任性不懂事，只会惹人生气的小屁孩，她懂什么！
　　没人能理解，只要她不说。但她就是不说，她没有那个习惯。后来沈颜和姐姐吵架了，她脑子一发热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再后来，等沈颜从学校回来后，父亲带着沈颜去吃了一顿。至于理由，在开学前打你一顿真不好意思，这顿饭算是道歉的了。他话一出口沈颜就明白了，姐姐全都说出去了。
　　真他妈丢脸！
　　仅仅告诉你一个理由就让你后悔了？假如我把一切都说出来，把一切受到的委屈都告诉你们，跟你们坦白理由，难不成你们一个个都要惭愧到去死吗？
　　沈颜没有说，她依旧哭，找各种各样没有人的小空间躲起来释放委屈。所以当她看到某个同学在失恋之后哭得狼狈不已，却被拥抱在怀里，周围一群人争相安慰的时候，这让她有多少羡慕。
　　她突然想念起张珂芸，想念赵蓉蓉，想念她遥远的中学，想念家中两条狗可笑的走路姿势，甚至想念她的父亲母亲。
　　沈颜讨厌自己的处境，并且不明白她们为何不喜欢自己。她从不无理取闹，尽量表现得善解人意，却依旧没有朋友。
　　她的寝室，永远都是冷冷清清，也没有人来串门。她的班级，清一色全是女生，谈论的永远都是男人，甚至喝一口水都能为先来后到吵起架来。
　　沈颜的父母来过一次，因为沈颜突然跑去了校长室，说要转专业。结果校长莫名其妙的把问题引向了家庭纠纷方面，还拿出一本书说可以借给沈颜，人要懂得感恩。
　　沈颜愤恨的甩了门逃走了，她的家庭纠纷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就算全世界都站到了大人的身后与我对抗，沈颜也会告诉自己，我没错！
　　我没错，我怎么舍得怪自己呢？假如连我都不爱我，还有谁会待我好？

　　专业自然是没转成，日子浑浑噩噩的继续过。某天中午午睡的时候，沈颜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她从来都不睡午觉，或许是没那习惯，或许是见不得光。那天陈媛媛就找到了沈颜，约她一起去外面走走。
　　“午睡乱跑被学生会抓到要扣分的。”沈颜提醒她。
　　陈媛媛告诉沈颜，她是某个社团的成员，然后就光明正大的带着沈颜去了她所在的部门报到，之后就在校园里闲逛。
　　自那之后，沈颜和陈媛媛经常会在晚自习溜出去，去小卖部买上两个甜筒，一人一个边走边吃。
　　沈颜是喜欢走夜路的，她爱极了晚上，仿佛身处在黑暗中才真正的自在。耳边吹着淡淡的风，夏夜的风还带些白日里的热度和湿度，似乎寂静总是伴随黑暗而来的，周围要是有第三人定能把她们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媛媛是校广播室的，沈颜喜欢听她讲话，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压力。
　　从那时开始，她们便写起同一本日记，分享共同的秘密，沈颜甚至在那本日记上写明了她和秦烨丹的往事，向她描述自己模棱两可的性向。这个秘密就连张珂芸她也不曾说过，这总是难以启齿的。要知道在农村，大家都世俗得很。
　　一开始陈媛媛对沈颜是极好的，沈颜心里明白，假如陈媛媛是秦烨丹那种模样的女生，她也许会喜欢上她也说不定。好在她不是，她是不配跟秦烨丹放在一起比较的。
　　陈媛媛说：“中午一起去吃泡面吧。”
　　沈颜说：“好啊，如果你先下课你就在门口等我。”
　　钢琴课是由四个老师各自分开教的，陈媛媛和沈颜并不在一起上课。下课后沈颜就在门口等，却一直没有等到陈媛媛，结果却被告知她早就走了。
　　在回寝室的路上沈颜遇到了陈媛媛，她告诉沈颜：“因为XX说要请客嘛。”
　　当时沈颜笑了，她笑自己不会看人，为什么她曾经会想要在这样的人身上寻求交心的友情，甚至希望她们能成为知己。
　　可是陈媛媛啊陈媛媛，为什么你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呐？沈颜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毫无愧疚之心的放人鸽子，这个是没有办法追究的，因为刨根究底要归咎到人品问题上去，而人品则要归咎到教养的问题上去。
　　或许沈颜有点吊儿郎当，就算她身上没有一点优点，至少她很讲信用。她讲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约定”在她的世界里那是很神圣的一种行为，所以如果别人和她约定的话她也会当真，非常认真。她当得太认真，却不知道对别人而言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于是每次她都伤得好彻底。
　　有三种人沈颜打从心底厌恶：一种是没有礼貌的人；一种是不守约定的人；一种是同一句话要她强调第三遍的人。
　　而陈媛媛跟这三种人都稍微沾点边。
　　现实就是这样，最亲近的朋友也会背叛你；以为能够依赖的人，到最后变成了你的敌人；你以为那是你需要的，历经千幸万苦终于在一起了，却发现还不如从前。
　　沈颜明白了，朋友是不能强求的。
　　她以为陈媛媛对她好，那是无私的，是发自内心的。可惜，如今就连母爱都不是无私的了，难道还要期望在一个外人身上寻求无私吗？沈颜，你说你不是天真是什么？
　　罢了，罢了，谁又对谁真心过。以为我们的友情会升华，结果才发现两人其实是为了排遣寂寞而在一起的，还不如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