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十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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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对于乔乔而言，如今的林仲宣远比她预估的要容易对付得多。以前在他和乔唯的相处中，乔唯事事顺着他；如今却是正好相反。
乔乔在林仲宣面前虽不至于颐指气使，但任性嚣张却是少不了。她处处刻意刁难，知道他不爱烧烤洋葱和辣椒等刺激性食物，便故意在他载她去吃饭的时候让他在一处路边摊停下，看他皱着眉做下，皱着眉把一堆加了厚厚作料的烧烤嚼也不嚼直接咽下去；她知道他其实最喜欢她化淡妆或者不化妆，穿大方干净的衣服，说话温婉而且善解人意，然而她就是要化浓妆，穿颜色亮丽的衣裙，戴最昂贵的奢华的首饰，尽管平心而论她现在也想要穿得简约素淡。
乔乔如此试探他多次，每一次撩拨都如同泥牛入海激不出林仲宣的反应。随即她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她近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日复一日呆在家里看股票，做恶梦，对林仲宣冷言冷语，强迫自己吃饭和看书之外，再没了其他活动。林仲宣在观察到她连续五天都如此后，提出要带她去美术展览馆看看。
乔乔忍不住笑了笑：“我看不懂那些东西。”
他把窗帘拉开，外面的阳光刺得乔乔忍不住用手背去挡，随即听到他开口：“去晒晒太阳也好。”
“林仲宣，”乔乔说得慢条斯理，“你有这份闲心呆在这儿还不如回公司办点正事。”
他淡淡地说：“陪你去美术展览馆也是正事。”
乔乔最后仍是同意跟他一起去了美术展览。那座建筑乔乔第一眼看了便很喜欢。外面天气闷热，蝉声聒噪，然而一踏进展览馆，就立即感觉到一阵古朴的清凉。带着浓浓写意风味的展厅，鸟兽虫鱼飞檐走壁，沿着一层层楼梯往上走，俯瞰，视野间良好地满足了她对古代建筑艺术的向往。引领他们两个的介绍员看到乔乔环视打量房子，一边提示他们拐弯一边说：“这座美术馆是楚煜先生的作品。把中国古典建筑艺术，风水学和现代精神结合得很好。”
“……”
乔乔浑然无事地收了视线，一心一意只看大师的国画作品。
其中有一副上面寥寥几笔，只画了一只昆虫趴在葡萄叶上。
其实乔乔对一切虫类东西都敬谢不敏，甚至惧怕到只看一看画都会产生一点不适的感觉。她记得小时候她跟乔唯尚处于争宠掐架阶段的时候，比她大一岁的乔唯总是没她的技术好，常常打不过她，恼羞成怒之余便会十足阴险地从外面的葡萄架上捉一只毛毛虫来，扔到她身上，然后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她大声尖叫，捂脸痛哭。
她之前和楚煜去旅游的时候也因此遭遇过尴尬的事。那天晚上她看电视时，房间里不知如何飞进一只小黑虫，乔乔试图驱退多次无果，最后反而被它亮亮的小黑壳和嗡嗡的翅膀振动声音弄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最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去敲楚煜的门。
当时他看到她的脸色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得知了具体内容后简直啼笑皆非。乔乔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看到他把小黑虫裹进纸巾里确认死亡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内才敢在沙发边坐下。随后楚煜果然嘲弄她，脸上毫不掩饰好笑神色：“你平时那些胆子呢？昨天不是还说小时候喝中药都不用加糖的么？”
乔乔冷着脸，推着他的后背直到把他推出去，然后砰得一声甩上了门。
乔乔沉浸在回忆里，直到被几根微凉的手指牵住手。她扭过头，面无表情：“你干什么？”
即便在天气炎热的八月份，林仲宣的衣扣也依然系得一丝不苟严严实实。他把视线转过去，盯着墙壁上的一幅画，说得平缓：“其实楚煜是你的邻居。就住在你的对门。”
乔乔盯着他，心中片刻间算计过千百想法，最后说：“我还以为这事只有我才知道。”
他不做声，乔乔忽然嘴角嘲讽一弯，盯着他，声音刻意放轻软：“林仲宣，你调查我了？”
“你多想了。”他看看她，抿了一下唇，伸手要揽住她的腰身，被她轻描淡写地拂开，他轻声说，“我不会调查你。”
乔乔低低地嗤了一声，不再言语。
乔乔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看到曾瑾瑜，还在曾瑾瑜的身边看到了楚煜。那两个人正站在一幅画前，都穿得宽松休闲，楚煜帮曾瑾瑜拎着手袋，侧耳倾听她说话，表情是淡淡的微笑。
乔乔站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过滤掉楚煜，有点儿赞叹曾瑾瑜此时的好心情。
曾家如今的处境虽然不至于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却也草蛇灰线地预示了诸多危机。而曾瑾瑜竟然还有闲情俊男靓女地和楚煜一起看展览。
林仲宣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那两个人。他垂下眼，伸手去捉她的手，乔乔狠狠掐了他一下，林仲宣纹丝不动，她扭过头冷冷来看他一眼，见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片刻后放弃了挣扎。
林仲宣握住她的手指，又掏出手帕去擦她额头上还未干透的细汗。乔乔一动不动任他动作，过了一会儿听到他的话在耳畔响起来：“楚煜是近来曾家想拉拢的对象，希望能借助他解决如今他们面临的困境。”
乔乔盯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来，冲着林仲宣微微笑了笑。
她一把乔唯的招牌笑容露出来，他便有些晃神。而等到她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凑在他的唇角吻上去后，林仲宣便彻底屏住了呼吸。
她在他的唇上厮磨了两秒钟才离开。乔乔收了手臂往外走，林仲宣从身后跟上来，两步过后搂住了她的腰。乔乔想要挣脱，他低声止住了她的动作：“你既然想做给曾瑾瑜看，那就索性做全套。”
乔乔顿了顿，由着他握住她的腰走出展厅。林仲宣去取车，乔乔戴上墨镜等着，听到身后有低沉的笑声由远而近地飘过来。她不用转头也知道那是楚煜的声音，穿过花枝的时候他或许说了什么，接着便听到曾瑾瑜笑起来，柔柔地开了口：“她是不怕虫子的。”
楚煜又轻笑了一声，那点声音钻进乔乔的耳朵里，让她觉得诡异，没来由地站得更直。接着她便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从她身后路过，再接着乔乔只觉得手臂上先一凉后一痒，再再接着她低头去看的时候，一只黑色的长着黑甲壳的虫子堪堪趴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死死咬住舌尖才没尖叫出来。
乔乔很想瞬间把它甩出去，又立即想起乔唯是从来不怕这些东西的，只能硬生生挨下本能；然而她又无法做到用手把它捏下来，她此刻神经短路，像尊没思想的雕塑，只知道头皮发麻地任由它在她的手臂上爬来爬去，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乔乔紧紧咬着唇，脸色迅速变白，她没有闲暇去看楚煜和曾瑾瑜的眼神，不过不需去想也能知道他们此刻的幸灾乐祸。她集中精神盯着那只小虫子，毛骨悚然地看着它几乎要爬到她的肩膀上去，她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地冒出来，她快要哭了。
幸好这时候林仲宣将车子缓缓滑到了她面前，见她一动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了一下，下了车。
他走到她身前，捏住虫子扔到了地上。乔乔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而随即她的心又吊起来：“你以前不是不怕虫子么？”
乔乔顿了一顿，抬起眼皮，却没有看他，只是去看已经启动了引擎的楚煜。他养尊处优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戴着墨镜，看到她陡然射过来的视线，嘴角微微翘起，含着几分讽刺和恶意，紧接着便发动了车子缓缓离开。
乔乔的脸色差得像一朵雷雨云，咬着牙绕过林仲宣，一言不发地进了车子里。
接下来一直到晚饭之前，乔乔都心不在焉。她承认她心眼十分小，她已经在心里把楚煜诅咒了千万遍。
两人一起去吃饭的路上，乔乔一直琢磨着对付楚煜的办法，没有留神林仲宣在她身后轻声唤她：“乔唯。”
他又叫了两遍，乔乔终于理智回笼，转过头来。林仲宣抿抿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见她没有拒绝，便握得更紧，抬起眼睛看着她，说：“过两天我要出差，你陪着我去行不行？”
乔乔看了看他，忽然冷笑一声，凉薄的话轻飘飘地散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两天对你脸色稍微好一些，就代表我快回心转意了？”
她把手抽了回来，头也跟着扭了回去：“还早着呢。”
乔乔对晚餐提不起兴趣，只尝了几口米饭就扔了筷子。林仲宣看看她，说：“你吃得太少了。”
乔乔连眼皮也不抬，擦擦嘴角说：“节食。”
“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正逢上服务生端了菠萝炒饭过来，乔乔不咸不淡地问：“看什么？”
“你最近似乎胃口很不好，脸色也不对，前两天吹了点风就感冒，还有……”他顿了顿，还是说，“脾气也有些差，我带你去做一□□检。”
“林仲宣请你省省吧，我还没到更年期呢。”乔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么？”
“只是抽一点血化验一下。”他一如往常自动跳过她过分尖酸刻薄的话，依然淡淡地，“我陪着你。”
“除非你使用暴力绑着我去，”她冷笑，“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去医院。”
接下来便吃得有些沉闷。乔乔知道林仲宣从小到大一贯顺风顺水，于他而言只有别人察言观色的份，没有他做小伏低的时候。他再忍耐她，也总有底线，而乔乔今晚在服务生的眼皮底下无理取闹给他难堪，到底还是让他有些不悦。
乔乔想，如果此时此刻换成乔唯，指不定她早已就心软。她那时候喜欢林仲宣的一切，从外貌到脾气。她对他顺从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会惹他不快给他造成麻烦，林仲宣给她买件小礼物她能高兴好几天，完全没有了以往对待其他男人时女王一般傲慢不屑一顾的颜色。
那时候她屡次规劝乔唯不必如此卑微，乔唯每一次都听不进去。
然而乔乔终究不是乔唯。林仲宣心情越郁卒，她就越高兴，并且丝毫没有要去安抚他的意思。她省了那一笔所谓的爱，对他只留下恨意，由此便越发的清醒，并且因为清醒而越发的肆无忌惮。她冷眼旁观，看着他当局者迷，便越发的痛快。
其实乔乔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她自从来了T城，便一日日失眠噩梦，患上一点强迫症，食欲减退，易烦躁，记忆力也有些差，这些都是抑郁症的征兆。
然而她潜意识里又排斥就医。她总是怀着一点隐秘的心思，觉得自己只有受一点折磨才正确。她害怕在T城过得太舒适，有朝一日还没有达成愿望就被灯红酒绿迷晕了眼；她害怕有朝一日真的会沉浸在林仲宣的照顾中没法醒过来，自欺欺人忘了乔唯从而自私地踩着她的功劳生活下去；她还害怕自己也会心软。
更何况，她也不能去医院。她和乔唯的O型血不同，她是AB型。只要提取血液，林仲宣就也许会识破她如今的计谋。
她不能因为这一点可能性，就坏了她如今头等的大事。
乔乔晚上回家，走出楼梯的时候有清晰的对话钻进她的耳朵，疑似来自楚君彦：“我长大了也要当建筑师。”
她回头看了看，楚煜的门没有关严，接着她便听到了楚煜慵懒的笑声：“那你爸的公司怎么办？”
“好办呀。”小京巴说得很理直气壮，“你以后结了婚生个弟弟，我来继承你的衣钵，让他继承我爸的去。”
“行啊你，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楚君彦“啊”了一声：“我要悔棋！”
“输了就是输了，悔棋是要受到鄙视的。”楚煜懒洋洋地说，“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电梯门的响声？是不是门没关好？你去看看。”
乔乔迅速摸钥匙开锁，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的半只脚还留在门框外，就听到楚君彦在身后又“啊”了一声，喊她：“乔唯阿姨。”
乔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回过头来，笑容可掬地回了他一个招呼。
楚君彦小跑几步过来，拽住她的手指头，拿一张圆滚滚的包子脸对着她：“乔唯阿姨今天晚上有事情做吗？小叔叔给我买了只小京巴，白色的，很好玩，你喜欢狗吗？要不要来看一看？”
乔乔：“……”
她仔细地瞅了他一眼，心中真怀疑楚煜是不是故意的。买什么不好，偏偏买了条京巴。
乔乔继续摆笑容：“改天好不好？我今天有些累。”
然而楚君彦大概还没能完整弄透大人的推辞，依然不依不饶地要拖她过去：“就看一眼，你肯定会很喜欢的，你一喜欢，说不定就觉得不累了啊。”
乔乔任他如何拖都不动，还在努力思索如何委婉地拒绝他又不伤害他的自尊心，耳朵里突然钻进一句楚煜慢悠悠的话：“难得楚同学盛情邀请，你何必这么不给面子。”
她抬起头来，楚煜倚在门框边，手上还上下掂玩着一枚黑色棋子，似笑非笑对着她。她再低头看看楚君彦，后者则一脸纯善无辜地看着她，她最后只得挤出一个笑容来：“好。”
她被小京巴拽着去看小京巴，看完了仍旧不得放行，楚君彦拽着她的手指头往客厅里拖，一边说：“小叔叔说你是围棋高手，你帮帮我好不好？”
乔乔停顿了一下，说：“我不会。”
楚煜抬头看她一眼，哼笑一声没说话。
楚君彦还是拿那双漂亮的澄净的眼睛望着她：“真的不会吗？”
“……”乔乔改了口，“会一点点。”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跟着楚君彦一起坐了下来，莫名其妙地在旁观战了三局。乔乔坚持自己只懂规则不懂实战，不肯帮忙，楚君彦无法，只能继续自己下。其实乔乔在一边呆得很无趣，楚君彦比楚煜少吃了二十年的米，段数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楚煜手下不留情，他就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她在一边看着都觉得他被楚煜杀得惨不忍睹，偏偏他还一定要锲而不舍地屡败屡战，最后她撑着下巴几乎要掩去一个呵欠，楚煜终于摆手宣布今晚到此为止。
楚君彦把棋子一一放进棋盒中，回过头来有点不甘又有点可怜地瞅着她。乔乔顿了一下，同情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说：“……勇气可嘉。”
随即便听到噗嗤一声，楚煜在笑出来之前及时拉过报纸遮住了脸。
楚君彦大为悲愤，抱了京巴奔去洗漱。乔乔冷冷看了一眼楚煜，站起来要走，结果被他拽住了手腕。
她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看，再抬起眼皮瞧了瞧他。
“先别忙走。”楚煜皮笑肉不笑，“你没什么脾气要冲我发么？”
乔乔平心静气地开口：“我不跟人渣说话。”
他抬抬眼看看天花板上的玲珑雕花，说得慢悠悠：“就算我往你手臂上扔了条虫子，也不至于是人渣吧。”
“楚煜，我跟你没什么利益是非上的关系。我就算那天早上跑掉，吃亏的也不是你。”乔乔觉得有必要先礼后兵，先和他讲一讲道理，“你何必无缘无故偏偏来招惹我？”
他把视线又移回到她身上，笑了笑，薄薄的唇弯出一个弧度：“我乐意。”
乔乔也笑了笑，随手拎过一边的水杯，对着他的脸直接泼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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