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倾天下》赖薇

1、第一章 荷花池下毒记（上）

　　“娘娘，你快来看呀。这里的荷花开得多美啊！”身旁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执了纨扇替我细细扇风，杜飞双在老远就冲着我嚷嚷。这丫头，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还是对什么东西都觉着新鲜。

　　我抿了一口塞外上贡的龙井茶，浅笑着抿唇摇摇头。只远远看着杜飞双在荷花池边戏水。仔细算算我与她的年纪相差不了多少，可是心境却大不相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总觉得心智上自己好像比实际年龄要大出许多。而她，却好像每日都过得很开心，无忧无虑。

　　我不同，我心里满满都是恨。我恨，恨那个对我孩子下毒手的蛇蝎女人。我恨，恨这个世界对我一点也不留情。虽如今贵为杨妃，可是我从未觉得快乐过。这样的生活从前我或许会觉得很满足，每日都能与李世民朝夕相对。可是如今，我只要一想到承裕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皇上驾到！”正出神，便远远听见太监尖利的通传声。我理了理发髻，从石凳上起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伴着微微侧身，李世民酣然扶我起来一同坐在石凳上。笑道：“怎么了？这么晴好的天气珪儿你为何愁眉不展？”

　　我抬手抚弄自己鬓上的月季花，细笑吟吟。“珪儿只是想起了从前种种，心上有些不快罢了。”李世民神色微变，旋即很快回过神来。伸手帮我缕过额边的一缕碎发。“从前的事情，珪儿就不要再多想了。如今朕和你能够在一起便是上天给的最大的恩赐了。”

　　我巧笑连连，心中却另有想法。从前的事情叫我如何不多想，丧子之痛我又该如何忘怀？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杜飞双拈着一朵荷花从远处走来，还未到近处便急着向李世民行礼。李世民见她拈着一朵荷花，甚觉奇怪。蹙眉问道：“你拈着这荷花意欲何为啊？”杜飞双美目流转，机灵答道：“奴婢见皇上和娘娘在此小聚，又见荷花池中有莲花一朵。便央着小太监们替奴婢摘下来送给皇上和娘娘的。寓意皇上和娘娘能够百年好合！希望皇上和娘娘喜欢！”

　　我听她这样说，执了苏绣帕子掩唇一笑。又不禁睨了她一眼，这丫头。没上没下的。准又是自己贪玩将池中的莲花摘下来，如今碰见皇上又怕皇上怪罪就想了这样一个名堂。却把李世民逗得合不拢嘴，伸手指着杜飞双酣然大笑。“好个杜飞双，不愧是珪儿你的丫头啊！就是与众不同。”

　　这话里明显有戏谑的意思，杜飞双倒也不急。敛眉憨憨的附和笑着，我撇了她一眼。“她自个儿贪玩破坏御花园里的美景花木，如今皇上还帮衬着她。可别把她给宠坏了！”李世民听后一笑置之，将目光放在那朵莲花上迟迟不肯挪去。

　　杜飞双蹦跳着过来抓着我的衣袖左右摇摆，“娘娘你真是的，就喜欢拆奴婢的台！”我无奈笑笑，也不搭理她。只觉得李世民神色有些异常，只见他盯着飞双手上那朵开的极为艳丽的莲花，陷入了迷惘之中。

　　“皇上？”我将手伸向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我转身接过杜飞双手上拿着的莲花，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朵莲花鲜红艳丽，根茎软嫩。却不似我们平日里见过的清新淡雅的莲花，“皇上是否觉得这莲花有什么不妥？”

　　李世民看着我，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这朵莲花的确看起来不似寻常的莲花，我的目光又在那朵莲花上过了几眼，凝眉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小灵子，去把季舒玄季太医请过来。”又转首看着微微发怔的李世民，只见他用赞许的目光看向我。又轻轻的将我的手拉过去放在他的掌心之中，“还是珪儿最懂朕的心思，朕想什么你一看便知。”

　　听他这样温和甘润的语气，我娇羞一笑，颔首道：“皇上谬赞了，珪儿只是徒有些小聪明，哪里能知道圣上的心思。”自古以来帝王总是站在最高处深不可测的，从未有哪一个帝王希望自己的心思旁人一看便知。即使我与李世民共患难，心相知。也不能落人口实。我不是初次进宫的那些秀女，我自穿越而来便一直生活在这样勾心斗角的环境里。所以我不能走错一步，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容许我犯任何错。

　　不消片刻，季舒玄便跟在小灵子身后来了。向我和皇上请了安，方才拿过石桌上的莲花凑在鼻前闻了闻，皱眉道：“依微臣看，这朵莲花被人下了毒。”我喉头一凉，下毒？好端端的，一朵莲花旁人为何要下毒？

　　李世民也有同我一样的疑惑，不解的看着季舒玄。又指了指石桌上的那朵莲花，“你是说，这朵莲花被人下了毒？可是为何要对一朵莲花下毒？”众人皆疑惑不解，倒是我身旁一直未出声的杜飞双掩唇惊呼，眉目失色道：“莫非整个荷花池都被下了毒？咱们娘娘平日里最爱吃莲子了！若是这池里的莲花有毒，那莲子岂不是也有毒！”

　　我心上一紧，是啊，我平日里最爱用莲子炖银耳喝了。谁会为了害我而毁掉整个荷花池呢？因为从前几次三番遭人下毒陷害，所以如今我的膳食总会用银针试了才用。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藏有如此深厚的心思，想到在莲子上做文章。倒可惜了这样美的一个荷花池。

　　李世民愤怒的看了那朵如今骤然蔫了的莲花一眼，转首用冷彻心扉的目光看向杜飞双。“你是说，有人利用莲子来下毒谋害珪儿？”杜飞双从未见过李世民如此动怒，不知所措的连连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奴婢不知自己分析得对不对，还请皇上将整个池塘都检验一番。看看是不是都有毒性！”

　　杜飞双医术精湛，她的分析一定不会有错。还好这几日我总是头晕目眩，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不然如今哪里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苦笑摇头。

　　李世民连忙执了我的手，神色紧张的看着我。语气里满是关切担心的意味，“珪儿，你有没有不舒服？还是请季太医为你看看吧！”我见他对我如此紧张，心中暖暖的。浅浅一笑，摇摇头。“没事的，近日臣妾总是头晕乏力胃口不好，所以没有怎么进食。皇上不用担心。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面上宽慰了几分。“这样就好，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你性命？珪儿，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待朕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再告诉你。”想了想又还觉不放心，叮嘱我身边的飞双道：“飞双，你要好好照顾你们主子。”

　　回到两仪殿，我躺在贵妃榻上心中乱成一片。“飞双，你说究竟是谁想要害我？”杜飞双咬牙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能想出这样计谋的人。一定是心思极为深沉的。”我点点头，支饴合眸。“那倒是，寻常人岂会想到在荷花池中下毒…”

　　杜飞双眸中秋水一亮，开怀道：“娘娘不用担心，倒是那个下毒的凶手要担心了。看皇上如今紧张娘娘你的样子，若是抓到了凶手，定会严惩不贷的！”杜飞双双手合十，一脸陶醉摸样。我看着她，“你那样兴奋做什么？”

　　她轻轻一笑，露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我是羡慕娘娘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男子，若是飞双有一天也能有一个对我这么好这么关心的男子，那飞双便是死也无憾了。”我在身侧宫女的搀扶下从贵妃榻上缓缓起身，轻轻的戳了杜飞双额头一记。“你这个丫头，总是想些有的没的。这也是值得你羡慕的，你还这么年轻。本宫以后一定会替你挑一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杜飞双被我说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不好意思的颔首笑道；“娘娘就知道拿我寻开心！我杜飞双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飞双能有今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全因着皇上和娘娘对飞双的宠爱，若是这时候离了娘娘旁人岂不是要骂飞双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了吗？”我被她逗得直笑，她的话语总是能逗得我哈哈直笑。总归是个没规矩的，也不拘泥于那些小节，我才极喜欢她留在我身边。

　　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不能总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将她留在身边。也不愿误了她的好日子，她如今这样说也只是因着她有一份知恩图报的好心思，可是我却不愿委屈了她。只暗中帮她留意着，有什么好人家便向皇上替她求个好婚事。

　　“谁，谁在外面？”正说着，便听见门外有人弄出的窸窣的声音。杜飞双凝神细听，怒斥道。我疑惑的转首看向门外，只见惜月阁里的两个太监出去将一个公公打扮的人抓了进来。只觉这个公公好生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看他的衣着打扮倒不似我房里的这两个小太监，好像位阶要高出许多。他见我凝眉看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小辰子参见杨妃娘娘！”小辰子？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跪在地上的人见我凝眉深思，好像有些印象。接着道：“娘娘不记得奴才了？奴才是小辰子，七年前您在御花园中救下的那个小太监啊！”

　　他这么一说我倒似如梦初醒，七年前我随太子等人进宫表演。恰巧在御花园里碰上尹德妃要用炭火烧死一个奴才，我见他可怜便冲撞了尹德妃开口救下了这个小太监。没想到过了七年之久，竟又在这深宫之中遇见他。

　　我徒步走向他，将他扶起来。昔日他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如今虽身着华服却沧桑老态了许多。“原来是你，本宫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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