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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八章 洛王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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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不是很大,却收拾的很干净。正对面是一张紫檀木的妆台,左手边摆着金丝楠木的床榻,两边淡粉色的幔帐用两只如意金钩子勾了,床上枕头被褥想是刚才那个周总管带人新换上的,虽然不是新的,但都颜色素雅,整洁干净,右手侧窗子下面,放着一张书桌,上头搁着笔架子,书桌旁边是一个不大的书橱,也是紫檀木的,上面放了几本书,还有一沓子的白纸,自己的那口红木箱子就放在书橱的旁边。
上弦月坐了一天的马车,实在也有些疲倦,径直走到那张床边坐下,呆呆发愣,脑子里想的竟然都是晚上看见的那两个女子,她实在不愿相信洛冰风已经有了妻室,但却又不知如何向自己解释,她的直觉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那两个女子绝对不会和洛冰风没有关系。
房门突然轻轻响了三声,紧接着被人推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站在门前,迈步走了进来,向着她屈身行了个礼,“月姑娘,奴婢名叫夏夜,周总管让奴婢过来伺候姑娘。”
上弦月愣了一下,看眼前这个女孩子,虽然自称奴婢,但神色间却并无一丝的谦卑低下,反是淡然自若,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却也是上等的衣料子,比寨子里族长的女儿穿的衣服都好看。又听得这女孩子说要来伺候她,连连摆手:“不用,我自己什么都能做,不要人伺候的,你回去吧。”
那个叫夏夜的女孩子眉头皱了皱,似乎也愣了一下,唇角似有似无的撇了一下,“月姑娘,这是王府里的规矩,周总管既然让奴婢来伺候姑娘,奴婢就一定要在这里,若是回去了,是要挨板子的。”
“挨板子?”上弦月呆呆看着她,“那…那你就不要回去了,在这待着也没有关系,只是,我真的不要人伺候。”
夏夜看着她,露齿笑了一下,“姑娘饿了吧,奴婢去给姑娘弄些晚饭过来。”说着转了身出去,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果然又回了来,手里拎着一个红宝漆的食盒,进来放在了窗下的书桌上,打了开来。
上弦月坐在床上,突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她其实早就饿了,只是太过茫然紧张才不觉得,现在闻到这股子饭菜的香味,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不由自主站起身,向着书桌走去。
夏夜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部拿了出来,摆好了碗碟,回头对着她道:“姑娘请用。”
上弦月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坐在桌前。面前一碗碧粳米饭,一碟雪乳豆腐,一碟碳烤乳鸽,一碟盐拌嫩笋,还有一碟蜜汁杨梅。上弦月从小在雪山上长大,这些菜色看在她眼里,就是绿米饭,豆腐,烤鸟,盐笋她最认得,剩下杨梅没有见过,又酸又甜很是好吃。
上弦月本来就饿,不由的越吃越香,吃的风卷残云,夏夜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竟似十分惊骇,握着一条绢子,咳了一声道:“姑娘慢些吃。”
上弦月抬头向她笑笑:“想不到,山下的饭菜竟然这么好吃。”
夏夜似是极为好笑,“那姑娘就多吃些。”
上弦月点了点头,忽然又道:“你叫夏夜是么?”夏夜点头。上弦月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夏夜看得分明,将绢子放进袖中,“姑娘有什么事?”
“呃……”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上弦月终于放下筷子,咳了一声,“夏夜,你能不能告诉我,绫绡和芙媛……她们是什么人?”
夏夜似是没想到她犹豫了半天,原来竟是问这样一个问题,忍不住“噗哧”一笑,“绫绡夫人和芙媛夫人都是王爷的人,是咱们的主子。”
“王爷的人……”上弦月眼中的神色又渐渐痴了,忽然站起身来,“不行,我要去找他!”
夏夜吓了一跳,“姑娘,天这么晚了,你要找谁去?”
上弦月已经走到门口,伸手拉门,“去找洛大哥!”
“洛大哥…”夏夜一时有些发懵,待反应过来,已唬白了脸,“姑娘不要命了,竟敢这样称呼王爷?”眼见着上弦月已经差不多走出门去,忙抢上去一把拉住她手臂向回拽,“姑娘去不得!王爷已经歇下了,姑娘要是惊扰了王爷,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上弦月想甩开她手,“他不会杀我的,你不用担心!”
夏夜又急又气,更是下了死劲,“姑娘不怕死,好歹也不要带累奴婢,惊扰了王爷,只怕奴婢也要被活活打死!”
上弦月呆了呆,站住不动,“什么,要把你活活打死?”
“自然是的!”
上弦月抿了唇,在门口站了半天,终于一脚迈了回来,“那我明日再去找他,你不用害怕了。”
夏夜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将上弦月扶在床前坐下,才转身到桌前收拾碗筷,想到上弦月方才的举动,心下甚是疑惑,不禁问道:“姑娘和王爷……,不知…是什么关系?”
上弦月眼睛看着窗外夜色,听了这句话身子极不自然的动了动,柳眉深锁,没有说话,夏夜也觉得自己太唐突了,人家姑娘家,自然是矜持有理,怎能随意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见她不答,也并不再问,隔了半晌,却听上弦月忽然说道:“洛大哥是我的相公,可是你们王爷,我也不知道与他是什么关系。”
夏夜只听了这一句,大吃一惊,回过头来,“你说什么,谁、谁是你相公?”
上弦月转脸看她,一字字回答:“洛、冰、风”
夏夜呆若木鸡,愣愣看着上弦月,半天才使劲摇头,“不可能,王爷他怎会…怎会……”跺了跺脚,指着上弦月:“你又怎敢直呼王爷名讳!”
上弦月听她连说了两个“怎会”,心头上就好像突然给人扎了一针般的,沉了脸道:“怎会什么,怎会喜欢我么?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夏夜还想说什么,却见上弦月果然脱了鞋向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着,将脸也蒙在了被子里,终于跺了下脚,转身拿过食盒,带上门出了去。
其实上弦月心里满是心事,又加上思念爷爷,翻来覆去一夜也没有睡着,终于捱到早晨天亮,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手穿上外衣,便想出门去找洛冰风。
衣裳还未穿好,夏夜已端了一个铜盆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姑娘梳洗吧。”
既然有水洗脸,上弦月当然不必客气,赶忙上前将铜盆里的毛巾绞拧了一下,拿出来擦脸,一边擦一边问:“你们王爷在哪,我要去找他。”
夏夜本来是要替她拧了手巾伺候她的,见她自己抢着做,便也乐的清闲,垂了手站着,听见她问王爷,笑道:“王爷一早就上朝去了。”
上弦月脸上顿时一片失落,“上朝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奴婢不知。”
上弦月闷闷的将手巾丢进盆里,“好了,那你回去吧,等他回来了,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夏夜也不答应,只道:“奴婢这就去准备早点。”
用过了早饭,夏夜见上弦月也不使唤,便回房做自己的事,上弦月在屋里走来走去,总是不见洛冰风回来,心下闷闷,一眼瞥见地上的红木箱子,索性蹲在地上,将箱子打开。这箱子在路上她只打开过一次,就是上次在河边给黑铁塔拿银器的时候,其实这箱子里除了银器到底还装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上一次几乎将陪嫁的银器送了大半给人,现在只剩下稀稀落落几只银酒杯,银锞子,将这几件都拿出来,底下是一层油纸,揭开油纸,下面厚厚的竟是几摞书!
“咦!”上弦月眼睛睁得极大,这箱子这么重,她还以为爷爷在里面放了金砖,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放了这么多的书!最上面两本,一本深蓝色封页,书本边角已经磨损,右侧白色空白处浓墨写了两个字“素问”,翻了一翻,里面纸页已经发黄;另外一本,封皮更加暗沉,拿白色的线缝在一起,也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伤寒杂病论”;再翻一翻,还有《神农本草经》,《御苑方症》,都是很有年头的医书药书。
“这些都是爷爷的书,怎么,他…都给我了,是…要我读么?”上弦月皱了皱柳眉,将箱子里的书都搬出来,足足有二十多本。
“难道爷爷给我的嫁妆就是这些书么?一件宝贝都没给我?”上弦月十分不甘心,她分明记得爷爷的屋里有很多好东西,比如会冒烟的□□蟆,红的透明的石头小碗,还有夜里会发亮的珠子……拿出最后一本书,终于在箱子的底下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比砚台大一圈,厚一点,拿厚厚的油布包着,上弦月喜上眉梢,“有了,就知道爷爷不会这么小气!”伸手将那东西拿出来,解开上面包的油纸,触手冰凉,里面竟是一块翠玉雕成的方匣!
上弦月眼睛弯弯,将那玉匣子托在掌心,窗外的光穿过玉匣,浓浓的翠色似也冲的淡了,匣子里影影绰绰,似是有什么东西来回滚动。“嘻嘻,外面都是这么好的宝贝,里面装的肯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那颗会发光的珠子!”想到此处,再等不及,伸手将匣子旁的玉扣子一扳,“咔嗒”一声轻响,匣子接口处开了一道细细的缝,上弦月伸指捏住玉匣上部向上一扳,匣子应手而开,瞪大眼睛,是有东西在匣子里滚来滚去,却不是夜里会发光的珠子,而是一个金色的小球!这小球只有人的小指盖大小,金灿灿的闪着光,仔细看去,却仿佛还有些透明,好像一颗圆形的琥珀,甚至连那金色之下,细小的腿脚都看得清清楚楚。
“金蚕蛊!”上弦月“啪”的一声,猛的将玉匣子合上,用手死死握住,好像生怕里面的东西会跑出来一样,心头一阵狂跳,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爷爷怎么会…把金蚕蛊也给我带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竟然有一丝慌乱从心底弥漫上来,越来越强,怎么也控制不住,“不行,我要回去找爷爷,让他和我一起来通州!”
将那玉匣子上的锁扣依旧紧紧扣住,又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又用油纸将匣子包起来,依旧放在箱底,又将那些医书原样放回去,把箱子重新锁好,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刚刚站起身,身后便响起了叩门声,“姑娘,有公公来府里宣旨,指名请姑娘过去。”是夏夜的声音。
上弦月脸色稍稍一变,转身跑过去,将门拉开,看着夏夜。
夏夜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看,不明所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姑娘,奴婢脸上有东西么?”
上弦月笑一笑道:“没有,你刚刚才来的么?”
夏夜点头,“周总管传话,要我来请姑娘到前厅去。”
上弦月看她神色虽然茫然,但也自然,这才把心放下,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