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kiseki·K

11、第二章：太阳雨（三）

　　坐在椅子上的黑发青年虚弱无力的看着白狐痛苦无助的表情，心痛难当，向前起身，却因为双脚无力扑倒在地上。“……荧……”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白狐强自睁开双眼，在看到黑发青年扑倒在地上，血染白衣的模样，本是安静的像死去了的白狐，开始在红发上仙手里挣扎！
　　被一只白毛畜生忤了心意，朱四单眼中杀气立现！并起的双指注满仙力……
　　“不要啊！”黑发青年突然狂叫一声，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只见他腾身而起，扑将过来！
　　朱四单皱眉本欲抬脚一踹，哪知黑发青年柔身避开，向着白狐伸手而去！红发上仙哪会随了他心愿，一个旋身错开，并指为掌，在青年后背顺势一劈，一口鲜血 再次从他口中喷出！
　　站在两人之间的永王傻眼看着他们的动作，因为动作太快，看清时，青年已经又倒在了地上！
　　永王急忙上前探看青年伤势，上下摸了一遍后，少年只觉得无甚大碍，但见青年呕血不止，心下以为许是伤到了内腑。“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打死了怎么办？！”冲着红发上仙怒吼一句，少年扶起男子，准备带他去医院医治。又想了想这人是猫妖，怕是医院也拿着没办法……沉默片刻后，永王决定先带他去奇迹那里。
　　看到永王将人扶走，朱四单急忙叫住了他：“等等，你要带他上哪里去啊！”
　　狠瞪红发男人一眼，永王咬牙切齿的说道：“去救命！”
　　被怨恨了……手里提着挣扎不已的白狐，朱四单傻不愣登的定在了原地……遭了……这小子估计是要回奇迹小子那里了……
　　虽然朱四单不怕轩辕奇迹，但是随他而来的那两只麒麟却在奇迹那里……想到青麟波澜不惊的脸，朱四单觉得有些头疼……
　　心里有些烦恼的朱四单看着永王搀扶着黑猫妖的背影，脑子一转，嘴角勾起一笑。只见他竖起示指和环指，两指指尖相触，一点绯色之光显现其上。推指向前，朱四单噙着一抹残酷的微笑，将手指轻拂过黑猫妖的腰眼处……
　　“啊——！”本是安静的挂在永王身上的猫妖突然发出惨叫！推开身边的少年，黑猫妖抓着自己的胸前，痛苦万分的倒在了地上！四肢痉挛一般的抽搐，身体像离水的鱼儿一般扑腾着！
　　“喂！喂！你怎么了！喂！”永王扑过去，抱起在地上折腾的身体，见他嘴里吐出了血泡，心下知道他大概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于是立刻把自己的衣衫卷起，塞进了对方的嘴里！然后少年用自己的身体压着猫妖抽搐的四肢。
　　没过多久，黑猫妖逐渐安静下来。
　　此时的少年已是被折腾的满头大汗，少年翻过身体跌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后，少年抬头瞪向站在一旁的罪魁祸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不要以为自己是神仙就能随意折磨其他人！”
　　朱四单闻言轻笑起来：“我可没有折磨他。”
　　“什么？”
　　将手里已是泪如雨注的白狐狸丢到永王怀里，红发男人突然大笑起来：“是解脱啊！解脱！”
　　仰视那恶劣的男人，永王咬牙切齿。
　　“这狐狸仙骨奇佳，认真修行1千年便可成仙，看他年岁便知他早就可以超脱成仙了，却迟迟不愿接受最后的天劫……”说道这里，朱四单突然靠近永王：“你可知这是为何？”
　　被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永王咽了口口水。
　　大概是永王的反应和了男人劣质的心意，男人张狂的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男人继续说道：“凡心啊！凡心！这白毛畜生在最后的最后竟动了凡心，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仙位！”男人弯下腰，一把抓住白狐狸的脑袋：“不过一试而已……”说着，男人将白狐的脑袋转向了黑猫妖的方向。
　　只见那猫妖身体发出淡淡亮光，萤火般的光点从他身上飘散而出。狐狸青莲的双目汩汩泪流，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叫喊……
　　永王看着，心里知道大事不妙，因为黑发猫妖的身体在逐渐缩小，慢慢退化，直到淹没在那团黑色的衣衫下……
　　白狐狸在永王的怀里挣扎跳下，摇摇晃晃的走到那堆衣衫旁，一阵风过，荧恢复成人型，伸出颤抖的手，将被盖在衣衫之下的黑猫抱出，捧在怀里。
　　“……黑……曜……”
　　将脸贴在黑猫还温暖的身体上，荧泣不成声……
　　看着眼前的两只妖怪，永王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
　　“你这家伙——！”热血少年愤怒的从地上跳起来，准备冲向那可恶的男人！这时，白色的狐妖拦住了他：“请稍等！”
　　一双悲伤的眼，凝视着自己，少年被迫停下了脚步。第一次看见青莲一般的双眸，第一次看见这样悲伤的眼……死水无波……除了悲……
　　白狐垂着眼，将手里的黑猫平缓的放在了永王怀里：“死……同穴……”
　　一滴泪从眼前滑过，如珠如玉，晶莹万分，剔透无暇，永王欲伸手去接，那泪却从指间滴落，摔在地上，碎裂无踪……抬眼欲寻那摸白影，只见眼前红白交织，难舍难分！
　　“啊——！”
　　“为什么？！”
　　“他不过是不愿成仙，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什么？！”
　　九尾之狐亦不是对手，何况八尾，高下根本立见！男人只是在玩儿，就像猫抓老鼠的游戏，恶劣的游戏，却是要那弱势的一方付出生命的游戏！
　　所以才把黑猫交付给自己！所以对我说‘死同穴’！为什么要死？！你们有什么错？！明明错的是他！为什么死的要是你们？！
　　白影重重的跌落地上，嫣红晕染白衣，白狐双手伏地，向天长啸一声，霎时狂风骤起！狐妖恢复了巨大的狐身，八条白尾在它身后喧嚣而出！本来身周泛着白光的仙气逐渐被黑色吞噬！仙道堕入了魔道！
　　藤蔓一般的魔纹在白狐身上蔓延，白狐张开巨口吐出一口浑浊的黑气！飓风与魔气在它身周凝结……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他们本来所在的房屋厅堂，早已被那激斗的两人破坏殆尽，残垣断壁被白狐卷起的狂风吹得吱嘎作响，为了避免被砸伤，永王抱着黑猫匍匐在角落里。
　　‘拜托了……’
　　一瞬间风声止了，嘈杂的声音从耳朵里被抽走，一个如水清凉的声音传进永王的耳朵里。少年惊慌的抬起头，只见黑魔的纹身爬满全身的白狐，留恋的看了这边一眼，随后转头，睚眦具裂的对着前方的男人，露出了獠牙！
　　就在这时入了魔的白狐像离弦之箭一般，笔直的射向定立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嘴角含笑的朱四单！
　　“不要啊——！”手脚并用狂奔过去都已来不及了……
　　只见箭矢一样的白狐被黑色的光芒包围着，一路无阻的冲向男人，却在离男人不到半米的地方撞在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上！闷如洪钟的撞击声回荡山间，惊的飞鸟尽走，石飞草枯！
　　殷红的血从白狐的兽口中喷出，撒在地上犹如下起了血雨……
　　看着白狐残破的身躯在自己眼前坠落地面，红发的上仙收起了至始至终张狂的脸。“真是愚蠢……”收回建起屏障的手，红发的上仙缓落回地面。
　　抱着黑猫，永王跑向瘫软在地上的白狐。
　　“振作点！”
　　已是筋骨寸断的白兽，喘息着睁开眼，青莲的眼眸中已是漆黑一片……呻吟一声后，白狐用尽力气想要起身，却因为骨头已经全部碎裂而动弹不得……
　　‘……黑……曜……’
　　虚弱的声音依然如水清澈，永王赶紧将自己怀里的黑猫放在白狐的跟前：“在这里，黑曜在这里！”
　　闭上眼，白狐嗅了嗅黑猫的气味，欢喜的裂开了嘴：‘……谢谢……’
　　……谢谢……有什么好谢我的？！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看着……眼看着你们两个口吐鲜血，眼看着那个混蛋将你们两个玩弄至死！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配得上你说‘谢谢’？！谢谢我眼看着你们两个‘死同穴’吗？！永王咬着牙忍着眼中的眼泪不让它们滴落出来……
　　“为什么？！你这混蛋！”感觉到男人走到了跟前，永王怒号着扑上去，向男人挥出了拳头！
　　轻松抓住少年无力的拳头，男人平静的看向少年。“四单做事虽然有些激烈，但总算是好心的，你莫要恼他。”
　　听到男人奇怪的自称，又感觉到抓住自己拳头的手温柔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永王知道，诗华年回来了。
　　放弃用武力泄愤的永王，甩开了诗华年的钳制：“好心？！如果杀人算是好心的话，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坏心？！”
　　淡淡的看了永王一眼，诗华年来到了白狐和黑猫的身边。只见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们的气息和脉搏。
　　“他们两个还未死。”
　　“什么？！”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只毫无气息的身体，永王觉得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着蹲下的姿势，诗华年语调波澜不惊的叫了一声青麟的名字，话语刚落，在他身旁便卷起一股风，青麟到了。“大人。”
　　诗华年点头将青麟招到身边。只见他拉着青麟的手让她跪坐在自己身边：“委屈你了。”
　　青麟皱着眉头，用衣袖遮住了鼻子：“无妨的，妾只是不习惯血的腥味。”
　　男人对着青麟温柔的笑了笑，随后牵起青麟的手指放进嘴里。
　　用力咬了一下，青麟细嫩的手指破了皮，流出了些血。诗华年将血接过，点在两兽的额间。
　　鲜红的血在两兽的毛皮上泛着红光，永王眨了眨眼，瞬间红光大盛，将两兽包裹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永王用手遮住刺眼的红光，惊慌的问道。
　　“麒麟是万兽之王，祥瑞之主，麒麟的角能起死回生，麒麟的肉能长生不老，麒麟的血能伤病全消。”红发的男人抱着因为接触到自己的血，而晕倒的青麟，平静的说道。“他们并没有死，黑猫之前被朱四单用仙力护住了心脉，所以虽然伤重却是难以死去的，白狐虽然筋骨尽碎，倒也不是致命的伤。两滴麒麟血足够救治他们。”
　　永王有些傻了，呆呆的看着诗华年，脑中得不出结论。
　　看到少年呆滞到有些纠结的表情，诗华年笑了：“仙家的尊严不容侮辱这是其一，所以朱四单处罚了白狐。”
　　仙家的尊严……永王细细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了……是白狐拒绝成仙吧……
　　“那黑猫呢？他又做错了什么事要被惩罚？！”
　　拍了拍永王的脑袋，诗华年淡淡一笑：“你可知天上有多冷清？”
　　被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永王更傻了两分。红发上仙笑着望向天空：“天上虽美，但却冷清，无情绝爱。数千年数万年来，众仙家都只有一种表情。”男人凄凉的笑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人都道成仙成佛，跳脱轮回便离了尘世的苦，可是谁又知道仙家的苦……所以白狐不愿成仙。”
　　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永王知道，自己不能打岔他，要安静的听下去。
　　诗华年抱着青麟，帮她梳理着头发：“天上无爱，也绝情绝爱，不是无情，是不能有情，他们觉得有了爱便有了私，有了私，做事便会不公，所以杜绝情爱。”男人转头看向身旁身上散发着红光的两人，或者说两只。“他二人有情。”
　　“虽然白狐不再修练，但是已经八尾的他，即使不修炼，自身也会吸取天地日月精华，成仙亦是迟早的事。所以四单觉得，不能成仙，便只能让他成魔。”
　　诶？！这样的答案让永王惊讶不已！不能成仙就只能让他成魔？！
　　看出了永王的疑惑，男人笑着继续说道：“黑猫没有仙骨，即使他修行一生也绝对成不了仙，白狐飞升之后，两人便是永隔。若是剔除了白狐的仙骨，那等于是毁了他的道行，到那时，白狐便只是白狐了，没有了灵识，他也就只是一只畜生。”
　　“这白狐性情寡淡，为了激怒他让他入魔，也只有伤害这黑猫了。”
　　“……”
　　这时两人身上的红光尽退，只见两人身上虽然血迹斑斑，但总算是有了气息。白狐本来筋骨尽断，扭曲的身体四肢也恢复了原样，只是身上黑色的魔纹深深的刻印在了他的身上。
　　张开眼，青莲的眸子被魔气染成了紫色，平添了几分妖孽的气息。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白狐恢复了人形。Chi luo 的雪白躯体上蔓延着无尽的魔纹，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白狐起手捻了一个诀，一套白色的衣衫随风过后，套在了白狐的身上。
　　等白狐穿戴完毕后，黑猫也醒了。变回人形后，黑猫也捻诀变出一身衣物。两人对视一眼，携手来到了诗华年面前，心甘情愿的双膝下跪，匍匐在男人跟前：“多谢上仙成全！”
　　“你们不必多礼，起来吧。”
　　闻言，两人也不再多谢，径直起身。
　　看着两人，诗华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说起来，四单赶来可是为了看难得一见的‘狐狸嫁女’的啊，结果婚礼倒是全被他给搞砸了。”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黑猫拉了拉身边的人，而白狐脸上一阵羞涩：“上仙说笑了。”
　　“所以说四单会下凡来历劫，还是因为他心里的戾气太重，做事太烈了。”男人说着抱起瘫软在他怀里的青麟站起身。“青麟需要休息，我就先回去了。”将青麟又抱紧几分，男人转向永王继续说道：“你随他们二人将此处查探一番，若是那些狐狸们有伤着的，带回奇迹那里，再做计较。”
　　“是！”
　　“恭送上仙。”
　　清风过后，红发上仙消失了踪影。

　　永王跟着两人将四散的狐狸都找了回来，检查过后发现，狐狸们虽然都晕厥了，倒是都还活着，有几个伤着的，也是因为滚石或房梁弄伤的，倒无甚大碍，陆续清醒后也就各自散去了。
　　一场婚礼热热闹闹的举行，凄凄惨惨的结束了。
　　黑猫和入了魔的白狐在送走永王后便携手悄然离开了。
　　后来有人去白狐的小屋找过他们，一室的白纱飘然飞舞，冷清如仙，只有窗棂上的风铃，在风中‘叮铃铃’的响起孤独的铃音……
　　————KISE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