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离》洛凝

7、故人

　　之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出现于凤竹山其它地方。

　　白薇他们似乎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也没有妖精满山遍野的寻我，凤竹山依然平静祥和。

　　我在琉璃阁一待就是三个月，发呆，思考，回忆过往。

　　然后，终于在恢复了平和心境之后，出了琉璃阁。

　　——岂料我一出琉璃阁，就对上了白薇那已经哭到红肿的双眼。

　　被她吓了一跳，但是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出事了：“白薇你怎么了？！——难道那些家伙们不守信用又来凤竹山了？！”

　　“木璃……木璃！”白薇抓住我的手，连声音里都是哭到沙哑的绝望，“他……他去找他了！”

　　“谁？谁去找谁？”虽然手被抓的生痛，但我却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大圣……齐天大圣成了佛祖的人……灵渊……灵渊听过他的事情之后，他……他去找他了！”白薇的眼泪立刻又流了下来。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没有死？他……依然活着？！——可是他，他竟然成了一名……修佛者？！

　　纷乱情绪翩跹而至，我却无暇顾及，只得问到：“他们在哪？在哪？！”

　　“大圣……大圣将变化成他模样的灵渊……挟到了灵山，说……说是要当堂对质……”白薇哽咽不休。

　　我立刻拽起白薇的手，法术一施腾云而起。

　　混乱了，完全混乱了！这到底……到底变成了件什么事情啊！！

　　灵山的守卫很严，但是对于一个急红了眼的千年妖精来说，豁出性命相搏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拽着白薇闯入灵山可谓顺畅，而且……似乎灵山的守卫们也并没有有意拦截我们。

　　佛祖菩萨们的莲花座已经进入眼帘，白薇一眼就看到了被逼出原形的灵渊。

　　“灵渊！”她尖叫一声，立刻挣开我的手扑向了他。

　　被这叫声一惊，所有眼睛看了过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他看见我时，红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但仅仅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常。

　　“大胆妖精，竟然敢擅闯灵山！”佛祖身旁的一名尊者看着我们，大声呵斥到。

　　我没有理睬他，只是走向了白薇和灵渊。在经过那熟悉的身影时，我呼吸微窒。

　　终于是没有开口。

　　“灵渊，你怎么样？！”白薇抱着灵渊，语气带着焦急哭腔，但后者脸色惨白，双眸紧闭。

　　我看着他们，心，痛起来。

　　那名尊者见我们对他不予理睬，刚要上前却被佛祖抬手制止。

　　“灵渊……犯了什么错？”我抬头，直视那神光中的威严身影。

　　“冒齐天大圣之名，欲杀害东土圣僧。”佛祖答的无波无谰。

　　“可有成功？”我继续问。

　　“幸而大圣在此。”佛祖依然平和。

　　我暗自攥紧了拳头，不去看那熟悉身影，然后松开：“那么，让我带他走。”

　　“不行，留他下去恐再生事端。”佛祖敛眸。

　　我心中一紧。

　　“灵渊，你不要死……我不会再处处对你冷若冰霜，不会再处处针对你故意忽视你的存在……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去看天涯日升海角日落，也答应你和携手白头永生永世……灵渊，你挣开眼睛好不好？你使出你对我那无穷无尽的勇气和毅力好不好？！”白薇紧紧的抱着灵渊，将头深深的埋进了他的颈间，往日的冷静尽数破碎成灰。

　　“灵渊……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哽咽间，泪落成海。

　　白发青眸的男子，忽然绽放出苍白虚弱的微笑，他微睁双眼，双手缓缓地抱住了她轻颤的身体。
　　“傻白薇，你为何就……不能早些对我说这些话呢……”他低声呢喃，竭力微笑却掩不住满眼寂寥，“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木璃！”他突然使出全身力气将白薇推向我，我抱住木璃，眼见无识净火自他身上腾起。

　　“灵渊！！”白薇见状，立刻疯了似的便要扑上去，我连忙将她紧紧抱住。

　　“木璃，你放开我！”眼见火势渐大，白薇挣扎的更加厉害，“你放开我啊！！”我不说话，只是抿紧嘴唇，抱得更紧。

　　“木璃，白薇就交给你了，”灵渊在火焰中对我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的缘故，他的微笑中竟然有幸福的温度，“谢谢你一直鼓舞我，未曾放弃。”

　　“……灵渊，你要真想谢我，就不要死！”紧紧抱抱着已经挣扎到脱力而靠在我肩上失声痛哭的白薇，我尽量保持冷静，但是泪水却无法止住下落。

　　“木璃，没有你，我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依然在笑，仿佛那为烈火所灼烧的疼痛从未进入他的心底，“所以，在之后那没有我存在的无尽岁月中，替我照顾好她，替我……护她一生一世。”

　　“灵渊……灵渊……木璃你放手啊……灵渊他就要不见了……不见了啊……”哭到沙哑的声音，白薇徒劳的向灵渊伸去的双手，让我心如刀割。

　　不该这个样子的。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五百年前的惨烈还要再上演一次吗？！难道这种惨烈就必须如同轮回般不断上演吗？！！

　　我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他神色痛苦，眼神闪烁。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这根本不是我们应该看到的结局！

　　——不会也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我一咬牙将白薇以守护结界护住，然后松手抽身，直扑那炽烈火焰。

　　“木璃？！”

　　“木璃！！”

　　惊呼响起，我用指甲划开手腕，血液绽出，瞬间浇灭了临近的无识净火。

　　所有人都没这顿生的变故惊住，直到火焰几近全灭，才有人想起再次出声。

　　“木璃，够了！你做的已经够了！快止血！！”灵渊见我的脸色已经苍白如雪，连忙焦急的大声吼到。

　　“木璃！你快止血啊！！”白薇的声音又带了哭腔。

　　眼前渐渐模糊，力气渐渐失去，但我……不想停。

　　就快要成功了……就快了……我想着，期待着，结局即将改变。

　　然而，此时我却被一个身影抱住带出老远，手腕上的伤口亦被一只温暖的手覆住。

　　“放手！”我想要挣扎，却因为失血过多而生不出多余的力气。

　　“你疯了么？！——再失血的话你就必死无疑了！”低沉阴郁的声音，抱住我的人放手，手上的伤口在他覆上的刹那已经愈合。

　　我转身，抬手就要扇他一巴掌，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就让我死好了！”我冷笑，泪水和着微颤的声音滑落，“我的血我自己做主，死我一个人总比让他们两人痛不欲生强得多！！”

　　“凤凰赠予你那熄灭一切火焰的能力可不是让你自杀用的！”他似乎也火了，眼眸中尽是愤怒。

　　“——那他们怎么办？！你告诉我他们怎么办啊！！”我真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从来不在人前哭泣，即使再悲伤也一样；但是现在我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五百年前的情景你想再重演一遍吗？！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难道我们自己知道了还不够吗？！！为什么你就是还要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呢？！——你要知道，灵渊不是你齐天大圣孙悟空！他倒下了就真的没有了，没有了啊！！”我喊到，不禁扬起了另外一只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躲，任我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显出红印。

　　他沉默，不发一语，松手，朝佛祖莲座走去。

　　“佛祖，我保他。”他昂首看向佛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神色。

　　“无识净火已经烧尽了他的魂魄，救不了了。”佛祖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不可能的！！”白薇看着近在咫尺却不得触碰的白发男子，声音尖锐，“他还在那里——他还在那里啊！怎么可能救不了呢？！怎么可能！！！”

　　“佛祖，我要，保他。”孙悟空看着莲座之上的至高存在，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话。

　　灵山上忽然一片死寂，只有白薇断断续续的哭泣。

　　佛祖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他无惧对视。

　　片刻，佛祖开口。

　　“要救他，还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