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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马可。”汉斯说。“马可,这是我姐姐克劳迪娅,今天的女主角。”
马可向那堆雪白蕾丝包裹中的女郎伸出手去,后者向他投来完全不加掩饰的好奇目光。“你就是那个原子物理博士?”她咯咯笑着说。“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原子物理博士。如果他们长得都像你一样的话我说什么也要去学原子物理,虽然我上学那会儿数学总是得五分。”
马可露出他温文尔雅的微笑——每当他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他都使出这一招,并且十分有效。克劳迪娅向汉斯眨了眨眼,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调、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汉斯,你的新男朋友真是太棒了:你的所有前任都只配给他舔鞋子。”
她把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转向了马可,压低了声音说:“克劳斯一直都是个混蛋,我们大家都知道。多亏现在有你来照顾这可怜的孩子:我之前还在担心他又会跑去哪一个角落,趴在地上缩成一团,把大拇指含在嘴里呜呜地哭。你知道他小时候被克劳斯欺负的时候就总会这样,直到我去狠狠地揍那个混蛋……”
汉斯迅速地拉过旁边一个穿着三件套,打着领结的男人:“马可,这是托马斯叔叔,今天的新郎。”
克劳迪娅顿时涨红了脸:“汉斯,你保证过不再叫他叔叔!”
“而你保证过再不跟人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汉斯说。“马可,跟我来这边。”他拉起马可的手向花园另一侧走去。
“托马斯……叔叔?”
汉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发现这是让克劳迪娅闭嘴的最好方法,即时生效。你知道她嫁的男人是我们母亲的第二任丈夫的弟弟,我们小时候都叫他托马斯叔叔。”
“噢。”马可试图在头脑中厘清汉斯向他解释过的、家庭成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然而马上放弃了。谢天谢地我父母只结过一次婚,他想。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正前方的花圃前,白色圆桌旁坐着的两个年轻男人。许是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他们都朝这个方向转过头来:其中一个人长着和汉斯一样的棕色头发和眼睛,另一个则是金发,在阳光下亮闪闪得好像要晃瞎人的眼。
在他的目光接触到那双湛蓝中微带绿意、仿佛是某种奇异宝石的眼睛的一刹那,马可觉得自己的呼吸完完全全地,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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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斯,这是我的男朋友马可。马可,这是我哥哥克劳斯。”汉斯流利地重复着这一天第五十或者六十遍的介绍。马可配合地露出微笑,并向那个眉目和汉斯颇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伸出手去。
克劳斯很快地站了起来,以马可完全想不到的友好态度热烈地、大力地握着他的手。“我一直都想认识你。”他亲切地说。“当初我听说汉斯的室友是个年轻英俊的原子物理博士时就想,这对于我那亲爱的的小弟弟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如果他的脑袋里还剩下一丁点常识,就该知道他应当立刻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呃,我是说,追求你。”
“如果某人脑子里还有点常识的话,在扑上去之前难道不应该先确定一下对方的性取向?”汉斯冷冰冰地说。
“哦,我相信这个绝对不成问题:即使他是个直的你也肯定能把他弄弯。”克劳斯满不在乎地说,甚至没朝汉斯带上一眼;他继续冲着马可亲切无比地微笑:“我真高兴你们俩成为了一对。他头脑空空,你知识渊博,他沉闷无聊,你文雅有趣,他不思进取,你事业有成,你们俩真是太完美的互补。”
马可报以温文尔雅的微笑——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一定是这个下午微笑得太多的缘故。
这时候那个金发的男人开了口:“克劳斯,你不打算请他们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吗?”
“哦,当然。”克劳斯立刻拉开了一张椅子,向马可作了个手势。“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托比,托比……”
“托比亚斯•迈耶。”马可喃喃地说。接着他马上反应过来:“汉斯之前在路上已经跟我介绍过了。——我是马可。”
“马可•哈特曼,我知道。”托比微笑着说。 “很高兴见到你。”
他身体前倾,握了一下马可的手。那一瞬间马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似乎是须后水和沐浴露混合的气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攫住了他;真是见了鬼了。
马可在那张拉开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脸色发白。汉斯向他投去慌张而不解的一瞥。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抗议,克劳斯微笑着说:“坐下吧,我亲爱的弟弟。——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啦。”
“你是说,在你假装□□分子对我的老板进行了人身威胁,害我丢了工作之后吗?”
“不,你忘记了,在那之后我们还在小米卡的婚礼上见过面的。”克劳斯若无其事地说。“就是在那个婚礼上,你对我当时的约会对象胡扯什么我在后院种的那些花草都是大麻和罂粟的变种,我养的那只南美走蛛其实是经过放射线而变异的黑寡妇,以及我的前男友死于某种神秘难解的混合剧毒……搞得他当场开着车落荒而逃。”
“噢是的,我想起来了。”汉斯说。“不就是你大冬天把我扔进金鱼池里的那次婚礼吗?”
“我把你扔进了市政厅前面的喷泉。”克劳斯说。“金鱼池那次是苏珊的婚礼,而且是你跟我打架的时候自己滑倒掉进去的。”
……马可不安地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他感到在他面前,夏日午后温暖明亮的阳光突然冷却下来,变得像厚玻璃那样重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一对兄弟俩恶狠狠地对视,彼此眼里的神气都好像下一刻就要伸手去揪对方的脖领子,再抡拳给他来个满脸开花。
托比向马可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轻快地说:“你要喝香槟还是橙汁,马可?”
三个人一齐转头对着他看。然后克劳斯亲昵地把一条手臂圈住了托比的肩膀,说:“亲爱的,给我一杯香槟吧。”
“他没有在问你。”汉斯说。
“别那么嫉妒。”克劳斯说。
“这里难道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东西吗?”汉斯说,一面把手放在马可的椅子背上。后者再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好像他的椅子上面有个仙人球一样。
“这我很理解,”克劳斯从托比手中接过了盛香槟的杯子,不慌不忙地说。“当你碰到一个无论是在身高还是体格,相貌还是人品,学历还是工作……都远远胜过你的人,你的确会感到无比困惑,不知道该从哪一件上开始嫉妒才好。——干杯。”他一饮而尽。
马可尴尬地说:“谢谢。我一点儿也不渴。”
托比把手上的酒瓶放回到桌子上,向着他微微一笑:“我们走吧,也许这会儿致辞已经开始了。”
马可昏头昏脑,被他拉住了手,快步离开了那个花圃。——当他明白托比所说的“我们”只包括他们两个人在内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得完全看不见那对兄弟的身影了。